第8章 主意

“唐小姐，你随他们离开，暂时不要回青州。剩下的事情，我为你办。”四合的暮色里，费曾将唐疏影直直摔在早已经接应他们的马上，带着血的剑狠狠拍在马背上，边和唐疏影道。

        “阿篱拜托您了。”唐疏影在马背上低叫一声，还没得到回复便被马往前带去。

        “且放心。”费曾在马匹的嘶鸣声里转过身去，手里的剑泛着森森寒光，冲向奔来的人。

        直到唐疏影的马和前方的人会合，快速消失在树林里。费曾才收了剑，脚步一抬，后背淋漓着鲜血，消失在众人眼前。

        人不是钢铁之躯，方才唐疏影在怀，他生生挨了好几下，若不是及时闪避，只蹭到了些皮肉伤，只怕现在已经站不住了。

        。。。。。。

        “二小姐，我们去哪儿？”桂香坐在唐疏篱身边，有些不安问道。暮色越来越深，虽是官道，却也掩盖不住这静寂的森然气息。

        “我也不知道去哪。”唐疏篱老实道。心想自己也是失了分寸，怎就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突然跑来这荒郊野岭。

        可若是不来，却也放不下心来。可到底放不下什么，却又说不太清。若是非要说，只能是费曾那个人，即便做的事情件件靠谱，可本身他的出现，在唐疏篱眼里就是一件离谱的事情。

        “要不然还是，先去，找找那个废弃的亭子吧。”唐疏篱心里有些发虚，在那渗进来的瑟瑟风里，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桂香已经嘱咐青松了。索性青松对周边并不陌生，没过了多久，便在那隐隐绰绰的灰蒙夜色里停了下来。

        “二小姐，这里不过是一个破亭子，您来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回去城门该要关了。”青松方才只在庙外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唐疏篱觉得新鲜，却不知道在唐疏篱眼里那刮起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饱含阴谋的血腥味。

        唐疏篱没有空应他，只被桂香扶着下了马车，主仆俩忐忑又心慌地远远朝着亭子挪去。

        青松在前面打头阵，走得极为利索，沿着亭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圈，才挠着头望着龟速挪到亭子边的唐疏篱。“二小姐，到了。”

        “你往上瞧瞧，看看可有什么东西？”唐疏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声道。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有什么，若是真有什么，只怕今天晚上不得善终。

        “什么也没有呀二小姐。”青松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带着无知者的无畏。

        唐疏篱这才嘘了口气，捂着心口，颤声道：“没什么就好，咱们回去吧。”

        三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在停下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马车，随着马车的轻轻一晃，没了声响。

        唐疏篱被桂香扶上车的时候鼻子微动，又察觉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刚想说自己紧张到魔怔了，甫一抬头，便见到费曾侧躺在自己的马车里，笑盈盈地望着她。肩头上的暗色洇了一片，像极了前几日靴子上的血色暗块。

        吓得她身子都僵了，顿在那里，只觉得遍体发凉。

        “小姐你怎么了？”桂香将她扶不上去，仰着脖子去望她。狐疑的目光刚想顺着去望望马车里，便看到唐疏篱猛地把马车帘一放，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勉强稳住声音道：“桂香，夜路看不清楚，你和青松一起坐在外边驾车吧。”

        说罢，咬着牙进入了车里。像是没见到费曾一般，拿出了备好的披风，递给桂香，细细嘱咐让她穿上。

        待到马车重新启动，唐疏篱这才挡在马车门口，故意板着一张脸，灼灼望着看似神神在的费曾。

        “果然是你，你是怎么上来的？”唐疏篱不知道该欣喜还是忐忑。细细打量了他一圈，只见那衣服并无其他脏乱之处，才将心定了定，张慌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低声急问道：“我阿姐呢？”

        “你是怎么知道来这儿寻我的？”费曾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挑着眉，含着笑问她。

        “可是，是我先问你的。”唐疏篱大大的杏眼充满了戒备，没有唐疏影在身边，也不需要装什么，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对费曾软软恐吓道：“你身上有伤，我闻见了。若不想我一会儿声张，最好老实一些。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你会吃了我不曾？”费曾被她逗笑了，低低哼了一声，才满意叹道：“唐疏影把你护得太好了。她只觉得你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怕是还不知道，这只兔子不仅聪明，还会咬人。”

        “你阿姐没事，已经被我的人接走了，出了力的，我自然会护她周全，你且放心。”费曾突然凉凉一笑，耷拉着眉角，望着她道：“不过，若不是因为护着她，凭我的身手，也不至于被一群杂碎伤了。从我上来开始，你却对我无半分客气，唐疏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唐疏篱听到他说唐疏影没事，便不由自主地定了心，随即因为他的话一噎，默了一会儿才反省道：“方才是我的错，不该威胁你。不过你看在我为你雪中送炭的份上，也该原谅我吧。若不是我去接你，你哪里有马车坐？我对你还不好吗？”

        “那我还得谢谢你们姐俩了？”费曾皮笑肉不笑，漫不经心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您出身不低，身手不俗，还神通广大。可能在唐家危难时刻出手相救，即便于唐家来说，是莫大的好处，可你自身必然也有利可图。”唐疏篱看着他，一双眼睛在这幽寂的夜里格外地亮。像是一只处心积虑挖坑的猎人，引诱着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我阿姐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牺牲如此？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难道不痛吗？现在流汗又流血，可还够？”

        “够不够，还不是我说了算？”费曾眉头挑得老高，被唐疏篱一说，后背真地越发疼了。可看到唐疏篱那明显有所图的熠熠眼神，眼里一暗，朝她假笑道：“你都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和她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倒是你，明明动不动就想和人张牙舞爪。”费曾一字一句，和唐疏篱一样的语气揭着短，森凉问道：“日日却只能在唐府里装傻充愣，当一个唐疏影眼皮子底下的乖巧妹妹，不难受吗？”

        “难受不难受，也不该是你能体会到的。”唐疏篱脸上的神色微敛，卷翘的睫毛忽然而下又倏然上去，下意识回道。

        “那当然了。你的姐姐，为了护你和替唐家报仇，甘愿受我驱使。一个纤纤弱女子，在荒郊野岭，被人拿着刀剑威胁。”费曾的唇角微勾，朝着唐疏篱露了个残忍的笑，继续道：“看着人在她面前血溅当场。这样的感觉也不是我能体会到的。”

        “你”唐疏篱的眼睫猛地一颤，白皙细嫩的手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帕，下意识道。

        可一个“你”字出来便像是哑了一般，再没了声音。

        费曾饶有兴致地看着唐疏篱吃瘪的样子，只觉得那因为颓丧微垂下的头格外地顺眼。顺眼到，连着自己后背那正渗着血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马车里的烛光格外昏暗，随着移动不断地颤抖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疏篱才咬着唇抬起了头来，定定望着费曾，突然认真道：“姐夫，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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