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子慕予兮善窈窕

现下这个季节，蛇本是需要冬眠的。

        不过蛇仙已经是超脱本体天性的存在了，连带着他庇护下的蛇群也一道可以自由活动。但到了这温度，还是难免显得困倦迟钝了。些。蛇仙柔软卷曲的墨色长发仅用一翠竹发簪固定在脑后，此刻已微微凌乱，更显其憔悴。1292621

        他默默以手背拭去眼泪，面上满是仙人按捺已久的，身为血肉之躯的悲恸感情。

        君殷连忙将他扶到了座位上，同时在心中尽力组织一些温和的语言，想少让蛇仙受到刺激。

        “不必心急，雀仙的状态暂且是安全的。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此事。”君殷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就好”他缓缓道。随后，君殷将自己所知尽数道与他听，除了枢榆说的“却伶的身体已是一具仙尸”之外。

        还是为他留存一丝希望吧。蛇仙先仅是怔怔点着头。后来君殷提到“却伶”用雀仙的身体行种种恶事之后，他竟生生将自己的金玉桌案掰下了一角。

        出离的愤怒瞬间顶替了先前的哀伤情绪，橙黄色的灵力不断从他的眼中泄出，君殷可以感受到蛇仙周身的灵流几乎要暴走了。51

        “佘兄，你冷静一下。”君殷也动了灵力，一把将他压制住。

        “鹤仙”他哑着嗓子道:“我佘书峤，求你救救他。我们五仙之中只有你不受壶山的限制了。虽然你与却伶素昧平生，且若非他轻信魔族小人也不会连累你下界来。但

        “我们可以不要仙名的，我什么后果都愿意承担。就算是让我打回原形变成条没有灵识的蛇我也在所不惜!”

        君殷有些后悔先找蛇仙商量了。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的稳重了

        不过毕竟他是雀仙的挚友，也是关心则乱。

        “哎，要你的代价做甚。我既来此便是要与大家商量救他的法子。”君殷道。

        蛇仙点了头，又瘫坐下去，仰面看着天空的方向。

        “我时常在想，这样真的值得么。得了上界的恩泽，拥有仙人之躯与灵力。反倒失去自由，失去最重要的”他伸手在空中虚握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君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处悬了一副挂画。

        先前因为光线昏暗，并未注意到。现在他的双眼也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便也将那图上所绘看了个真切。是一只通体莹白的孔雀。此画栩栩如生，不知是用了什么稀世丹青绘就，那雪色的尾羽在微光照耀之下泛着淡紫色的光。孔雀灵动的眼睛似乎正朝着作图人的方向望来，此时也正如在静静注视着观画人一般。

        复又仔细打量后，君殷发觉在孔雀纤细的脖颈之上竟还缠了一条青蛇。那蛇腹侧有红白的纵线纹路，双目呈橘色当真是竹叶青。然而这毒蛇只是轻轻绕在了孔雀的脖子上，并未收紧身躯也不曾显露毒牙，仅是凝视着对方。

        这画面美极，似岁月静好，又有十足的张力。

        明明充满矛盾却又和谐无比。

        似是冷血的毒蛇也不忍摧残这美丽的生灵，想要与之亲密共存。

        “这是你们”君殷被这画面震撼，许久才道出这明知故问的话来。

        蛇仙轻笑了一声，答道:“是啊。那时候我们灵智初开，便是以本体结识的。”

        “在当时啊，壶山还不是仙山，时常有人族游客到访。却伶的美，是天下皆知的。人人皆道是’山中有灵鸟，是谪仙渡凡间。”彼时文人墨客时常会相聚于此，来寻他题诗作画。

        他也从不吝啬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羽毛。他喜欢被人爱着，他也爱着众人。后来壶山灵降，选中了我们，最开心的便是他了。”蛇仙顿了一下，遒“墙上这副便是凡间前朝那位丹青圣手给他画的，恰巧把我也画进去了。

        却伶就拿来送我。”

        君殷也难耐惋惜之情，再看那画时只觉心中酸涩。

        “却伶就是个脑子不好的。”蛇仙竟话锋一转，兀自念叨了起来:“他对谁都是一等一的好。捧着个真心交他的朋友，真是巴不得全天下都是他的朋友。不知道有多少阴险如豺狼虎豹的家伙在觊觎着他么!“

        他仰起脸看君殷，无奈笑道:“我也觊觎他。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呢。”此言一出，君殷的心跳似是也漏了一拍。

        眼前景象是他穿越这个书中世界以来头一回真情实感共情至伤怀的。

        看着失意落魄的蛇仙，君殷意识到了。原来他们，书中的角色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哪怕是已成了仙，尚也摆脱不了七情六欲的折磨。原来世上无圣人，多的却是有情人。

        “你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将却伶救出来。’君殷郑重道。

        “多谢你。”蛇仙那双冷血动物的竖瞳中满是真挚，他似乎心绪平静了一些，又道:"不过按照你说的，却伶应当是个与那魔族性命相连的状态。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我等得起。鹤仙你也要千万保重，不可孤身涉险啊。”

        “只是不知鹤仙这消息从何而来我们这些年与魔族的交锋始终处于被动状态。虽说是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却对其背地里的动作无从得知。就算是依靠门下弟子广交门派也很少有他们的消息。”

        蛇仙冷静下来后问出了心中困惑，却让君殷有些手足无措了。鲤仙曾暗示过他，蛇仙非常厌恶魔族

        也不知若是如实相告了他会不会生气。君殷叹了口气，还决定硬着头皮道出实情。

        “我上回带来了一个少年，佘兄知道吧。”他道。

        “嗯有耳闻。”便是鹤仙身上沾染魔气的那一回么。

        “他是半魔。是前任魔主与人类女子所生。本该是魔界少主的，却因年幼无法觉醒魔血，被那夺了却伶身体的魔族给篡了位。”君殷不顾蛇仙逐渐变得惊愕的神色，接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这消息便是他探来的。

        “他为何会告诉你”蛇仙微微蹙起了眉，显然是生了疑虑。

        君殷知道他不会轻易信任一个别人口中的魔族，但也没办法。毕竟君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条件相信那个小魔头。

        “他有求于我。”君殷道:“我认为暂时可以相信他。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被亲人背刺又无还手之力的可怜人。想要入我门下，也算是弃暗投明了。”嗯，这样说的话，虽跳过了穿越与重生的步骤，但也的确是事实，君殷心想。了这不容置喙的说辞，轻叹一声道:伶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让鲤仙大人也与我一样

        “好了，不必担忧。此事我自有定夺。”君殷出言打断了他。

        毕竟自己与枢榆之间无形的羁绊，说出来也是任旁人无法相信的。若是他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反倒说不清楚了。

        “嘶嘶斩

        ”蛇仙点头，发出了一些本能的声音，而后启唇道:“既然您这么说，我亦尊重您的判断。方才我已着手下弟子去通知另三位仙人了，将来若是碰上了那魔族该如何行事，还需吾等共同商讨一个万全之策。却伶属土，为木所克制。届时还需陆夷的灵力为你加持一番为好

        “如此，有劳诸君了。”

        这还是君殷没有想到的。

        虽然那魔族夺了却伶的身体，也已与他相遇了两回，却从未有过正面交锋。乎是很胆小，一遇危险立刻就逃跑了。

        倒是不知若他哪日被逼得穷途末路会不会使出却伶的仙术来鱼死网破。是该知己知彼方得百战不殆。此时，蛇仙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容”

        “啊，无妨。那倒也不是什么情急的事。”君殷道:“我是想要向佘兄讨教一番炼器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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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炼器鹤仙需要什么，尽管交给我就是。”蛇仙道。

        “嗯大概就是用这些。”君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他从拍卖会带来的东西，“用这些，和我的羽毛，做一把羽镰。蛇仙看着君殷摆出的那些个再眼熟不过的物件，眉头跳了跳。

        “你怎么

        “哈哈””君殷干笑道:“不打紧的,在凡间闲逛，突然有了想法，就顺手就买了。”

        “呃，用这些加持鹤仙之羽的当了不得的法器。”蛇仙捏着下巴思索道:“不过五行缺一，终是留了弱点。这样吧蛇仙说着站起了身，迈开步子行至那副孔雀挂画之前。

        他伸出手，一道黄色的微光从他掌间流出，均匀覆上了画中孔雀的尾羽之上。

        而后那散发着淡紫色微光的星星点点，逐渐从画中抽离，被蛇仙的灵力裹挟着重新在他指间凝聚，最终化作了一片美得动人心魄的孔雀翎。

        “这这是”君殷被眼前景象彻底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却伶的尾羽。倒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蛇仙自嘲道:，竟真大方地拔了给人混在颜料里绘画用。

        “难怪这画中的雀翎也能有如此光泽不过如今提取了雀翎之后再看那幅画，却觉有些黯然失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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