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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什么是老谋深算,沈君曦被上课


沈君曦怒极反笑,只是笑意溅不入眼底,戾气不减道,
“他一个老头子打你,你就站着给他打!?你是不会躲,还是没脑子?!”
上次皇后打萧宸,她能把皇后弄死!
可是蒋公明,她下不去手,万分憋屈悉数化为发不出的怒火,烧的她胃疼。
“怪萧宸平庸无能,小侯爷在我身后,我不得后退,无能还手。”
他干净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酸涩。
“你哪里是无能,你是迂腐!”
沈君曦将新搁上桌面的茶具又推倒了。
稀里哗啦…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有些好听。
萧宸见她怒气不减,忽有万般温暖充盈心脏,她有些太可爱了。
他压制着内心深处蕴藏的深沉柔情,踩着一地碎瓷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轻轻问道,
“若我不敬师长,反手给蒋公明一巴掌,小侯爷怎么收场?棠相会如何看?”
“蒋公明故意激我,故意拆小侯爷的台,我与小侯爷又不傻,怎么能上他的套?此番已定住棠相的心,实则没亏。”
沈君曦横眉瞅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说的没错,竟是一改孤傲颖慧的性子,犹为幼稚的说道,
“好,他不是喜欢正统血脉吗?萧云泽、萧逸、萧睿还有一帮子都是正统,回头我们打他们出气!打的那帮子永远别想出头!全部踩扁了去!气死它!”
萧宸被她的发飙的模样彻底俘获了,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小侯爷说的是,我们迟早能将这一巴掌还回来。
这会儿该去抽签了,蒋公明是蒋公明,周学府是周学府,时候快到了,不能耽误您的正事。”
沈君曦望着他皙白的脸庞红肿一片竟还能笑出来,脸色依旧不好看。
萧宸看出她心中所想,温声哄道,
“往前没有得到小侯爷青睐,萧宸遭受的屈辱数都数不清,这算不得什么,也不会在意。”
说着,他清灵恬静的眸子眨了眨,故作埋怨地转移话题,
“小侯爷刚入学,进讲堂上课那会儿从未正眼看过我,甚至不记得我模样姓名,兴许我早早就该壮起胆子勾搭小侯爷。”
沈君曦记不清萧宸到底怎么“勾搭”她的。
脑袋里蓦然浮现萧宸胸膛以及肩上那一堆吻痕。
那时候她醉的不省人事,忽然又旧事重提,心底再次诞生一股窘迫。
她一直不好意思细问,她那晚详细做了什么。
窘迫一起,她没好气的轻“哼”一声,起身出去了。
见把她情绪转移,萧宸轻笑着松了口气。
他垂下纤密的睫羽,凝视着这一地狼藉,眸底的温柔渐渐被晦暗的阴戾杀意占据。
他从未想动过沈君曦在意的人,但无论是谁,可以欺他,不得欺她。
蒋公明活的糊涂,该下地狱。
*....
万松书院里上舍讲堂一共有三间,每间有三十人上下。
院试是巡考,采取的抽签规则,以抽签方式决定考场以及考号。
每间考场负责监考的老师不同。
书院院试虽然与科举不能比,但规则却不比科举宽松。
因为能在万松书院上课的皆为世家子弟,有权有势,便是老师也不免会受一些影响。
为了防止徇私舞弊,保密措施严格。
学生在考试前需要在花名册上写下自己的考号、姓名,随后考官会将花名册密封。
试卷上不用写姓名,仅需留下自己的考号。
另外,每一张考卷上有“数序”,在答完考卷后,学生需要将自己考卷上“数序”裁剪下来保留作为考试凭证。
阅卷官批改过试卷后,翰林书院会派侍郎前来根据花名册对照试卷上的考号,记录成绩,放榜。
假如出现试卷被人更换、撞了考号等等问题造成学生的质疑不满。
学生可以拿着从试卷上的裁剪下来的“数序”作为证据,要求书院检查核对自己的试卷。
这么一来,阅卷官不知道自己批改的是谁的试卷。
这些贵族子弟不知道旁人的试卷上“数序”,乱写考号也无用,能减少一部分威胁作弊的事。
“小爷原本担心会考砸,如今却担心抢了你风头。”
本该重在参与、甚至不参与的沈君曦与许多学子一同走在前往考场的路上。
她抽到了“柒号”,与萧宸很是有缘地分到了同一考场。
把家里茶壶都砸完了,沈君曦的气消了不少,萧宸脸上的红也褪去不少。
萧宸浅笑,清音如故,
“小侯爷天资聪颖,我败在小侯爷手上是理所应当。”
虽然他看了无数往年院试考题以及科举考题,沈君曦则一点都没看,但她胸有成竹,他难免心虚。
他觉得自己以勤补拙,笨鸟先飞都未必追上她……然而,拿不到榜首便是不如萧逸,他是想争的。
沈君曦却成了他最强劲的对手,最大的拦路虎。
“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小爷等会儿放点儿水。”
听她受下自己恭维,还开玩笑说愿意放水…
萧宸颇为放恣,得寸进尺的说道,
“小侯爷愿意,我就却之不恭了,不如最后一题,小侯爷空着不写?”
什么叫持宠而娇?
这请求提的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君曦忍不住吃惊地看着他。
他披着雪白雍容的狐裘斗篷,神态恬然,眸子干净澄澈,犹清水灌顶,一派真心求她“空着”的模样。
上舍学子共有一百多位,但是学习认真的门庭贵族稀少。
唯有来自外省的一帮学子平日算得努力。
然而,这帮外省学子里正儿八经有天赋与萧宸一争的,每间讲堂内不超过三个。
也就是一共八九个人能算得上对手。
而八九个人里正儿八经能与萧宸一争高低的,沈君曦算是极有力的一位,
最难的三道策问题,只要她要是舍得动她那灵活的脑子,写出来没什么问题。
中等难度的三道音律、吟诗作赋类型的题目,她凭过往看遍山河的阅历就远超过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门第学生,该是信手拈来。
简单的四道基础题,她今日都倒背如流了。
沈君曦全力发挥,萧宸是真没多少信心比她更出彩。
但她空一题便无缘榜首。
前面可圈可点依旧算是好成绩,她说愿意放水,萧宸是真眼巴巴的求她“放”!
什么都从她手上抢,榜首也要抢!!
沈君曦痞里痞气的“呸”了句,没好气道,
“你做梦,咱们各凭本事!谁要让着你!一分都不带让的!”
萧宸丝毫不觉得求她丢人,甚至求她习惯了。
这回也不例外,他眼底露出一抹无辜,故作苦恼叹息道,
“小侯爷不让,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君曦哪里还搭理他,快步进了考场,找到自己的号码座位坐了下来。
看都不看萧宸坐哪儿了。
等到一卷漫漫绵长的试卷拿到手,沈君曦眉头轻蹙、随之紧锁。
这是谁见她每日上课睡觉,特地给她“放水”出的考题啊!
她的那些“之乎者也”,全部、全部白背了!
针对她、相当针对她!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周学府!绝对是周学府!
第一题是辩论。
第二题开始就是策论,这些题目集齐了最难、最变态、最送命!
1、《论语》言性相近,习相远,《中庸》言天命之谓性,《孟子》言性善,其意同否?
2、论中兴之本。
3、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4、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5、赋得春雨如膏【春字五言六韵】。
6、赋得雪却输梅一段香【得香字五言八韵】。
…………
9、君权天授。
10、断袖分桃,岂于礼呼?
第九题沈君曦看到心下就沉了沉,“君权天授”,白话就是“皇帝是天选,天注定”,取《观星》中的一词。
她狐疑周学府难不成通过星象看出什么,但是不好言明,想咨询其余有能观星的学生,亦或者问的就是她!
压轴的最后一题最送命,断袖,合不合理?
考官是不怕死的真敢出!
北唐帝自己就宠爱男宠,你让学生怎么答?
这神考题,全体学子无一都要沦陷,通通得栽死在里面!!
出题官要做一股清流,答题的学生弄不好送命?
沈君曦听着四周学子发出的抽气声,更有目光往她背上扫…
得,她现在也是断袖的名声在外。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沈君曦还是勤勤恳恳提笔开写了。
变态归变态,送命也送命,没什么难度就是了。
最后一题不写也罢。
全了萧宸的意。
她自己就是“断袖”,还能反对断袖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题目只要写了就有分。
哪怕写一段“人可以控制行为,却不能约束感情”之类的敷衍的意思,也算是答了卷。
这不写便无了,真的与魁首无缘。
沈君曦到底是不想写,还是故意“放水”让萧宸,她自己心里怕是都不知道。
沈君曦写完后,考场内还无人交卷。
她看了眼窗外估摸了下时间,外面天色昏暗,她起码写了一个时辰。
下午没睡觉,好困好困了。
她扫了眼四周全都在伏案疾笔书写的学生,满满当当的都是脑袋,也不知道萧宸坐在哪。
“啪”的一声,监考师长的戒尺不轻不重的打在了桌面上。
提醒沈君曦能不能别这么光明正大的东张西望!
旁的学子要是这么望,恐怕就要被丢出去了。
这间讲堂的监考老师沈君曦不认识,她上课少,平日也不爱出门,其余讲堂的老师她不熟,就这么在老师的瞩目下,起身,将自己的卷轴交了上去。
那位监考老者上下打量她一眼,觉得她甚为敷衍,但也没说什么,这些王孙贵族向来如此目中无人。
沈君曦出去的时候,萧宸悄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因为他自己才写到第九题:君权天授。
考试一共两个时辰,人人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许多学子堪堪写到“五言八韵”作赋。
况且,这张试卷没有基础默写题,策论极多,沈君曦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写完了?
深受打击的萧宸觉得……沈君曦是比这张考卷更为变态的存在。
其实沈君曦写的比萧宸快有秘诀,她杜绝一笔一划写板正清晰的正楷讨批卷老师的欢心。
那样太累了。
她的字龙飞凤舞、潇洒肆意,无所谓考官怎么看。
只要她答的有理,就得给她圈圈!
谁要是不给她圈圈,她就拿着试卷找谁麻烦!
翰林院侍郎在核对时只要看到她的名字,会格外注意检查给她试卷的批判是否公正。
所以,她没必要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费工夫。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比萧宸快这么多。
然而,萧宸暂时想不到这些…
只觉得,他的月亮,神乎其神,岂是凡人可与之匹敌的?
按理说考完试要回自己讲堂一趟,但沈君曦是提前交卷,懒得回去。
她回梅苑的路上都困得打哈欠。
凌墨顶着大雪率领着一队神武军在廊道拐角处与她相遇,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凌墨遇到她有不少事要禀告,沈君曦却摆了下手,
“有话回去说,这天冷的冻死了。”
梅苑。
西厢的灯火亮着,证明锦灵已经回来了。
沈君曦屋内。
凌墨从怀里掏出两封关外信函,沉声道,
“一封是家里转交给小侯爷的密函,一封是兵部截下来的书信,应该是将军给蒋公明的回信。”
沈君曦没接那封回给蒋公明的书信,眸底划过寒意,
“这封信你等会儿亲自给蒋公明送去,顺便告诉他,将军战事繁忙,镇国府门庭事务,本侯会自己做主。
往后他不得在给将军的信中提及本侯琐事,否则就寄不出去了。”
凌墨微怔,沈君曦让他亲自去送信,是在敲打蒋公明兵部霍风已为她所用,他在兵部失势了。
更说明往后蒋公明不得再干涉镇国府的事。
他还不知道沈君曦怎么与蒋公明闹僵了,但没有犹豫,应道,
“属下遵命。”
沈君曦挥了挥手,凌墨退到门口。
她拆开爷爷寄给来密函,有些期待爷爷在看到蒋公明那些话后会写什么给她。
前阵子她一共给沈昊山寄了三封信。
第一封,随着长佑令去的,为的是帮忙解决战事,浅浅提到颍川王入京一事。
第二封,提醒沈昊山颍川王有变,屯兵超额为实,应当设法夺兵颍川,延迟传书京城。
第三封,是前几天方寄的。
沈昊山之前的密函里仅提了他已收颍川兵,手持长佑令绕道麦城,连打了两场胜仗,话里话外尽是喜意。
拆这封信,沈君曦有些小忐忑了。
“曦儿:
蒋顽固给爷爷寄了封混账信,爷爷看后甚为生气。
往后大小事务你别去问他,他在诸多方面死板,迂腐,这是爷爷从年轻到老,总是与他吵架的原因。
爷爷心里觉得,若是让他行军,当是日日吃败仗。
只是爷爷走千山,涉万水,擐甲执兵,刀剑在手,却没想过,走你想走的这条道。
曦儿想要做天下人难做之事,容天下人不容之人,令爷爷满心惶恐。
然,为自身谋则愚,为天下谋是智。
不论做什么事,若身劳心安,可为,得利还可救世,可为。
取萧宸,榕国或能得安,待南北归一,四海清平,再无战事,也全了爷爷毕生夙愿。
因此必要时那人可用。
爷爷唯担忧一点,曦儿令自己深陷其中,往后如何脱身?还是说,曦儿有意,甘愿涉身此局?
无论如何,曦儿需步步为营,三思而后行。
事已至此,惶恐无用,爷爷望你在筹谋之时,务必时刻谨记掌权自保。
曦儿聪颖,能懂得爷爷道不出的千言万语……
自爱珍重,万事谨慎。
爷爷行军枯燥,心中疑惑甚多,日夜难眠,望曦儿早日回信,甚期之。”
沈君曦看完了信,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泛着甜的笑容,开心!
蒋公明觉得沈昊山糊涂,但沈昊山身经百战,为行军鬼才,怎能是糊涂的人?
何况,沈君曦真的与萧宸亲近那也不能断袖啊,他的孙女,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皇子又不是不行!
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思维上,所以沈昊山骂蒋公明混账在情理中。
其余沈昊山不是很担心,唯有提醒沈君曦一定要掌权自保,否则他是不放心的。
沈昊山问沈君曦是会“脱身”还是“有意涉局”,便是问暗自问沈君曦,是不是喜欢萧宸。
当然喜欢不喜欢,为公为私,也不是那么重要,把手中权利掌握住最重要。
拥有权力便是皇帝都要忌惮,何况一个需要她扶持的皇子,这是沈昊山对沈君曦唯一的叮嘱。
沈昊山同样老谋深算,是实打实是溺爱孙女的亲爷爷!
八卦的想尽快要她回信!
沈君曦甚为高兴地要回信的时候,一队神武军跑进院内,急声喊道,
“都尉大人,出大事了!”
“方才蒋学公以饯行为由给学子赐了酒,可酒里有毒,把李公子,李淼毒死了!!”
沈君曦将信收起来,比凌墨还快起身出去,面色冷沉问道,
“宸王可有事?”
侍卫低着头拱手抱拳,还未开口,沈君曦已经不等他说了。
她自昏暗的院中消失,运轻功奔赴向讲堂方向。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等他说还不如赶紧过去。
万松书院年末院试后便是春节年假,放榜后书院关闭。
外地学子考完试会早早收拾回家过年,还部分学生过完年就参加春闱科举,不回书院,因此会与老师饯别。
老师在院试后提酒践行习俗是有的,但毒死人是第一次。
沈君曦冲入讲堂的时候,棠容正面色凝重与蒋公明站在一起。
学子们被吓得挤在角落,萧宸站在靠窗墙边双眸恬静地望着她,示意自己安然无虞。
李淼七窍流血的尸身倒在地上,他的尸体距离萧宸的座位很近。
棠容见沈君曦来了,面色沉重的说道,
“小侯爷,此番事出,鄙人一直在场,李公子与人敬酒后意外中毒身亡。”
李淼身份不一般,他是内室阁大学士李流云的嫡子。
李流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在书院,李淼算是除了沈君曦、太子之流外的嚣张人物。
沈君曦抬手指向萧宸方向,冰寒目光紧锁棠容的脸。
棠容会意,他斜视一眼蒋公明,抬手点了下自己胸口,朝着沈君曦微微颔首。
他用微表情告诉沈君曦,此事与萧宸有关,连他都被蒋公明利用,被摆了一道!
棠容巡考结束本该要走,蒋公明却留他在这间讲堂喝杯酒。
没一会儿不少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蒋公明趁机下发践行酒。
他原本想杀的人应该是萧宸,可方才忽然上来一大票学生主动给萧宸敬酒。
萧宸面不改色,一一接过他们手中酒饮下。
棠容见萧宸喝了不少都没事,原本以为他自己多想了,蒋公明没什么旁的意图。
可意外还是出现了,李淼因为喝了萧宸桌上的酒中毒身亡!
若不是李淼喝了那杯酒,死的是萧宸啊!!
沈君曦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蒋公明,字字冰寒道,
“老师心狠手辣,真让学生望之生畏!”
她万万没想到,蒋公明欲除萧宸之快到了这种程度。
先别说她想扶持萧宸,便是萧宸从火中将她拉出来这份情义,她于情于理都得尽力保他。
蒋公明此番犹如拔她逆鳞!
“老夫已让书童知会宗正院前来清查,李淼是饮下萧宸的酒水身亡,此子害人不浅,对往日欺辱他的李淼有报复之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宗正院会查明真相还李学士公道!”
蒋公明以更为犀利的目光回望沈君曦。
两人彻底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死的人恰恰是李淼。
其父李流云在内室阁中是皇帝的心腹大臣!
蒋公明除不掉萧宸,但令他摊上这般罪名,死进不了内室阁,活亦难入内室阁!
老谋深算的蒋公明以果厉斩决的手腕,给沈君曦好好地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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