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缝勘探

后视镜中再也看不见那片湖泊，严戈心里松下一口气，按照赵澜颂的猜想，越靠近辐射源，周边的环境越安全。但是天色已暗，再加上磅礴的大雨，继续行驶显然不足以保证安全，严戈决定转道向西，先到达十一号补给站。

        这是专门为外出巡逻或执行任务的先遣队设置的补给站，一间低矮的平房，内部储存了一系列基础物资，先遣队在这里进行休整，或与基地进行联系。

        严戈停好车，带领小队走进补给站，内部环境还算整洁，应该是三队之前在这里进行了短暂的休整。

        霍思有条不紊将各个窗户的遮光帘拉起，打开补给站的雷达监测系统，系统里只能看见点点微弱的光源，应该是刚度过新生期的异种个体，整个雷达上也不曾显示任何大型的异种个体。

        严戈点燃补给站里的篝火堆，招呼着赵澜颂过来晾晾衣服和鞋。

        雨季的夜晚，气温不断降低，雅丹从柜子里搬出毯子，一人发了一张，众人自觉围在身上，人挨着人，坐在火堆边烤火。

        严戈看着火光映照下赵澜颂的脸，或许是因为落了水，又进行了战斗，此刻的赵澜颂沧桑了不少，半眯着眼睛似醒非醒，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腮帮子鼓囊囊的，但却只是含着，没什么力气嚼。

        严戈赶紧从篝火上的小锅里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热水，递过去：“喝点热水，饭吃了再睡。”

        赵澜颂接过水杯，手指却是冰冷的，手背上毛细血管凸显着，一片青紫青紫的。

        “谢谢。”赵澜颂回了声，声音也有些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他凑近杯口，吹了吹，浅浅地抿了一口水。

        严戈赶紧摸了摸赵澜颂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想着别不是烧起来了。

        “温度还好。”严戈说着，“以防万一，等会吃一片药。”

        怕耽误一会儿赵澜颂就烧起来，严戈放下手中的压缩饼干，站起身，从身后的壁橱里找了找，拿出医疗包，又翻出药来，让赵澜颂就着水赶紧吃。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赵澜颂摆摆手，让严戈坐下来靠近火堆。

        除了守第一班夜的青山，其他几人已经挨着睡下，青山看着两人：“赵哥，队长，你们也赶紧休息。”

        赵澜颂点了点头，咽下半块压缩饼干，喝了剩下的热水，扯了扯毛毯，侧着身往一边躺下。

        他依然是觉得冷，蜷缩着躺在地上。地上虽然铺着一层防潮垫，或许是身体实在是难受，只觉得丝丝的凉气还是不断地侵袭而来。毛毯有些短，盖住半张脸，就顾不到露在外面的腿，包裹着腿和脚，胸膛只能露在外面吹风。

        赵澜颂虽然不是矫情的人，但是还是没办法自来熟地挨着小队其他人一起睡。刚刚余光瞟到霍思一半胳膊被雅丹压着，腿又在霍可肚子上压着，总觉得有一点点羡慕。

        严戈正回头拿出柜子里剩下的四张毯子，看见三人已经睡熟，轻手轻脚地拿了两张，盖在三人身上。

        又递了一张毯子给青山，青山接过，一半盖在靠在身边睡着的常宁身上，一半掩在自己屈起的腿上。

        看见赵澜颂孤孤单单一个人蜷缩在篝火边，严戈心里总觉得不得劲。他顺势坐下，又把毯子抖开，盖在两人身上，这才紧挨着赵澜颂闭上眼睛。

        即使只是肩膀挨着肩膀，但赵澜颂能感受身边的热源，也就不由自主地舒展了一些，转过身来侧躺着。

        药效起得很快，虽然脚边的篝火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听着严戈浅浅的呼吸声，也渐渐地入睡。

        中途，严戈被霍思叫起来值夜班，醒来时发现，赵澜颂已经完完全全蜷缩在自己身侧睡，半张脸埋在毯子里。严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烧起来，才放下心来。

        严戈直起身，往篝火堆里添了两根木头，靠着墙壁坐直，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赵澜颂。

        赵澜颂每时每刻都像是藏着锋芒，连睡熟了也是这样一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模样。严戈想着：或许对于他而言，自己还有进入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步。

        第二天，越野车再次驶入雨雾，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一条蜿蜒深邃的地缝。

        “李朝阳判断的地点差不多就是这里。我们下吗？”赵澜颂问着。

        严戈望了望下方，这条地缝最宽处大约两人能并行通过，窄的地方一人宽有余。丢了颗照明弹，底下是一片砾石滩，流经的溪流看不清深浅。

        “下。准备装备。”严戈回答道。

        众人换上防水服，戴上安全绳，面朝地缝的石壁，缓缓下行。

        下滑二十来米，终于到达砾石滩，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砌着，溪流缓缓流过。或许是因为仍是雨季初期，这条地下暗河流速缓，也还算浅，仅仅能没过小腿。

        赵澜颂打开头灯，望向四周的石壁。

        自下而上越十米的地方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下方的褐色石壁非常光滑，上面层层叠叠分布着一条条浅色的线条。而十米之上，石壁则是凹凸不平，像是撕裂一般支棱着。

        “看来我们来的时间算对，河水涨的不多。”赵澜颂说道。

        严戈打头阵，赵澜颂次之，一群人沿着石滩往前走。

        头顶的地缝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闭合，众人在望不到头的地道里前行。虽然头顶的探照灯足够亮，但前方的河道深处仍是一片漆黑。

        身侧的河水流速明显变快，哗哗地冲击着沿岸的石块。

        “有…有点吓人……”霍可悄声说了句，往雅丹背后凑。

        先遣队明文规定非特殊情况，禁止进入未探测区域。这种地下环境，不由让人心里发抖。

        缓慢行走半个小时，前方的石滩似乎是到了尽头，只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众人面前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滴滴答答往下溅落着水滴。

        整个空间漫着水汽与潮湿的气味，严戈看向四周的石壁，尝试寻找出口。

        然而四周石壁光滑，看不见任何洞口或是小道，水流的出口必然只有眼前的水潭。

        地下暗河错综复杂，水潭深度不知，水下的情况一无所知，既然决意向前，严戈决定下潜一探究竟。

        霍可蹑手蹑脚凑近水潭，先是往里扔了块石头，“扑通—”溅起一阵水花，没了声响。等了等，又从防水背包里拿出半块压缩饼干扔了进去，瞬间饼干化作碎屑，吸饱了水缓缓下沉。

        “干嘛？”严戈只觉得好笑。整个过程，霍可跟做贼似的，扔完东西就屁滚尿流似的往后跑。

        霍可挠挠头：“我不是怕跟昨天一样吗？”

        “霍思和我一起下去探探情况，其他人原地待命。”严戈一边说着，一边和霍思一起佩戴好氧气设备。

        青山往两人身上分别系紧两根绳子：“有情况，及时拉绳。”

        一开始，赵澜颂在边上一声不吭，直到两人装备穿完准备下水，才说了句：“注意安全，别担心我们。”

        严戈点点头，从上到下检查一遍装备，向水潭走去。

        水潭里能见度只有两米左右，严戈打了个手势，缓缓下沉。

        水潭里没有任何植物和生物，只有难以忍受的寂静。严戈暗暗沉了沉气，用头顶的探照灯一寸一寸搜寻着石壁。

        这时，严戈发现潭底的石壁一角有一条甬道不知通向何方，而这大概也是整个水潭唯一的通路。

        严戈游了过去，探照灯只能看清甬道入口，这条甬道究竟多深，通向何处全然不知，只能一试。

        严戈打了手势，让霍思抓住自己身上的绳子，独自进入甬道。

        甬道的半径大约有一人半宽，蜿蜿蜒蜒。缓缓前行，严戈浅浅迷失了距离感与方向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上行还是下潜。整条甬道并无岔路，弯曲着前行，不断延伸进黑暗。

        在这样黑暗寂静的环境中，未知带来的是无法逃避的恐惧，那冰冷的水更加刺激严戈的感官，只觉得耳膜涨涨地抽痛。

        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严戈呼吸的频率也不由得加快，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严戈停下动作，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稳定住心神。

        严戈不由得想到岸上的赵澜颂，他会不会再次逞强，还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水潭下的消息？

        等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继续前进。

        在这样的黑暗中，严戈已经失去判断时间的观念。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等到严戈发现这一点，已然不知究竟游了多久，只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呼吸次数。

        这时，只觉得身处的水流速度加快，携带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看来要到出口了，严戈抬手搭着石壁，减缓自己的速度。

        终于，他摸到了甬道石壁的尽头，向外探头一看，竟是一座空空荡荡的石厅，而自己身处瀑布之上，身下是翻腾下落的水流。整座瀑布的落差大约就五米，水流向下冲击着石壁，同样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

        余光一瞟，严戈竟发现耳旁的石壁上固定着一个搭扣，似乎是前人为了固定绳索特意安装的。严戈用力拽了拽，看起来足够稳固，不由心想，看来灾难之前，这还可能是个旅游景点。

        探明情况，严戈掉头开始往回游。往回游的过程因为阻力同样艰辛，但情况的清晰和队友的期待，稳稳垫在严戈心里，和来时的恐惧与未知完全不同。

        严戈只觉得飞一般便再次游出甬道，和霍思回合，缓缓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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