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珍陆仙官
潘老道长说的没错，第二天一大早，监察司的传唤令就送到了蟠桃园。
天界衙门不少，监察司地处繁华地带，权威又重，平日里油水极大，许多仙官挤破头想进来。
杨月棠坐着公用的仙槎和两个小吏一同前往监察司。
小吏一个姓王，一个姓赵，他们是监察司招募的差人，并不是在编的仙官，俗称劳务工。但监察司的仙吏位卑权重，犯事的总归有不少讨好他们的，是个小肥差。因此杨月棠眼前的这二位，也都是某仙官的家属或者故旧，总归是有些门路。
半路上，杨月棠就打听起来：“听说平日里监察司的案子大大小小上百件，遇着要问话的仙人，你们都要上门去传令吗？”
“那倒不是。”王姓小吏笑道：“来之前我们大人吩咐了，蟠桃园中的都是故人，要好言相请。”
“是陆珍陆仙官？”
“正是，此案也是陆大人主管。”
“哦，难怪，我们瑶池与他是有些老交情。对了，不知道夜闯蟠桃园的案犯是否招供了？”杨月棠又问道。
“证据确凿，而且是莲花仙子亲自抓到的，自是无可辩驳，不招供又能如何？只是……”
“只是还在胡乱攀咬，说有我在其中里应外合？从中算计他？”杨月棠笑道。
“呵呵，正是。”
“被抓那晚他便这么说，因爱生恨罢了，相信陆仙官一定能秉公办案。”说着，杨月棠好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两袋仙果，说道，“哎呀，差点忘了，来之前，我摘了些野生的仙果，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本想送给陆仙官。可又想送这个也让他见外。两位一路上多有照顾，还请辛苦收下，都是些野果子，回去尝尝鲜。”
这是潘老道长教她的法子，这些小吏最是难缠，不给些好处，不好办事。
仙吏和仙官身份相差悬殊，故小吏称呼大人，杨月棠只需称呼陆珍仙官即可。
仙果是从杨月棠的自留地里摘的，品相是差了点，可灵气并不少，吃起来味道极佳，药用炼丹也都能凑活，值不少仙玉呢。
果然，两个仙吏都笑眯眯收下了。
一行套着近乎，杨月棠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报，没多久仙槎降落在铜锣街，这里离天宫不远，往来不少达官贵人。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几只不知道哪位仙家的吉良马和仙鹤在树荫下打瞌睡。
杨月棠走下仙槎，面前就是监察司正门，门口趴着两只石雕的神兽，杨月棠也没认出是啥玩意儿。
两个仙吏带着她走进去，来到一间暗室中，陆珍正坐在木榻后翻看卷宗。见杨月棠来了，他面露微笑，请杨月棠坐下说道：“杨仙子不必紧张，只当是聊聊天。”
坦白讲，陆珍说话虽然和蔼可亲，可神情样貌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质，再加上监察司的环境颇有些压抑，要是以前的杨月棠，说不准就露了怯。
“想不到陆仙官还颇为念旧。”
“怎么说？”
杨月棠看着陆珍的茶杯笑道：“瑶池的‘青胡儿’，这茶叶一年不过出产几十斤，味道清新别致，往往不拿出去卖，都给自家人喝。”
陆珍怔了一怔，苦笑道：“这是托人弄来的，你可别去瑶池告我的状。”
“不敢不敢，陆仙官说笑了，您老要是喜欢，我再送您一些。”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珍又叹息道：“唉，如今不在瑶池，那边的朋友现在走动得少了。”
杨月棠正要说话，陆珍又似是无心问道：“莲花仙子已经走了？”
“那倒没有。”杨月棠应道：“明日才走，陆仙官要去送送吗？”
“不必了，何必自讨苦吃。”陆珍摇摇头道，“她的脾气啊——”
“对了，我走后，莲花仙子可有再提过我？”
“这……莲花仙子事务繁忙，她没有召见，我们也不敢随意打扰。”
“莲花仙子可遇到了什么难处？”
“莲花仙子……”
杨月棠一阵无语，说到现在，这陆珍还没问一句案子的事情，全是在打听自己那位顶头上司。不过这也是好事，杨月棠一一作答，又说道：“陆仙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仙子的？”
陆珍道：“罢了，她听不得我的话，一听有要生气，说不定还要怪你们一通。”
杨月棠长舒了一口气，她也只是客气一下，并没真想当他们的传话筒。
眼见杨月棠放松下来，陆珍突然话头一转说道：“蟠桃园的这个案子，我们查了，案犯也已经招供，只是又在牵扯园中的人。杨仙子，我看过你的卷宗，你调到蟠桃园也不久吧？”
终于说到自己了。
杨月棠笑道：“算来也不过几个月。”
“呵呵，你可知道，我这问过好几任蟠桃园值守女官的话。”
看来咱还真是天界高危职业。
杨月棠尴尬道：“兴许这就是缘分吧。”
陆珍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我们监察司是看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也相信监察司，相信陆仙官。”
“那就好，杨仙子，说说你和朱胡的事情吧。”
“咳咳，这事说来话长……”杨月棠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再讲给陆珍听，无非是小说话本中常见的故事，朱胡爱而不成，恼羞成怒，反咬一口。陆珍听完沉吟片刻，说道：“听你的意思，是蟠桃园阵法本身出了问题？”
杨月棠道：“是啊，毕竟阵法已经运转上万年，有些小纰漏，也是正常的。”
陆珍说道：“可我还查到，朱胡这一伙人，近来一直在望仙城的黑市偷偷盗卖蟠桃园中的仙果。”
杨月棠心虚道：“挂羊头卖狗肉，咱们蟠桃园毕竟老牌驰名商标，这个……他们假借我们的名目，或许能多卖些钱。”
陆珍笑道：“你真这样认为？”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蟠桃园上一任的值守女官，出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陆珍低头喝了一口茶，幽幽叹息道。
“……”
果然，自己已经被怀疑上了，只是看在莲花仙子的面子上，才态度这么好。
想到来之前，潘老道长让自己放心，他的那些老伙计手脚很干净，监察司绝对查不到什么证据。
杨月棠定了定神，说道：“陆仙官想说什么，不妨明说，我们这些看园子的，心眼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哈哈，杨仙子，不必紧张，我说过，我们监察司是讲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仙人。”
杨月棠道：“我也说过，我相信监察司。”
“那我该谢谢你才是……杨仙子，你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得罪人是常有的事情。”陆珍打量着杨月棠，缓缓说起了一件事，“有一回天宫里出了一桩盗窃案，大皇子的一件神兵被偷了，天帝震怒，令我们三日之内查出贼人来。”
“可是现场一丝一毫痕迹都没有，查了两天两夜，都没有什么头绪，还得罪了不少宫城中的大人物。”
“想必是第三天，陆仙官就有了头绪吧？”
“哈哈，说来也巧，眼看三日之期将到，我想到宫城之守卫森严，若是有内应，必定要通过联络法宝和外面联系。神兵失窃之后，这联络法宝也定然是要被销毁的，但雁过留痕，我曾经和不少铸造法宝的大师请教过，联络类的法宝有特殊的灵力波动，纵使销毁了，这灵力波动依然会存在三到五日才会消散。”
“我们称之为法宝灵，只要找到它，我们就有办法抓到销毁法宝的人，也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内应。”
杨月棠心中一惊，想起自己和朱胡联络的那块玉佩。
算一算时日，还在三到五日内。
只是，陆珍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个？而不是直接去蟠桃园中提取那联络法宝的线索？
威胁自己，还是……在示好？以自己是职阶，示好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是祸躲不过，杨月棠定下心来，应道：“陆仙官果然见多识广。”
陆珍又笑道：“那案子自然也查清楚了，协助外人偷窃神兵的是一个和杨仙子差不多大的宫女。”
“相信蟠桃园的案子，陆仙官也能查得清清楚楚。”杨月棠也笑着应道。
“这是我们监察司的本职工作。”陆珍看了看窗外，又道，“时候也不早了，蟠桃园中事务繁忙，也不好耽搁你们，今天话就问到这里吧。”
杨月棠连忙站起来，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多谢陆仙官。”
“对了，我还有事拜托你……”
杨月棠离开监察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陆珍，谈笑风生间就差点把自己老底揭穿。
还好……有莲花仙子这一层“自己人”关系。
她看着手上的一个檀木盒子，这是陆珍托她带给莲花仙子的礼物，真是口嫌体正直，刚还说不要她带什么话，礼物都早就备好了。
监察司内，杨月棠离去之后，一旁进来倒茶的王姓仙吏谄笑道：“大人果然英明，我一路上看那仙子，也是十分本分老实，想来与这个案子无关。”
“你拿了她的好处吧？”
王姓仙吏吓得连忙跪下，不敢争辩。
“罢了罢了。”陆珍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蟠桃园是瑶池的地盘，莲花仙子自己传信来说不追究，我也不必多管闲事了，你们也不要多嘴。”
“是，是。”王姓仙吏连忙点头。
回到蟠桃园，杨月棠看到潘老道长正在门口浇花，走过去说道：“您老看来心情不错呀？”
“问完话了？”
杨月棠给他看了眼手上的盒子，苦笑道：“还有任务在身。”
说着，杨月棠又去拜见莲花仙子，却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我瑶池还没穷到要他的东西。”
杨月棠无奈道：“仙子，他说是私下里给你的，与瑶池无关。”
莲花仙子冷笑道：“好一句与瑶池无关，我们瑶池现在不比当年风光，自然也是不敢和他有关。你把那玩意儿丢了吧，我可不敢收他的东西。”
好一句阴阳怪气，杨月棠更加无奈，女人就是难搞。
虽然自己也是女人。
好在陆珍也说了，这礼物莲花仙子要是不收，就请她杨月棠自行处理。
估计也就是些天材地宝，哪个洞天福地的土特产。杨月棠也不好处理，准备找个日子还回去。
杨月棠从莲花仙子住处告辞出来，闲下无事，遂前往九妙绝阵中看望任平安。冰湖上又下起了小雪，积雪不知何时将任平安的身体重新遮挡起来。杨月棠听着声音找到他，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只用手扫开他脸上方的雪。
这位大神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脸色红润，精神抖擞，正闭目修炼中。
“今天来串个门。”有些日子没见任平安，还是得多联络一下感情，杨月棠顺便来诉个苦，她坐下来笑着说道，“您老是不知道，这两天蟠桃园遭贼了，我还差点被下药，清白之身就要毁于一旦。”
“看你这表情，应该无甚大碍。”
之前杨月棠已经和任平安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蟠桃园发生的事情，和他讲讲也没什么关系。
杨月棠也没有纠结，任平安躺在冰湖里，怎么看到自己表情。
人家是大神，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那当然，本姑娘冰雪聪明，这些小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好吧，是西王母座下的莲花仙子正好在，她老人家手到擒来……总之，贼虽然抓到了，我和潘老道长还是要配合监察司查清此事。”
“你办自己的事情要紧，我师尊朱雀神君大约也在闭关修行，他的洞府离此处很远，急这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用处。”
真是一条善解人意好大腿！
杨月棠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说来，莲花仙子，我也见过。”任平安陷入了回忆，又道，“只是往来不多，听说她是给西王母管账的，平日里很受宠爱。”
“啊，对了，这次来找你，是想说莲花仙子还在园子里，明天才走，不知道她能不能救你？”杨月棠问道。
任平安笑道：“我师尊乃是通天大能，他进入这九妙绝阵，也只能破我身上的禁法，然后借你身上的钥匙，带我们一起离开。莲花仙子太弱，连我一剑都接不下来，除非她能请动西王母……”
大神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莲花仙子在杨月棠心中，已经算是很能打的了，可任平安根本瞧不上。
杨月棠尴尬笑道：“哈哈，莲花仙子一招，我也接不下来。”
任平安沉默了片刻，说道：“也是，你的实力太弱了，甚至不如一些小妖怪，让你去帮我送信，或许有性命之忧。”
“你可能不知道，我修炼没什么天赋。”
杨月棠自己清楚，她的根骨，万年难遇的差，能成仙已经是奇遇连连的结果。
“我知道，所以经过观察，我已经放弃教你修炼了。”
“……”
任平安的声音从冰湖下传来：“从今日起，你跟我学阵法吧。”
“啥？”
“学阵法，就是布阵。”任平安以为杨月棠没听清楚。
“阵法一道也有偷天换日之能，是借天地之力，只要你脑子够聪明，就能学到一些门道。“任平安说道，”而且，你身处九妙绝阵，学习阵法也能在此处寻得一些机缘，不至于寸步难行。“
杨月棠确实没碰过阵法，心里有些怵：“我就是一看园子的，不知道智商能不能符合您老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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