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闹

夜幕黑沉沉的，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突然，一到红光直冲云霄，“彭——”的一声舒展开来，无边无际的夜色被这明珠一样的烟火击退，黑暗被驱散开来，笼罩在心间的阴霾也有了缺口，渐渐消弭。

        宋引章看着那抹红光，紧锁的眉头渐渐放松，舒了口气。周舍那财迷两面三刀贯了，做生意的那个不是心思弯弯绕绕的，她担心他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赵盼儿使诈，又生出些恶毒心思，起些波澜，那伪君子还有暴力倾向，虽然有三娘在赵盼儿身边，但万一两个人独处，周舍又发起疯来，赵盼儿那小身板儿可扛不住，而且这样的漂亮姐姐被人渣碰一个手指头，她都会心疼的。

        想象了一下赵盼儿为自己与渣男虚与委蛇的样子，宋引章就想将那人渣抽皮扒骨，可一切的源头还是原来的自己轻信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被周舍的甜言蜜语迷了心，失了智一样疯狂抓住一个脱籍的稻草，导致了现在这种举步维艰的境地，要赵盼儿费尽心思来救自己，女子生存本来就不容易，她说不出什么责怪原来的宋引章的话，只能感慨她可怜可悲，在封建社会残忍的阶级束缚下逐渐走上了现在这条不归路，就算是她，在这样的压迫下也不敢保证若是换成自己，不会为脱籍做出疯狂的事。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

        宋引章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乐籍女子就像生活在金玉笼子里的鹦鹉，宋引章这种世代都是官伎本身还有点琵琶技艺在身上的乐伎脱籍更是难于上青天，官伎被达官贵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要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们，贱籍地位低下，被人瞧不起，也难怪原来的宋引章想挣脱牢笼，做个自由自在的野鸟。宋引章对以后的生活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做打工人罢了，但这份工作吃的是青春饭，等到年老色衰她怕是要落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局面，还是得想个法子找个出路，再者，虽然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宋引章还是想为这个时代像原来的宋引章这样的底层女性做点什么，哪怕微乎其微，在历史的浑流中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想到这，宋引章一只手轻抚着衣服上先前捏出来的褶皱，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品了一口。那茶是之前银瓶泡的，不得不说古人对茶确实有研究，就算宋引章上辈子喝茶是牛嚼牡丹式喝法，这辈子顾忌着乐伎的身份不像之前那样大开大合，也得称赞这茶的滋味着实不错。

        银瓶倚在门上，看见天上的烟花，脸上的喜色都快要溢出来了，转身看见自家姑娘这种时候了还慢慢悠悠的品茶，忙走过来握着宋引章的手仔细叮嘱：“姑娘，我得走了，你一定要不停的闹，不停的哭，不要让他发现破绽。”自己姑娘是个不谙世事的性子，虽说这次见面沉稳了不是，可银瓶还是止不住担忧。

        “你放心，我省得，不过是与他虚与委蛇，扮个失魂落魄情凄意切的模样，别担心”宋引章安慰她，她上辈子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帮原配打过的官司也多如牛毛，那些被始乱终弃的女子谈起伤心事时泣不成声的模样她可是刻在心里的，不然也不会恐男导致孤寡半生，演一个被抛弃的女子还不是信手拈来。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银瓶勉强放下担忧的心思。

        等到周舍回来，宋引章已经调整好心情，连坐姿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方便她等会儿站起来演嘶声力竭顺便暴扣那个渣男的头。

        “相公，你回来了”

        “引章，咱们和离吧”

        宋引章脸上刚装出欣喜的样子，听到这话，内心的狂喜都快压抑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装出一副被周舍的话深深打击到的垂然欲泣的样子，内心默默想待会儿怎么暴打这个人渣，是为她的玛丽一家报仇薅他头发磕桌角，还是踹他下三路踢得他连滚带爬，又或者拿桌上的茶杯暴扣他的脑瓜子，可惜宋引章练琵琶剪没了指甲，不然今天那渣男的脸就别想要了，本来还想按上辈子学的那些技巧给他一个背摔，但是只能想想算了，宋引章现在这个小身板还虚着呢，不能做那种大动作。

        “引章，我……”看着周舍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和离找个借口的样子，宋引章懒得听他满口的假仁假义，直接将自己刚刚的幻想付诸实践，一个也没落，将周舍打出了房间，看着周舍这个渣男抱头鼠窜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宋引章总算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我跟你拼了，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看见周舍已经被打到之前银瓶泼过油，还在旁边安置了烛火的位置，宋引章狠狠一推他，就看见火舌蹿了上来，忙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呼喊：“着火了，来人啊，快来救火啊！”

        看见三娘安排的人带着街坊邻居敲着锣来救被人一桶水一扑就扑灭了的火，宋引章险些笑出声，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咱也不能浪费了三娘搭好的戏台子，总得唱上一场才行。

        “没事了，辛苦诸位了，请回吧”看周舍又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要赶走三娘好不容易吸引来的群众演员，宋引章装出那副可怜样子，举起袖子按着眼角，哽咽道：“是他放的火，还打伤了我，他在外头有了别人的相好，休妻不成，就想鲨了我。”

        “怎么会这样”

        “真的吗，我看他一副君子样还以为是个好人呢”

        “肯定是真的，你细看他夫人脖子上还有勒痕呢，肯定是这人渣掐的”

        “真是的，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人了，打的还是自己的妻子，真是个败类”

        “没有，误会！”

        看着周舍叫焦头烂额百口莫辩的模样，宋引章又暗搓搓拱火，对着来扶她的妇人哭诉，“他每天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还把我，把我当狗一样天天栓着”说罢，像是不忍详述又或者是再次回想起那些痛苦一样一头扎进了那夫人的怀中，身影瑟缩发抖，看着宋引章惹人怜爱的模样，不说那被她倚靠着的夫人心都被她哭诉碎了，就是围观的群众也更加义愤填膺起来，世人向来怜惜弱者，看着一个美人哭诉丈夫的恶行，正义仿佛一下子点燃了群众的热情，一个个都声讨起周舍，要为宋引章讨回公道。

        “丧尽天良啊”

        “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也太过分了”

        “负心汉阿”

        “就是就是”

        宋引章倚在夫人肩头，听着众人对周舍的指责还有周舍无力的辩解声，憋笑憋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太爱大宋人民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了，跟上辈子的朝阳群众有的一拼，周舍今天怕是睡都睡不了了，想到这，她弱柳扶风的身姿又软了一分，哭诉的模样更加凄惨了，愈发的凄凄惨惨戚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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