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妈妈
第3章
喻希话音落下，片刻的安静后，是一阵能掀飞屋顶的震声“嗷呦~~~”。
转学生扬眉，诧异地看着喻希。
喻希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忙找补：“是别人给你的，与我无关。”
解释是解释了，四周的起哄声仍像是春江潮水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中间夹着许吉失落的一声“卧槽无情！”惨叫。喻希被围在中间，享受到了全方位3d立体环绕声体验。
她微微抿唇，开始不爽。
好吵，好麻烦……
她满脑子都是懊丧的“自作孽，不可活”。
要不是多管闲事，此时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但总归，那种情况下她没法硬气地拒绝胡琼。
旁边有男生互相捶背挤眉弄眼。
其中一个探头憋笑问她：“不是吧，喻希，别人送错了的东西怎么是你来说啊？”
喻希皱着小脸思索着怎么回答才算稳妥。
一抬头对上转学生的眼睛，男生的眼睛很漂亮，仿佛含情一般带着缱绻笑意。
喻希不合时宜地想，就是他这种四处乱放电对谁都笑的样子，才那么能招蜂引蝶，引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事。
这么一想，喻希也懒得继续往下深思，语气生硬地直接回道：“可能因为我乐善好施，乐于助人。”
长得挺软，表情挺拽，语气挺冲。
少年语气奇特地重复了一遍：“乐善好施？”
喻希被问得有些心虚，紧接着又理直气壮地顶着转学生的目光看了回去。
一本正经板着脸像白孔雀一样的少女眼中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看什么看？
沈清随略有迟疑：“那我……谢谢你的好意？”
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变谐，方才还发愣的围观人群又开始笑。
这次的笑声倒与开始时起哄看热闹的笑声不太一样，让喻希没有那么讨厌了。
“好了别笑了，”转校生不怎么正经的调子响起，语气中的笑意还没完全敛起。
他从装奶茶的袋里抽出张不大的粉色卡纸，背面朝上扣在桌上点了点，“我看了，的确不是她送的。”
他一锤定音，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喻希松了一口气。
若是无法证明这杯奶茶与她无关，今天这事还真不好收场。
她早上不过说了一句不认识姓沈的就被指喜欢他，现在这杯奶茶如果真被冤枉到她头上，不难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喻希看了给自己解围的转校生一眼，不仅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更加坚定了以后要离他远点的想法。
这种麻烦事，狗都不掺和。
事情解决，喻希板着脸往回走。
身后传来满是遗憾小声的嘀咕。
“是真高冷啊。”
“怎么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还以为能跟随哥碰出什么火花……”
然后是转校生的嗤笑声：“你想要什么火花，我是打火机？”
“诶随哥给我们看看卡片上写了什么？”
“不行。”
“不是吧随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明天就是初二第一次月考，今天各科老师布置作业都很手下留情。
放学的时候同学都拽着书包欢天喜地地往外冲，喻希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背上个空书包。
等到她走到自行车车棚的时候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
喻希从兜里往外掏自行车钥匙。
校服裤子很宽松，裤兜很大，里面零零碎碎的装着耳机纸巾mp3之类的小东西。
喻希摸到了钥匙往外一拽，钥匙圈不知道勾上了什么东西，东西噼里啪啦全掉了出来。
耳机盖子落地弹开，里面的蓝牙耳机骨碌碌滚进了黑暗中。
喻希：“……”
她蹲下身借着车棚外昏黄的灯光把近处的一个个捡起。正打算扩大一下搜寻范围时，一个人推着单车从车棚里面的位置走了出来，蓝色的球鞋停在她面前。
“在找这个？”男生微微俯身，修长干净的手伸到喻希面前，掌心躺着她白色蓝牙耳机的右半只，声音带着哑意，“滚到我脚边了。”
喻希撩起额前挡视线的头发抬起头，看到了今天在自己面前刷了好几次存在感的转学生。
男生这个年纪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
他高高的个子把车棚内微弱的光线全都挡住，喻希仰着头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与白天见面时的感觉不一样。
外面有汽车在转弯，明亮的车前灯一闪而过。短暂地照亮了车棚内的空气和转学生优越的侧脸。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垂着眼皮看她，眼中笑意却很淡。
宽大的校服外套随便敞着搭在肩上，一阵风撩起他的校服衣角，带出了两分冷漠内敛感。
喻希怔了一下才轻声道谢，起身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夹住少年掌心的耳机，把它拎出来，两人全程没有任何接触。
她好像听见男生模糊地笑了一下：“很晚了，早点回家。”
直到目送男生跨上单车离开，喻希才忽然想起不对。
刚才自己进来时怎么没发现车棚里还有个人呢？
她单手扶着自行车把回头向黑暗中看了一眼。
黑暗沉默无声。
喻希骑车路过书店的时候进去转买了三本练习册，这让她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
她进家门时边弯腰换鞋边摁亮客厅的灯光。
“怎么回来这么晚？”
猝不及防听见问句，喻希猛地抬起头。
杭渝薇端着杯咖啡靠在落地窗前偏头看她，眼神中充满审视的味道。
“……妈，”喻希手指握紧书包肩带站直，勉强唤道，“你回来怎么不开灯啊？”
杭渝薇没答话，端起咖啡平静地喝了一口。喻希换上拖鞋，垂着眼睛走到沙发旁放下书包解释道：“我去了趟书店……买了三本练习册。”
杭渝薇走到沙发旁边。
在她的注视下，喻希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杭渝薇拿起发-票扫了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发表什么意见，语气一转道：“你就背着个空书包回家？晚上不学习？”
喻希垂着脑袋，白炽灯照得她脸色雪白，声音又细又轻：“明天月考，今天很晚了……我就没拿回来。”
杭渝薇冷笑一声：“就你那排到快年级200名的成绩也好意思不带书回家？”
喻希抿抿唇没说话。
按照以往的经验，杭渝薇基本不会在她的成绩上做文章。
她从来不关心她的成绩，例行的询问只是在履行监护人职责。
所以喻希此时说不说话，说什么话，都不会对接下来的聊天内容产生任何影响。
果然，杭渝薇随手把练习册放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下，两腿优雅地相叠，两手交叉置于小腹。
来了。
杭渝薇的这个姿势喻希可太熟了。
她小时候去杭渝薇公司，见过她跟下属谈话时的样子，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杭渝薇那种上司抽查下属业绩一样的视线。
如果周星能看到两人现在的样子，他立马就会明白喻希那好像排练过千百遍一样脆弱无害的顺从姿态为什么会那么熟练了。
杭渝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最近没有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吧？”
喻希黑色的眸子注视着她。
她的妈妈，从来只会询问这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恨不得效仿孟母让她离那些“不三不四”远远的，但对于很多家长在意的学习成绩、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却没有多在意。
或者说……喻希也考虑过，其实她都不在意，她只是在走流程。
喻希垂下眼睑，表情冷漠地以同样走流程公事公办的态度回道：“没有，妈妈。”
“有没有男生跟你拉拉扯扯？”
“没有，妈妈。”
“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吗？”
“没有，妈妈。
“跟同学起争执了吗？”
“没有，妈妈。”
……
客厅里的一问一答进行了十几分钟，问和答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喻希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捧哏。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问题，一边思考杭渝薇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如果她要待三天以上，喻希就必须小心翼翼地在她划定的规矩范围内行动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待的时间短，那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听见喻希在她不在家的日子里一直都乖乖的，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杭渝薇绷着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她看喻希垂着头乖巧的样子，声音放软了一些：“希希，妈妈也想有时间陪你，但妈妈工作这么忙，要挣钱养家。你要乖一点，理解妈妈的苦心，别惹祸。”
喻希对杭渝薇的话不置可否。她的视线落在真皮沙发的角落，记忆起自己小时候好像把一个玻璃珠塞了进去。
终于，杭渝薇看了一眼时间道：“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去外省出差，你月考成绩下来后告诉我。”
她马上就走！
喻希嘴唇动了动，压抑住心中跳起来的雀跃，点点头：“好的，妈妈。”
杭渝薇起身要走，想起来什么又道：“这个月我给你的钱，怎么花的，记下的账，明天晚上睡前视频汇报给我。”
她说“汇报”时表情非常自然，喻希答得也很自然。
“……好的，妈妈。”
喻希藏在卧室窗帘后，目送杭渝薇的车从车库里开走才长舒了一口气。
杭渝薇每次回家，在家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周。
在这段时间里，喻希要按照她的规矩生活。等她再次出差，短则一周，长则两个月，在这期间她就是只自由的小鸟，没人会管到她身上。
躺了一会，喻希爬起来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诺基亚手机开机。
手机小块屏幕亮起莹蓝色的光，开机有些慢。
喻希一边等它开机一边打开自己的小账本，又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
她随意地将笔在指尖潇洒地转了一个圈，将笔尖点在本子上开始思考要怎么掩盖那些被拿去做杭渝薇眼中“不正确”的事情的钱。
虽然她的生活单调乏味，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但总归还是会有一些超出杭渝薇心理标准的消费……
在思考时，喻希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小小的屏幕上一个短信的标识闪动。她点开看到了一条运营商短信、一条垃圾短信和最后一条……
来自她父亲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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