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觉
江宁屏懒懒朝伤口看过去一眼，语气平平。
“无碍。”
他披上了散落在一旁的长袍，遮住了还在往外冒出魔气的伤口。
想到他这伤是怎么来的，凤岭愧疚难忍，自行请罪。
“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注意这郁家竟然还在极渊中私藏了一个儿子，打着伺机报复的主意，这才害得您”
江宁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甚在意道：“这是郁家的设计与你无关，如果不是出了这事儿，我还不知他们竟拿走了我父亲的一道魂力去，这一趟去的不亏。”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凤岭心中的愧意始终难消，远看着魔尊腰腹上被他父亲魂力伤到的那一处，如果不是自己让魔尊前去极渊查看防线的部署，也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竟然能想出用您父亲的魂力来伤您的险招，看来属下以往对他们的顾念竟全是白费了。”
前魔尊被江宁屏派出的魔将剿杀后，统御魔域千年的郁家彻底垮台，没想到他们在混战中趁魔将不备，将一个对外隐姓埋名的私生子送了出去，带着三两个残存的忠心部下，揣着江宁屏父亲的魂力躲在深不见底的南部极渊中，利用魂力吸收周围仙魔的力量试图变强以报血仇。
如果不是仙派出来历练的弟子不小心闯进了他们占据的地盘，跟郁家的人发生了冲突，引起了不小的混战，引起了刚好经过此地视察防线的江宁屏的注意，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前魔尊居然留下了这样一个后手。
这样关键的事情还是由魔尊本人发现的，的确是凤岭大意了。
“无妨”江宁屏并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此事之后，父亲的魂力便全部被我吸收，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少了我还要四处寻找。”
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凤岭表示赞同：“如此一来，您的魔尊之力已到鼎盛，只需等劫身渡劫成功回归本体，突破大乘境即可登顶三界了。”
“嗯。”江宁屏对此依然心绪无波，表情寡淡。
凤岭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打算，想起来有一件事需要汇报。
“属下在部署防线的时候，已经明显察觉到仙派已有防卫的动静，这些年他们派出历练的弟子不少，边境处的防线也立起来了，应该是担心等三百年和平契约的时间过去，魔尊会对他们下手。”
魔尊突破大乘极境，对魔域来说一定是与天同庆的好事，但对于仙派来说，恐怕更像是一把悬在他们脖上的尖刀，说不定那天就会掉下来，因此仙派不得不防，更何况魔尊与仙派还有未结清的仇恨，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提起这个江宁屏才算是来了几分兴趣，他斜过凤眼看着凤岭，眼神和语气中皆带着嘲弄。
“那就看看他们能撑多久，被巨石碾压之前的蚂蚁，挣扎起来的模样也是十分有趣。”
想到仙派的所作所为，凤岭感叹道：“仙派内部早已溃败，不堪一击，魔尊一统仙魔两界的时候就快到了。”
江宁屏挪开视线，笑笑没有接话。
凤岭汇报完事情退下了。
——
第二天一早，在大道一边的草地上休息的几人陆续醒来，没看到那两名灵谷派女弟子的身影，到处寻了一圈，才被古涯在自己之前休息的草地上找到了一道由符令幻化出来的纸条。
“因此我们临时决定，前去南部极渊与师姐汇合，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帮忙算命的弟子问古涯：“咱们此行的目的地并不在极渊，她们说那边有事，我们要跟过去吗？”
古涯往正在收拾薄毯的黎杏安看过去，“依她们的意思来看，极渊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吧。”
那弟子立即反应过来他这么安排的意图，隐有担忧道：“可是掌门通知过，让我们出来要跟灵谷派的”
“掌门也并没有要求人人都得如此”古涯语气保持温和，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也有需要完成的历练任务，你们俩记得跟她们保持联系，等她们忙完了再结伴同行也不迟。”
“哦，好吧”
那两名正宇派弟子接受了古涯的建议，私下却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想都能想得到，他这么安排一定是想趁着还能同行的这一两日，跟长仙派的那名女弟子打好关系吧！
等黎杏安收拾好，江平便要带着她继续赶路，却得知这三名正宇派弟子还要跟他们同路一段时间，脸上当场乌云密布好不精彩，本想抄条小路好甩掉这几人，他们却跟狗皮膏药一样紧跟着不放。
于是这一整天下来，江平的脸色就再也没有好过，一路上他都看到古涯腆着笑脸凑到黎杏安的身边，扯着话题跟她聊天。
一个大老爷们儿话竟然如此之多！
看到古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江平就火大，再看到黎杏安回过去的笑脸，酒窝都挤出来了，心里憋着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他走得飞快，将黎杏安几人甩在身后，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古涯到底在跟她聊些什么。
黎杏安忙着跟上江平的步伐，本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不太想搭古涯的话，但是每每当她想要提醒他能否安静走路的时候，看到他那张和善的笑脸，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将话咽下。
今晚他们走到了一条小河边停下，跟在人间一样，生了一堆火来照明。
头上星光灿烂，眼前火光扑闪，画面静谧而美好，黎杏安却没心情看，她转动着脑袋，看到江平在远一点的河边结印修行，古涯则跟另外两个同伴躲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今晚要躲去哪儿跟江宁屏联系呢？她得看看他的伤口情况怎么样了，不然这一天都放心不下。
哎，跟着这些人一路可真是不方便
她一边用随手捡来的小树枝划拉着火堆里的木柴，一边四处观望着合适隐蔽的位置一会儿好给江宁屏发水镜。
柴火燃得旺，时不时地冒出火星点点，将她的脸蛋映得微红，更显娇美。
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地方，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三个正宇派弟子就走了过来，离她还有点距离的时候，古涯踌躇了。
“不是都想好了吗，要去就赶紧的！”
“是啊，你这里确定好了行程，我们才好做下一步计划，别磨蹭了。”
被两个同门往前推了几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步履坚定的走到了黎杏安面前。
视线被人挡住，黎杏安不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古涯，被她这样一看，古涯才生出的勇气又泄了些出去，不敢与她对视，表情别扭的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看了他一眼，黎杏安便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火堆，没有半点想跟他聊天的欲望。
她是真的累了。
古涯快速的看了眼在河边打坐的江平，在远处的两个同门都为他急得不行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杏安道友，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语气不似平时那么平和，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黎杏安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联想到那两名灵谷派弟子说的话，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她来不及阻止，古涯已经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这么快就提出来很是冒昧，但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的情感。”坦诚心意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简单，古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明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说完古涯的脸就变得通红，见黎杏安眉头紧皱看着自己，紧接着又道：“我是很认真的，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因为紧张，他的语速很快，但这并不妨碍黎杏安将他的意思听明白。
在古涯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黎杏安终于做出了反应，她直起身体，十分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不能答应，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来之前，古涯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甘心，继续争取。
“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毕竟我们才认识两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跟着你一路同行，这样你也好多了解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你我都是刚进仙门不久的新弟子，以后修仙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不是这个原因。”黎杏安本来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古涯的联想能力和执着实在让她难以招架，只得把话挑明。
“我不会答应你，是因为我已经成亲了。”
这一句话，惊如天雷，劈得古涯愣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仅是古涯，远处的江平也同时睁开了眼。
“成成亲？是人间的那种成亲吗？”古涯不敢相信，开口都结巴了。
黎杏安淡然点头，语气如常：“对，我在进仙派之前就已经在人间成亲了，所以你的请求我无法接受”
她顿了顿，郑重的看向古涯，毫不躲避：“当然，我对你也并没有多余的好感，只当是同路人而已，哪怕没有成亲也只能感谢你的错爱了。”
她态度真诚，但拒绝得却如此果断，古涯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了一分笑意。
“原来如此，那便是古涯的遗憾了。”
说完他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火堆，跟好奇等待在远处的同门汇合。
终于将他打发走了，黎杏安松了口气。
我的天，这仙派弟子看上去温和，没想到这么直接露骨，开口就是结道侣，跟郑辛辛有的一拼，果然还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她拍着心口，正要继续扒拉火堆，转头就看到了突然冒出来坐在一侧的江平，吓得全身一抖。
“你修行结束了？”他什么时候从河边过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跟古涯的对话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嗯。”
江平目光沉沉，回答完只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状似无意般问道。
“你说你，成亲了？”
……还真被他听到了，该怎么回答呢？她并不想跟劫身和外人过多提及自己跟江宁屏的事情，但他既然问了，想来也只是好奇，她成亲的事情都写在进门派时的报名表里了，也不怕被别人知道。
她抱着膝盖，在火光闪烁中微微的点了点头。
“是的。”
江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脏钝钝的难受，好像有一些对未来的期许和计划摔碎了一块，一丝凉风从心口的空洞处吹进来，让他里里外外都凉飕飕的。
他木木的盯着她拿在手上拨着火堆的木棍，感觉自己也像是在被放进火里烤，翻来覆去好不煎熬，忍不住追问。
“既然成亲了为什么还来修行？”不应该在家中与夫君好好生活在一起吗？
难不成……“他死了，还是说已经跟你和离了？”
不然他真的想不出，为什么会有女子要在成过亲的情况下独自离开家，长期留在仙门修行。
……
他对自己的事情居然这么感兴趣，黎杏安以前倒是没注意到，毕竟他对自己的态度跟对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这些问题并不难回答，但碍于他的身份，黎杏安犯了难，她手上的动作停下，翻起眼皮看着江平，挣扎纠结半饷，只能说出一句。
“他好好的呢，没死也没和离。”
快别再往下说了，想到以后劫身会回归本体，这些事情都会原封不动融合给江宁屏，黎杏安就替他尴尬得抠脚。
好好的？江平才不信。
“好好的为什么会同意放你进仙门，他舍得让你离家在外这么久？”
混乱的脑子里控制不住的猜着所有的可能性，“他对你一定不曾上心，才会同意这件事情吧。”
若是对一个人真正用了心，一定会想要天天和她在一起，看到她就会觉得开心，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能生出满足感。
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呢？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
盯着对面那张被火光照得微红面若桃花的秀丽脸庞，江平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震惊到，一时无法动弹，脑中嗡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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