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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影子


李天峰带着章烈的照片连日走访,查到了一个洗浴中心,在那里他终于找到了章烈的踪迹。
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小李说,他见过照片上的人。大概十天前,那人浑身湿透,走进了洗浴中心。那天傍晚刚好下雨,也就没人对此感到意外。
那人身上有两部手机,都进了水。他把手机和钱包拿到前台,叫人帮他擦干,再拿到台灯下烘烤。买单时,他的钱钞还未烤干。当时小李正在前台,对此事很有印象。
李天峰查看洗浴中心的监控,证实那人正是在逃的章烈。监控显示,章烈是半夜离开的,出了洗浴中心后步行,此后又失去了行踪。收到消息,秦向阳立即前往涉事的洗浴中心。
扶生集团总部。陆文通紧跟着曾扶生上楼,进入密室。
表面上,陆文通是曾扶生的私人秘书。多年来,里里外外,他跟曾扶生几乎寸步不离。对曾扶生来说,陆文通好比他的影子。
陆文通二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曾纬死后,他几乎成为曾扶生最亲密的人。他和曾扶生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他是曾扶生收养的。
二十多年前,曾扶生还在乡下干赤脚医生。有一天,一个女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到他的小诊所看妇科病。曾扶生是个大老爷们,不懂妇科,女人很失望。
女人临走之前突然肚子疼,苦着脸,说要去附近的小超市买点女性用品,麻烦曾扶生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曾扶生同意了。
谁知那女人竟一去不返。曾扶生很纳闷。接下来的几天,他专门抽出时间,在附近几个村子打听,想找到女人的下落,可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苦寻无果后,只好把孩子留了下来。他问孩子叫什么。
孩子说他叫陆文通。陆文通跟曾纬、曾帆一起长大。曾纬长大后出国留学,他跟曾帆在一起的时间就更长一些。陆文通个头不高,寸头,整个人看上去极有精神。他不喜言笑,喜欢跑步,
多年下来,把身体练得像一根钢条。随着年纪的增长,曾帆越来越不喜欢陆文通,甚至还非常讨厌他。曾帆是那种傲气十足的女孩,喜欢周围的人都恭维她,赞美她,捧着她,她才高兴。陆文通不会那一套,他成天绷着脸跟在曾扶生身后。
在密室中,曾扶生才能完全放松下来。这阵子,他累了,几乎彻底崩溃。曾纬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可想象。
如果曾纬真的只是被他人所害,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位遭逢不幸的父亲,也就罢了。
可惜,每一样都不是。他无比清楚,曾纬是间接地死在他的手里。
不管直接还是间接,儿子死在父亲手里,这令他难以接受,无法承受。他知道秦向阳盯上他了。
他不为这个担心。他深信,没人能证明,他跟试验场有直接关联。
可是,这同样不该发生。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他不该被警察盯上。那本是个完美的计划。在那之前,为从卢占山手里拿到复原的《不言方》残卷,他已经想了很多法子,可惜没有一次成功。六年前,也就是2012年春,他让陆文通雇人烧了卢占山的中医馆。后来,他听说那场火烧死了一个叫陶定国的肺癌晚期病人。没办法,要怪就怪卢占山把病人留在那里。再说就算没有那场火,陶定国也活不过多久。就算卢占山手里有古方奇药又怎样?陶定国肺癌晚期,又没有钱,他不信卢占山能赔本把人给治好。
紧接着,卢占山去别人的医馆坐诊,他又让陆文通找人前去捣乱,直到卢占山辞职回家才罢休。
继而,2012年冬天,他又铤而走险,雇人绑架卢占山的老伴儿。为了老伴儿的安危,他不信卢占山还抱着《不言方》不放手。只可惜,那次绑架失败了。他想不到卢占山的老伴儿过于脆弱,他雇的人还没来得及联系卢占山,那个女人就因惊吓病发而死。他很无奈,只能叫人清理干净绑架现场,中断行动。
他用尽了法子,就是得不到想要的……他知道卢占山心里有数,知道是他做的,只是拿不出证据。那就是他要的效果。卢占山亏心!早交出古方奇药,哪里还有这么多事?自小,他就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恨极了卢占山。在背后,他称呼卢占山为“老东西”。“老东西”永远不会理解他。
小时候,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一家人先后因癌症去世。那是个小概率事件,更是人间悲剧。正因为如此,他才迫不得已,投奔李正途。他母亲姊妹七个,李正途的妻子是他大姨,他母亲是老幺。
作为亲戚,李正途临终时不把复原残卷交托给他,却给了卢占山,这是他的心结之一。他的亲人先后死于癌症,这是他的心结之二。从中医角度研究癌症的广谱疗法,惠及天下人,让他家的悲剧不再重演,这是他毕生的理想,也是他的心结之三。
这三点,“老东西”都不理解。“老东西”眼里只有钱,不但一直否认古方奇药的存在,还说他曾扶生为的只是利益。
呸!没有古方,就自己研究。五年前,他苦心设计了试验场计划。他对自己很满意。在他看来,若非雄图大志之人,绝难想出那样的计划。
试验场进行了两年。他博览群书,不断修正药方,历经了数百例临床试验,只发生过两次奇迹。奇迹,自然算不上“广谱疗法”的成功,试验只能继续进行。
三年前,滨海中医界突然传出消息,说卢占山治好了自己的肝癌。不仅如此,紧接着,他又听说,卢占山非但治好了自己,还另外医治了七名癌症患者。
这个铁的事实,更证明了卢占山手里掌握着古方奇药。那一刻,他的愤怒如火山般爆发。他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本可以惠及众生的东西,却成了卢占山的个人私藏。愤怒之后是冷静。
于是,雇用樊琳做“婚托”,打入卢家内部获取古方的计划就此诞生。只可惜,樊琳也失败了。
为离婚,樊琳给卢平安戴上了绿帽子,并且越发肆无忌惮,他巧妙利用了这件事。苦心思量之后,真正完美的计划浮出水面。
他需要两个人参与计划,一个杀手,一个小偷。于是,陆文通找来了谢饕饕和谢斌斌,章烈找来了宋猜。正如秦向阳分析的那样,卢平安出差,樊琳约情人上门之际就是行动之时。
整个计划,有两点要准确无误:一、杀手和小偷都要进入卢平安家,但要安排小偷先到,杀手后到,还要保证小偷既不会被杀手发现,又不会被樊琳和情人发现,这需要一定的运气。曾扶生拒绝运气,因为事情不容有任何失误。章猛解决了他的焦虑。章猛说他了解樊琳,樊琳是个急性子,不管在家中还是在酒店约会,她都习惯第一时间陪情人洗澡,没那么多弯弯绕,谢饕饕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就没风险。
二、确保卢平安返回案发现场,以实现栽赃嫁祸。实现这一点很简单,章猛早通过樊琳问清楚了,卢平安的火车下午五点才发车。陆文通从火车站找到一名混混,让对方按他要求的时间,把写有“卢平安,你老婆在家偷情”的信件,塞进卢平安口袋即可。
任何成功都有代价,樊琳及其情人的死,就是这件事的代价。他的计划成功了,只是他想不到,儿子曾纬居然也是樊琳的情人。
怎会这样呢?章猛早就获知,樊琳的约会对象是邓利群。案发前,陆文通和章烈以邓利群工作单位为起点,轮流跟踪,亲眼看着邓利群的车进了小区北门。
当时,谢饕饕在小区外面,谢斌斌在小区自己家中。然后,陆文通叫谢饕饕给谢斌斌发短信,叫谢斌斌到1102室外面的楼道等候,只要发现有男人进了樊琳家,便短信通知谢饕饕。谢饕饕再以外卖员的身份伺机潜入。这中间要留出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差,以确保房间内的男女已经进入淋浴间。谢饕饕成功躲进房间后,再短信通知其弟谢斌斌。那个时间点,谢斌斌已经顶替谢饕饕,以外卖员的身份出了五号楼。谢斌斌收到信息后,去大魏豪庭对面,当面通知陆文通和章烈。接下来,由章烈联系宋猜行动。为保证不出意外,陆文通还准备了邓利群的照片,谢斌斌和宋猜一人一张。整个过程虽然复杂,却万无一失,而且能保证事后警方无从查证。因为这个过程中间的信息传递,是由谢斌斌完成的。谢饕饕兄弟之间打电话或发短信,警方都无从怀疑,更无法查到陆文通和章烈头上。可是死的人怎么就成了曾纬?
针对这个疑问,陆文通事后回忆,邓利群下午两点进入大魏豪庭后,在外面的谢饕饕就短信通知谢斌斌,去1102室外面的楼道守着。可是直到下午三点
四十五分,谢斌斌才短信通知谢饕饕,樊琳的情人到了——从两点到三点四十五分,这段时间太长,陆文通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想到,邓利群的车,早在当天下午两点半又离开了小区。
意外就在这个时间点发生。谢斌斌手里有邓利群的照片,可他发现,进入1102室的男人不是邓利群,而是另一个年轻男子。给谢饕饕的短信上,谢斌斌如实报告了这个意外。
那令陆文通很纳闷,立即把消息通知了老板曾扶生。曾扶生立刻想到,一定是樊琳的老情人邓利群遇到了意外,这才又冒出来一
位新情人,上门同樊琳约会。这个新情人是谁?行动继续还是停止?
曾扶生当机立断:行动继续。一切都筹划已久,怎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就终止行动?不管进入1102室的约会者是不是邓利群,都注定是该计划的一个牺牲品。换句话说,不管樊琳的情人是谁,都无所谓。
当时他绝不会想到,樊琳的新情人偏偏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曾纬。行动继续。谢饕饕拿上外卖箱进入五号楼,兄弟俩碰头后,谢饕饕潜入1102室,谢斌斌
则接替谢饕饕,带着外卖箱下楼……通过孙登,曾扶生才慢慢了解到案子的详情,知道了案发前,发生在邓利群身上的那些意外。意外!天杀的意外!
面对儿子的惨死,他痛彻心扉,有苦说不出。怨谁?
行动前,他已获知进入1102室的约会者并非邓利群,如果那时停止行动……可是,谁也没有前后眼。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就终止蓄谋已久的行动,可能吗?
谁也怨不得。那个滋味太苦了!那可是他自己亲手熬制的黄连汤!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打
精神,将计划进行下去。他约了卢占山,抛出了那个强有力的威胁:现场有一位目击者叫谢饕饕,能救卢平安的命,卢占山交出《不言方》残卷,他就把谢饕饕交给警方。
他知道,为了儿子,卢占山别无选择。可是,卢占山即将就范之时,却突然又蹦出来两个目击者。那样一来,谢饕
饕就没有价值了。他恨透了侯三和林小宝。现在是什么局面?
儿子死了,复原古籍没到手,试验场崩塌,忘川公司也毁了。他精疲力竭。他仰在密室的躺椅上,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不知不觉间大汗淋漓。陆文通在一旁站了很久。
待曾扶生睁开眼,他上前一步小声说:“从看守所打听到消息,章猛自杀了。”
曾扶生眉心一抖,轻轻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六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他请一个外地客户在云门巷吃饭。饭后,他将客户送回云门巷对面的如意酒店,然后回到云门巷外的停车场,陆文通就等在那里。
他刚打开车门,还没坐进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他扭头看去,只见两个年轻人狂奔而来,在年轻人身后不远处,有十几个人
正在追赶。细看之下,追赶的人手里都拿着棍棒。转眼间,跑在前面的两人来到曾扶生身侧,他们又向前跑了几米,突然硬生
生止步,扭头来到曾扶生刚打开的车门前。其中一人强行把曾扶生推进车内,随后两个人都跳上后座,把曾扶生夹在中间,然后威胁陆文通开车快走。
陆文通想发作,却见后座的年轻人掏出一把水果刀。他顾及老板的安全,只好点火疾行,把车外面拿着棍棒的十几个追兵远远甩开。
那个过程中,曾扶生被人用水果刀架着脖子,却无比淡定。相比之下,持刀
之人反倒胆战心惊。他问那两位:“你们是被追债,还是跟那群人有仇?”对方憋了半天,说追债。
他又说:“你们上了我的车,得到我的帮助,却还拿刀逼着我,这样下去不是给自己招仇怨吗?”
年轻人中粗壮的一位说:“少废话!送我们上高速服务区,我们要离开滨海!”
曾扶生叫陆文通按对方说的做。上高速后陆文通将车开到最近的服务区。停车后,那两个年轻人叫曾扶生把身上的钱拿出来。陆文通恼了。他一边掏钱,一边寻找机会,想制伏对方。
让他没想到的是,借着服务区的灯光,他突然发现那两个人之中,有一人的面孔异常熟悉。
他指着粗壮的那位,问:“你是不是叫章猛?”对方一听顿时愣了。
陆文通一解释,粗壮的那位想起来了,大半年前,初春的一天,他输得身无分文,经由一个赌友的介绍,他接了个昧良心的活:帮人放火,烧掉了一个中医馆,赚了一笔快钱。而在一个月前,之前的雇主又联系他,请他去绑架一位老妇人。他接了活儿,只可惜他动作太粗暴,致使对方受到惊吓,病发死在烂尾楼里,导致行动失败。但雇主还是付了钱,分文未少。
那两笔钱,就是陆文通付的。陆文通眼前这两位,粗壮的正是章猛,另一个是章烈。认出曾雇用过自己的陆文通,章猛丢掉水果刀,一时手足无措。章烈比他冷静,立即道歉,并感谢对方的帮助。这时候,曾扶生表现出了他义气的一面,询问对方为何被追债。
“赌债!”章猛无奈述说了实情——他和章烈是堂兄弟。章烈来滨海投奔他,想一起做点小生意,结果跟着他,把钱都输光了。为翻本,他又把家里给他
攒的彩礼钱输没了,就尝试借高利贷,想把彩礼钱赢回来。结果却越输越多,越借越多,驴打滚,利滚利,以致人家追债追到老家去,害得老父亲抑郁而终,直到今天有家不敢回,在城里又被人追杀,生逢绝路一团糟。
曾扶生问欠下多少钱。章猛说,八百万。
那时手机转账还不时兴,那个服务区也没有自助取款机。曾扶生叫陆文通开车下高速,从最近的取款机取了一万块钱,交给章猛。
章猛千恩万谢,给曾扶生打了欠条,就此分别。两个月之后。
那年年尾,为了给保健产品注入新的增长点,曾扶生动了策划试验场的伟大念头。他设想的增长点就是使保健产品兼具防癌、治癌的功效,那需要真正的临床数据上的支持。
他这个念头的最初灵感,来自街边小广告。他在街上看到过很多彩色的贴纸,纸上的内容特别吸引眼球:本医馆诚征癌
症患者,条件,刚查出癌症不久,未遭受放化疗伤害。符合条件,可免费用药,不影响其他治疗。
这种小广告很多,来自不同的中药店,目的无非就是为药店推广宣传。受小广告启发,没过多久,他就有了完整的思路。
他首先意识到,要搞试验场,必须要有一个福利性质的公司在台前作为支撑,而且这个公司的负责人,不但要具备赌徒心态,更要靠得住。最重要的是,要跟他没什么关联。
他身边缺少这样的人。他不能指派陆文通出面,那样一旦出事,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章猛和章烈。他知道那两位的难处一定还没解决,如果他给予对方帮助,能换来什么呢?他还不知道答案。
他不清楚那两位的脾气秉性。
几经考虑,他叫陆文通设法找到章猛、章烈,把他们约到老地方茶社。那时手机实名制还未普及到位,章猛和章烈四处躲债,怎么找?这可难住了陆文通。苦苦琢磨后,他想到了高利贷团伙。他知道高利贷那帮人也在找章猛和章烈,他找不到,不代表人家找不到。
陆文通没费劲,就找到了那个高利贷团伙,花了点钱,跟团伙里一个叫文哥的攀上了交情。
陆文通手里正好有一张章猛的欠条,不过数额太小。他模仿章猛的笔迹,另外造了一张假欠条,把欠款从一万改成三十万。
有了假欠条就好说了。他告诉文哥,章猛也欠他钱,并出示了欠条。他请求文哥找到人后,把消息
告诉他,到时少不了对方的好处。文哥同意了。
一周后文哥传来消息,说在距滨海一百多公里外的Z市,发现了要找的人。具体位置,是一家叫“马大哈”的娱乐场所,章猛哥俩在那儿帮人看场子。
陆文通立即驾车前往。他赶到时,又遇到了跟上次相同的一幕。
章猛哥俩在前面狂奔,身后一群人追赶。看那架势,俩人一旦被逮住,要是拿不出钱,非缺胳膊断腿不可。
陆文通一眼就看出,跑在前面的章烈身体素质非常好。他知道,换作自己被追债,那种情况同样不能还手,只能跑。你欠别人钱,要是再把别人打了,那麻烦真就大了。
陆文通来不及多想,他摘掉车牌,发动汽车冲上街头,把车急停到章猛兄弟身侧。对方识趣地跳上车,扬长而去。看到又是陆文通出手相救,那哥俩又惊又喜,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回到老地方茶社,见到了曾扶生。章猛哥俩不傻,知道别人不会平白无故出手相帮,但又搞不清对方意图,只能连声称谢。
曾扶生摆摆手,递上名片,开门见山,说要找两个合适的人,一块做生意。章猛早看出曾扶生是个大老板。现在大老板主动找到自己,说要一块做生意,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惶恐之余,章猛说了心里话:“我们负债累累,穷途末路,又没本事,曾老
板你找错人了吧?”曾扶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他要找的是两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章猛哥俩再未插言,静听对方说下去。
曾扶生说:“假如我帮你们把债平了,再办个公司让你俩负责,公司利润五五分账,你俩愿意为我做什么?”
一听这话,章猛哥俩彻底蒙了。抬头看时,他们觉得曾扶生身上充满了光辉,像是济世救人的菩萨下凡。
过了半晌,章猛小声反问:“曾老板,您没开玩笑?”
曾扶生笑道:“我说了,要找两位讲义气、重感情的人合作,别的都不是问题!”
章烈一直没说话,他还是不信有这等好事。只是在章烈心里,曾扶生已经切切实实救了他两次。这些年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对他来说,单就这份恩情,已经无以为报了。想到这儿,章烈突然摸出一把水果刀。他把左手小指垫在刀下,手腕用力,心里发狠,硬生生把小指切了下来。他的动作连贯、利落,谁也没来得及阻止。曾扶生静静地看着,也许这正是他想要的场景。
章烈用右手捏起断指,任凭左手鲜血直流,哽声道:“曾老板你帮了我两回!我这人不会说话,更不喜欢欠人情,这根指头,算是感谢!”
曾扶生沉默了很久,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说:“很好!我就是需要这样的人!你算一个!”
章烈很惊讶,没料到自己这番举动,合了对方心意。陆文通赶紧找来止血纱布,帮章烈裹上。
章猛看了看水果刀,又看了看章烈的断指,满眼惊骇,心想:这可怎么办?章烈过关了,难道我也得切指头才行?
他缺乏章烈的果决和勇气。可是,总不能眼睁睁放弃这个天大的机会吧!那可是八百万的高利贷,不,估计已涨到一千万了!曾扶生把章烈的给还上,他的咋办?还有后续的合作,还有公司,就这么眼睁睁放弃掉?
想到这儿,章猛眼一闭,心一横,拿起了水果刀。
曾扶生略带笑意地盯着章猛,随后缓缓摇了摇头,那意思,他不想再见血了。
章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放下刀。他紧握刀把,指天发誓:“我章猛他日要是背叛曾老板,就断子绝孙不得好
死!我老婆孩子任凭处置,绝无怨言!”章猛此时还没有老婆,更没有孩子。
章烈斜了他一眼,道出了这个事实:“你彩礼都输了,哪来的老婆孩子?”章猛急道:“总会有的!”曾扶生笑了,点头说了两句令章猛胆战的话:“有这份决心就好,我记下你
的话!当然,我也忘不了你曾绑架过人,还致人死亡!”“啊!她……那个老女人,她是心脏病发……”“我找你干活时,交代了别弄出人命,对吗?”陆文通阴着脸,一字一顿地
说,“她就是你杀的!”章猛咽了口唾沫,不再辩解。
他又斜眼瞅了瞅那根血淋淋的断指,一激动,泪花出来了。
曾扶生脸色凝重地说:“我找你们合作什么买卖,你俩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
章猛拍着胸脯说:“你认定的买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干了!”
章烈没言语,但他认可章猛的话。他俩算什么?连一无所有的屌丝都算不上,他们还倒欠一千万赌债。人生对他们来说,真是到了绝处。要想翻身,谈何容易?
他想起来在散打队的日子,每一拳,每一脚,日复一日的苦练,为的不就是将来有出头之日?可实际上,没有努力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绝望!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既没有门路,又不善炒作,要想凭特长混出头,实在太过艰难。他们沉迷赌博,无非就是为发财。现如今发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而且合作伙伴是一位颇有实力的大老板,凭什么不干?
“你呢?”曾扶生扭脸问章烈。章烈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曾扶生满意极了,这才慢慢道出了关于忘川公司的初步构想……章猛一听新业务竟然跟赌有关,兴趣顿时来了。曾扶生用极具诱惑力的语言,阐述了试验场的非凡意义。他从不同的角度,
赌徒的角度,患者及家属的角度,以及试验成功后的经济和社会角度,逐一解剖,令听者热血沸腾,再无疑义。
他支付公司前期所有费用,关于如何开展具体业务,更是娓娓道来。他让章猛负责招徕赌徒,让章烈负责招募业务人员,试验药物这一块,由他亲自调制配方。至于具体药品的来源,要章烈自行采购,但有一个要求,采购的药品质量一定要好。
介绍完业务,他立刻让陆文通办理了一千万的支票,偿还赌债。看着那个数字,章猛哥俩顿时泪流满面。
这时曾扶生提出条件,那一千万不能白给,以后要从章猛和章烈的效益分成里扣除。
章猛和章烈全盘接受。最后曾扶生重点强调,不管试验场成败结果,一旦出事,事情只能着落在章
猛和章烈身上,否则……他没再说下去,但房间内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无言的决绝和杀气。章猛和章烈的人生,就此走出绝境,彻底改变。
后来实际操作时,章烈严格遵守曾扶生的要求,打听到回春药房的中药质量有口皆碑,这才找上罗回春谈合作,那对后者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他哪
想到章烈有自己的小算盘。忘川公司规定,每批中药的费用会从患者家属所得收益中扣除。可是,章猛和章烈要先偿还曾扶生那一千万。因为这个原因,章烈跟罗回春合作了三个月之后,便开始故意拖欠货款,把钱挪用还债。罗回春极度不满,要求章烈补上欠款,并且往后必须现款现货,否则终止合作。
对于这些要求,章烈给了罗回春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把罗回春的小指头给剁了。
好在章烈还完了欠款之后,并没亏欠罗回春,不但把往后的交易改成了现款现货,还主动加价百分之五。
罗回春先吃了个大亏,跟着又赚得盆满钵满,对章烈反而越发恭敬。小指头被砍的事,也被他演变成跟人切磋诊脉,输了手艺,愤而断指为记。
想着这些往事,曾扶生心中充满难言的苦涩。当初构想的种种利好局面,本来唾手可得,如今不但功败垂成,毁于一旦,还搭上了唯一的儿子,那可是他将来全盘家底的接班人。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问陆文通:“章烈呢?”“在医院地下室。”“他和宋猜联系的专用手机,修好了没有?”“修好了,幸好那部手机有防水功能,他自己那部早废了!”
曾扶生点点头,语气阴沉:“该行动了!让所有欠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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