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从周二到周日，都是她的工作日。法定节假日不放假照常上班，周六周日也要上班。每月十号到十四号休息，每周周一休息。顾月河想自己现状比顾时还顾时呢，她的肚子咕噜了一下，她脑不饿，肚子饿了。

        顾月河拿出自己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食材，打算自己复刻一个蟹黄堡。钟声说不要困了喝咖啡，那就晚了，同样的，不要在饿了的时候才想起做复杂的饭，那样也晚了。

        不过顾月河对自己有先见之明，她昨天星期六回来已经买了几个汉堡胚并腌制好了肉饼，虽说没有蟹老板的秘制配方，但是她只要耗油等剂量维持原先她自己琢磨好佐料的独家配方不变，就不会难吃。

        顾月河做菜是根据经验论，在好吃的基础上反复吃。只要菜谱完整且全面，她就不会做出很离谱的菜品。

        钟声就不一样了，她凭手感，但是她手感时准时不准。顾月河不相信手感这东西，毕竟她又不天天做饭，她只敢斗胆说在制作假牙模型上说自己有略微手感了。

        时常有人问顾月河如何做人，其实顾月河觉得自己脑子想的多，但是大多不会说出来，因为她怕祸从口出，所以在这方面很小心，只有和钟声这种老熟人才会大大咧咧畅所欲言。

        而且，想要当好人固然是要委屈自己的，不过看情不情愿。不过她后来发现她脑子转得快，一般脱口就是积极又鼓舞人心的话。钟声听后说：“我想我只说讨喜的话也是对的。你说话总是能把大众逗笑，你真有脱口秀的搞笑天赋。”

        打开冰箱，拿出配菜，转头顾月河看到厨房窗户外边的一轮月亮，顾月河自说自话：“月是成都明。”有关顾月河为什么叫顾月河，饶智和顾时的说法是不一样的。就是因为顾月河的“月河”这名的起源着实算是中西结合的产物。

        顾时说是这名源自他当时在出差办公事，途径大渡河。好多年前，四川的大渡河被一些当地人猜测是长江的源头，现在大部分说法就是长江支流岷江的最大支流或正源。顾时在大渡河周边看月亮阴晴圆缺，突然萌生了一种“月是故乡明”的思乡情。月下的大渡河没空赏月，急促地流淌。

        不管艳阳天，还是月色怡人时，不管何人打算前来，不管天色是否将晚，大渡河的流水不会停下它的脚步。河水的波澜是固执己见，是坚持自我的，或许正因如此，它才川流不息。顾时希望女儿做自己，就像被月亮照着的大渡河，就叫女儿“月河”。

        饶智的说法和顾时不同，她说因为当时她和施锦还都是时代的弄潮儿，经常看外国影视作品，听了赫本所演唱的《moonriver》。

        她怀孕时期怕辐射，远离了电话电视电脑电收音机，就天天听磁带，来回只听《moonriver》这一首歌。当时叫倒带，放当今就是单曲循环。为了纪念怀孕一边听《月亮河》一边绣月亮和河的时光，故取名为“月河”。

        顾月河把解冻好的两大块肉饼顾月河放不粘锅上煎，煎烤的同时双线做饭开始切菜。打开冰箱里面昨天已经洗净今天干过了的生菜，分成一片片的。从泡菜坛里面拿出撕开的卷心菜，腌制好的酸黄瓜和和紫皮洋葱切成圆片，洗干净的西红柿也掐头去尾多切几个。

        除了片状的番茄还有块状的番茄准备凉拌，加上香油和白砂糖。给香喷喷的肉饼翻面后，拿出冰箱常温保存的方形状芝士片和奶酪片，以及洗碗机旁边的番茄酱和黄芥末酱。撒上芝麻的汉堡胚已经准备好，顾月河想如果这次不好吃下次就自己手工做面包部分。

        国内配音版本不同，所以有的将泡菜翻译成酸黄瓜有的翻译成腌椰菜，所以顾月河用了四川泡菜。海绵宝宝自己吃的蟹黄堡会放水母酱，还有蟹老板的独门配方肉饼，顾月河的蟹黄堡有四川泡菜和饶智饶氏秘制泡菜，也都算是独特。如果大力水手去蟹堡王说不定还要加上菠菜罐头。

        肉饼滋滋往外冒油，已经熟了，有一点焦，不过她喜欢熟肉好嚼。关于蟹黄堡的排序顾月河就随意了，反正动画片里面顺序不都是完全一样的。

        洋葱稍微煎一下再出锅。顾月河想起自己小学过生日去的牛排店，港式牛排店配的不是意面而是米饭，还有一个流黄的煎蛋。

        最后一口饭就是她身为小学生的幸福，看比奇堡的海绵宝宝“我准备好了”，想象珊迪宇航服里面穿的是不是牛仔打扮，这些想起来都挺幸福的。所以她小学口头禅也是：“我准备好了”。那个“我”要喊得重音。

        她对于海绵宝宝印象最深的一集是《bestdayever》，海绵宝宝设想的一天和他真正的一天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这一天一点都不美好，经过朋友们的点化他明白了这一天仍旧是最美好的一天。少儿频道翻译过来好像是《最美好的一天》。

        她后来搜到了这一集英文原版插曲《thebestdayever》，觉得这首歌传达的很乐观。尤其那句可以翻译成太阳先生冲我微笑说：“这将会更好的，等着瞧吧。”

        她小时候觉得蟹黄堡就是绝世美味，所以顾时嘴上说垃圾零食，但出差回家有口还是带他去离小学不远的汉堡店，毕竟他一把年纪了没办法满足顾月河潜入海底和海绵宝宝去比基尼海滩吃。

        她饭量很大，可以吃两个炸鸡汉堡和薯条蘸番茄沙司，以及一杯加冰块的可乐。如果去kfc，她就会少吃一个汉堡包，改成允指原味鸡还有草莓圣代。

        话说回来，允指原味鸡居然是她和钟声读大学可以同时吃的东西，虽然顾月河还会撒上辣椒面，就是跷脚牛肉同款蘸料，而钟声蘸美国kfc全家桶酱汁。

        毕竟她不能强求人在美国的钟声轻松找到一份她视频对话的同款麻辣烫。钟声只能买到撒上细细的白糖粉或者白砂糖的贝奈特饼，顾月河觉得无洞甜甜圈和油炸裹面粉奥利奥，都是她难以想象的饮食。

        一想到钟声在美利坚只能吃在这种“纽约馍”，顾月河突然感觉眼前这家不算好吃的自助小火锅都好吃了起来，看样子还不如馒头掰开沾白糖好吃。

        长大后她吃韩式炸鸡都要加一碗米饭，不吃米饭就好像让她突然学会飞一样，虽然她也不会飞。

        钟声当然也觉得面包再好好不过蒸饭，所以她熟悉地形后经常去中餐厅吃饭了。顾月河看着钟声发过来的美式川菜直摇头，想必钟声是皱着眉头拍的。就像听到亲戚说：“等你过了二十六你在相亲角就被嫌弃老了。”一样的皱眉头。

        主要是只吃面包的确不抗饿，夹肉的面包还好些。顾月河当然明白吃垃圾食品会长胖，所以在异常忙碌的大学生涯里面，她谈恋爱的状态本来就不是黏在一起，但是她还是舍弃谈恋爱，课余时间都去健身房了。管不住嘴就管住腿。

        厚面包、泡椰菜、酸黄瓜、干生菜、芥末酱、紫洋葱、红番茄、番茄酱、奶酪片、圆肉饼、芝士片、面包底。一个全都加的蟹黄堡，还有一个不加菜和酱只有牛肉饼的汉堡包，以及一碗色泽娇艳欲滴的凉拌糖番茄。

        好像缺点什么，对了，饮料，顾月河又打开冰柜门拿出冰可乐。她先把凉菜西红柿和一听可乐拿出来，接着拿出来组装好的汉堡。

        她没有指甲易拉罐不好开，她将牙签垫在拉环下面抬高一点空间，这样她就能借牙签翘板的力打开的一点空间打开了。

        钟声在就好了，她留指甲，可以帮她开饮料罐。真希望有个人天天帮她揭掉易拉罐的拉环。或者买一个开罐器，她才不是为了找个人拧瓶盖就将就感情的人。

        吃完，顾月河看到钟声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aneducation》，一刷新又分享了一首《wehadtoday》。

        顾月河拿卫生纸擦干净手上的油和面包的小麦香，迅速连着给两首ost点两个赞，充分体现两人珍贵友谊存在于方方面面，包括网上冲浪世界。

        顾月河上小学总是最喜欢举手发言的那个，难免有极少数人阴阳怪气她爱显摆自己掌握了知识，但是她觉得知识是自己的，她也没有阻止别人举手发言啊。上了中学，班里面都是爱举手发言踊跃的，她好像感觉自己是找到集体感了。年纪长了，老师看着花名册点名。

        小时候，她最闷闷不乐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是不值得挂念的草草一页，比如有个男生说都是因为她考得太好了所以他成绩下滑了，现在想想这事怪十个指头的人都还轮不到她吧。

        或者演讲稿明明放书包夹层里面却找不到了找了一会才想起来在钟声的文件夹里面，现在看来就是小事，当时觉得天塌下来了。

        顾月河初中除学习外，觉得最重大的事情，就是偷瞄几眼收到纸条情书后排的喜欢的男生的表情，上面写着：“我们可不可以考同一所高中啊？”回家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

        但她很快又喜欢上了另一个，她是个花心的人，从小学到初中有点姿色的男孩，她见一个爱一个。

        虽说她总是做人很积极，但毕竟她不是神人，也不是没有难受过，她就像现在从冰冻层拿出一盒香草冰激凌，解决这些小事的闷闷不乐。

        她的冰激凌没有《香草吧噗》中雨后泥土惺忪过的青草哈欠香味，但也有扑鼻的香草。

        玩可爱农场的种地，游戏中小农场的养动物制商品去商场出货，一个下午就能通关外国单机小游戏就能让小小年纪的顾月河满足，在游戏中她可爱的小农场里面，烤个苹果派都是欣喜的。

        仿佛真的做了一个苹果派一样。她长大了，就没有那么好满足了，对满足的需求也变大了，她自己做一个能吃的派倒是可以。

        二千年出头的几年，顾月河开始以家为中心轴认识着这个大千世界。带上少先队员的红领巾去动物园玩，周六日去拍大头照，选花花绿绿的上新边款。

        她拿中考后顾时奖励的零花钱买了一台拍立得，想出去玩就要打报备，拍了好多成都的街景，还有和钟声的自拍合影。张张合照被饶智用心地放在买来的空相册里。

        零几年和钟声蹲在墙角听《爱的主打歌》和《处处吻》。生活偶尔枯燥，饭菜偶尔吃厌，也偶尔学不进去。当然是写完作业以后才能干别的事情，和钟声人手拿一杯酸奶边听歌边消化晚餐和知识。

        但前桌后桌的嘘寒问暖，钟声绣花针下的熊猫“滚滚”，钟声家妈妈做的甜水面，她爸爸买的酥肉，她妈妈买的豆花，她姑妈家的酒酿圆子，她姨妈家的蒸蛋羹等等等等……这些小事，让她平淡的生活如醪糟微醺，驱使她去忘却细微的烦恼。

        动物学上首次记录桃花水母，标本采自英国伦敦。做为最原始的动物，生命跨越了几亿年，在水中活着浮沉。

        但是世界上桃花水母最早的文字记录在中国。桃花水母，古人叫作桃花鱼。形容是：“桃花开时始见，有红白二种，花落后即无。”

        顾月河坚信坚持做自己和做个好人是可以兼得的，她努力寻得一个平衡点。可是人总会在漫长的一辈子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一两个这样的人。

        他们的热心肠和感染力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人就像在都江堰看到桃花水母，可遇不可求。

        人心底都是希望被重视的和得到肯定的，普遍来说，没有小孩是小孩的时候爱被骂不爱被夸。很多人重视她的想法，老师同学朋友父母都支持她的梦想，所以她很少闷闷不乐，她得到了肯定就身心愉悦。

        除了大学学习她的生活接近没有难事。顾月河像一个幸存者偏差的典型例子，爸妈开明教育、体育好、学习好、对众多朋友和陌生人乐于助人不图回报。她要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是不相信的。

        她明白幸福是多难得。饶智和顾时把她“当回事”，爸爸妈妈总是那么的尊重她，给她吃好的穿好的，就算她吃穿用度不算大牌，那又如何，她对于时尚的概念仅限于她发小如此热爱这个字眼。

        她本人是非常不理解要挑那么久花色的，虽然她并不会指责不穿秋衣就不尊重冬天，穿得舒服就好了啊，为了风度失了温度老了以后老寒腿。冬天她经常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粽子。

        顾月河自封“时尚绝缘体”，穿衣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看穿搭博主发的最新潮流趋势，逛商场的时候，导购小姐给她指的最新款要不太内敛要不太不保暖，总不如她自己昨天新到的蓝色手术帽看起来耐看。

        所以在衣服上她永远不理解钟声为什么会在乎两个“好像没什么分别其实暗藏乾坤”的布料中挑一个。

        顾月河真的觉得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不就是两块布吗？就是摸起来一个粗糙一点。同理，钟声也看不出两颗蛀牙的区别有多大。顶多一个洞大一点，一个洞小一点。

        两个人完美诠释隔行如隔山。因为顾月河觉得时尚是个轮回，她只要在原点轮回总会轮回来，不改变自己的审美也是一种时尚。顾月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和服装设计师谈恋爱，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

        恋爱有共同语言最重要，她和钟声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她宛若桃花水母一样的小学中学大学时期，单调中不失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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