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时东燃听了凌苍苍的话，瞬间变了脸色，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

        凌苍苍看着他的反应，忽然发觉挺没意思的。仿佛在过去的三年多里，也就只有她自己还在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了。

        “算了，既然时老师已经忘了，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凌苍苍转身。

        时东燃却上前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低声说道：“我没忘。”

        没忘？那又为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和她说话？

        “既然时老师说没忘，那我再问最后一次，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才会对我说出不要想着走捷径这样的话？我认为这是对我人品的质疑。可拿到那个角色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我从来没想过要靠走捷径当演员。”凌苍苍说。

        听到她的质问，时东燃的神色变得有些捉摸不透，目光也一点点的暗沉下来。

        凌苍苍这下彻底没了耐心，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时东燃还是摆出这副态度来应付她。

        她索性把原朗之前的推断直接说了出来：“你不会真觉得我是张导特意安排进组，就等着找机会把女三号挤走吧？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事实。我学的是戏文专业，最初也是奔着当编剧去的，我吃饱了撑的去和别人抢角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解释这个事情。”

        “还有，”凌苍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时东燃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如果时老师实在是讨厌我，那以后在工作上我也会尽量避开的。”

        时东燃却似乎被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失望刺激到了，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没有讨厌你！”

        凌苍苍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明显是不信的。

        时东燃看着她，知道自己再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他终于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听其他人说了什么，是我自己看到的。”

        看到的？凌苍苍被他的用词惊到了，猛地抬起头，“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和耀世集团的总裁关晨云在一起。”可能是已经开了头，时东燃也不再遮遮掩掩。

        看到她和关晨云在一起？

        凌苍苍回想了一下，对了，那个时候耀世集团有个大型生态度假区开业，关晨云过来视察，因为离影视城不远，就顺路来看她，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没想到，竟然被时东燃撞见了？

        凌苍苍心头一颤，但面上却很镇定，“所以呢？”

        “耀世也是《定风波》的投资方之一。”时东燃回答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但语气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嗯，我知道，然后呢？”凌苍苍提着一口气，以为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可时东燃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凌苍苍愣了一下，忽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时东燃要说的和她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时东燃，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她的眼神里带着杀气，头一次当面喊了时东燃的全名。

        凌苍苍这样的反应，让时东燃有些错愕又有些释然，他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凌苍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时老师，你是因为看到我和关晨云一起吃了顿饭，就误以为我和他可能有什么关系，甚至是靠他的关系挤走了原本的女三号，然后决定要离我这种靠潜规则上位的人远一点，对吗？”

        时东燃语塞，可他的迟疑已经给了凌苍苍答案。

        “那请问，除了吃饭之外，你还看到我还和关晨云做什么了吗？如果什么都没做，我只能说，时老师的想象力简直比狗仔还要丰富！”凌苍苍越说越生气，声音里都仿佛含着冰渣子，“不过也是，一个是身份显赫的大集团投资人，一个是莫名其妙当上演员的普通实习生，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地坐在一起吃饭呢，一定有问题，对吧？”

        “可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在时老师心里，你认识的凌苍苍，是这样的人！”

        凌苍苍的脸色难看至极，这答案，简直比原朗的猜测更上一层楼。

        而此时的时东燃，面对凌苍苍震惊又愤怒的反应，怔在了原地。

        他记得那天是他助理乔睿的生日，于是收工之后他请乔睿去影视城附近的餐厅吃饭。经过其中一间包厢时，正好服务员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他看到坐在包间里一起吃饭的两个人，竟然是凌苍苍和关晨云。后来等他心不在焉地和乔睿吃完饭出来，又碰见两个人站在餐厅外的马路边，夜色里，凌苍苍笑着说了什么，关晨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上车离开，两个人的举止看上去十分熟悉甚至亲昵。

        看到这个画面之后，时东燃脑海里忽然涌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这些回忆让他联想到导演和原本的女三号发生冲突的那天，当时现场那么多人，导演为什么就偏偏选了不是表演专业的凌苍苍去试戏呢？她本来就是导演安排进组的，会不会做编剧助理原本只是个幌子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时东燃不可避免地开始对凌苍苍产生了怀疑，可那个眼睛里盛着光说看过他所有作品的姑娘，那个努力背台词不想给剧组拖后腿的姑娘，真的会是这样的人吗？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两种不同的念头拼命拉扯着他。第二天在电梯里碰到凌苍苍时，他甚至不敢向她求证，反而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就是疏远她，甚至还自以为是地跟她说了那些劝告的话。

        但就像凌苍苍说的，他这种没有实质证据的恶意揣测，和那些捕风捉影造谣的八卦媒体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不起，我……”时东燃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可现在说什么都只会显得拙劣。

        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凌苍苍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那我能再请问一句，今天看到我出现在李老师家里时，时老师在想什么吗？是不是又在猜测，我到底是靠了什么关系，才搭上这样的大导演的？”

        这无疑又在时东燃心上扎了一刀，他本来就够愧疚了，只能赶紧道歉：“对不起，当初是我误会了你，我不会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但今天，我绝对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想你。”

        “那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凌苍苍却并没有理会他的道歉。

        “没有，”时东燃摇头，“当时只有我自己看到了，这几年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那我还要谢谢时老师这么多年替我保守‘秘密’了？”凌苍苍冷笑一声，“哦，还有，没想到哪怕在时老师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但时老师竟然还愿意跟我合作，我也应该跟你说声谢谢，对吧？”

        “你别这样说，我知道自己当时那样想你很可笑，但这次我是真心希望能有机会跟你合作的。”时东燃被她的阴阳怪气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凌苍苍没说话，转身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时东燃赶紧上前拦住她，挡住车门不让她上车，“我知道是我错了，你想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停，别把你戏里的台词用在我身上！”凌苍苍被他的举动气笑了，幸好别墅区人少，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她忍不住又嘲讽道，“当初那样草率地怀疑我，现在又这么轻易地认错，说实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时东燃既羞愧又无奈。

        凌苍苍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强行去拉车门，“赶紧让开！”

        时东燃却趁机抓住了她的胳膊，“除非你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你这是赔罪的态度吗？”凌苍苍有些忍无可忍地用力拍开他的手，看到附近的弯道上有车开过来了，气冲冲地说，“行了，赶紧上车！大明星想在这里被人围观吗？”

        时东燃没想到她还愿意让他上车，表情蓦地一松，赶紧去了副驾驶。

        上车之后，他报了地址，原本还想继续说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凌苍苍阻止了：“不想半路被扔下车就闭嘴！”

        凌苍苍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离开了别墅区，想起之前和原朗开的玩笑，说只要时东燃的脸不崩，演技一直在线，她就不会讨厌他。而且，时东燃之所以会产生误会，多多少少跟她自己也有些关系。

        但，那又怎么样呢？

        时东燃竟然质疑她的人品，还自以为非常“伟大”地把这件事瞒了这么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时东燃对凌苍苍的想法一无所觉，他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叹气，这样的误会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能让凌苍苍消气。

        “时老师是等着我下去给您开车门吗？”等到了地方，凌苍苍见时东燃连车停了都没发现，出声提醒道。

        时东燃忙看向外面，发现已经到他家附近的路口了，赶紧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那就请时老师下车吧。”凌苍苍语气冷淡。

        时东燃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道歉呢。”

        那双原本黑白透亮的眼睛里覆盖了一片阴影，里面荡漾着满满的愧疚，但凌苍苍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屈服，“那要是你一辈子都想不好，就准备在我车上呆一辈子吗？”

        时东燃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语气也小心翼翼：“这么说，你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了？”

        “我……”凌苍苍被噎了一下，差点就回答我才没那么无聊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时东燃眼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忍住给时东燃一个白眼的冲动，说：“我原不原谅时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以时老师今时今日在圈里的地位，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是吧？”

        时东燃苦笑着靠回到座位上，其实刚才他只是突然灵光一闪，想试试装可怜能不能打动凌苍苍，没想到马上就被她识破了。

        “时老师，好歹我从前也看过你不少作品，你演戏是什么风格我还是知道的，卖惨不适合你，真的。”凌苍苍直接拆穿他。

        时东燃十分无奈，“那我能问问，关总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凌苍苍放在方向盘的手一紧，“好了，请时老师赶紧下车吧。”

        时东燃没错过凌苍苍那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既然凌苍苍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勉强。

        “那你还会接《红尘诺》吗？”时东燃问。

        “你干嘛老问我接不接？要是今天我没跟你把这件事说清楚，后面真在剧组看到我了，你会开心吗？”凌苍苍反问道。

        时东燃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可对上凌苍苍怀疑的目光，他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就像你说的，当初的事只是我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这些年我也一直怀疑当时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所以想找机会搞清楚。”

        “那你想怎么搞清楚？找机会和我合作？时老师现在可是圈内顶流，和我合作不觉得委屈吗？”凌苍苍又开始冷笑。

        时东燃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听起来像是狡辩，但我确实一直因为这件事觉得不安，只是这几年我们也没怎么见过，所以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不会显得突兀。”

        凌苍苍听了这句话，心里的火气勉强降了一点，“我能不能接到角色，还要看导演和投资方的意见。”

        时东燃也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点，但也不敢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告诉她：“女主角迟迟未定，是卡在了鸿盛那边，他们想用自己的演员。”

        “方瑾瑜？”凌苍苍直接报出了名字。

        时东燃点点头，默认了。

        凌苍苍哼了一声，“那就提前祝时老师和方老师合作愉快了。”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消气，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这部戏，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再次和你合作的。”时东燃有些无奈，“还有，今天见到你，我其实很高兴。”

        说完，见凌苍苍依旧没有反应，只好自觉地下了车。就在准备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听到了凌苍苍的回答。

        “那希望到时候，时老师已经想好怎么跟我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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