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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谷风景云(五)


恍惚一念,如经沧海桑田,其实只在转瞬间。
        当震慑人心的幽光重新回到柳寻衣的双眸时,气势汹汹的甲士已迫不及待地逼至近前。
        “柳寻衣,你快”
        “多谢小王爷赐酒”
        未等赵禥相劝,柳寻衣猛然举起酒杯,于众人不怀好意的审视中一饮而尽。
        “好酒痛快”
        “咣啷”
        柳寻衣仰天长叹,挥手将酒杯掷于远处,一声脆响在静如死寂的景云馆内显得格外洪亮,甚至有些刺耳。
        见柳寻衣突然转性,钱大人不禁眉心一蹙,催促道“酒已喝完,速速将他擒下”
        “遵命”
        “小王爷,得罪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近在咫尺的一众甲士欲奉命出手时,柳寻衣突然朝忧心如焚的赵禥绽露出一抹绝望的微笑。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猝不及防的赵禥揽入怀中,五指如鹰爪般死死掐住他的咽喉。
        之所以出手,是因为他不想坐以待毙,含冤而死。
        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对赵禥出手,此生此世将再无回头的余地。
        换言之,柳寻衣今日将与尽忠职守二十余年的朝廷彻底决裂。
        “离开朝廷”的念头,纵使在他背信弃义,决心陷害洛天瑾的时候都未曾出现。却不料,今日竟被人活活逼到这一步。
        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当众人掩面失色,惊呼不妙时,赵禥已被柳寻衣死死钳制在身前。弱不禁风的他,在高大魁梧的柳寻衣面前宛若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噌噌噌”
        霎时间,景云馆内的数十名甲士、护卫纷纷抽出刀剑,虎视眈眈地冲上前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柳寻衣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二楼、三楼冒出许多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一个个张弓搭箭,死死瞄准这场漩涡的中心,柳寻衣。
        柳寻衣环顾四周,心中悲楚更甚,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疯狂“一场普普通通的酒宴,竟在暗中埋伏这么多刀斧手你们究竟是来喝酒还是来杀人或者说来杀我”
        “柳寻衣,你好大的胆子”钱大人面沉似水,破口怒斥,“你敢伤小王爷一根头发,本官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好啊”柳寻衣不怒反笑,“看看是你们先杀我,还是我先杀他”
        言罢,柳寻衣手中的力道再度加大几分,赵禥的脸色瞬时由红变白,眼珠微微上翻,呼吸变的越来越困难。
        “都不要轻举妄动”
        见赵禥命悬一线,荣王爷的脸上变颜变色,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但流露在眼底深处的惶恐早已将他的内心彻底出卖。
        “柳寻衣,你究竟想干什么”荣王爷奋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千万不要伤害禥儿”
        “王爷所言甚是柳寻衣不不不柳大人,万事好商量,你先将小王爷放开。”
        “挟持小王爷罪加一等,你可不要破罐子破摔”
        “小王爷待你情深义重,你岂能恩将仇报”
        “就是就是你先放开小王爷,大不了我做你的人质。”
        “少他妈废话如果不想赵禥英年早逝,尔等全部退后”
        面对周围七嘴八舌的威逼利诱,柳寻衣对这些假仁假义的“君子”、“贤人”愈发不耻,甚至感到十分恶心。闪转腾挪间,他挟持着赵禥逼退众人,缓缓来到景云馆的大门旁。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柳寻衣背倚墙壁,身姿微微蜷缩,一边透过赵禥腋下的缝隙观察着弓弩手和众甲士的方位,一边伸手将寄放在门口的无极剑拾起。
        “让弓箭手退下”柳寻衣威胁道,“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你敢”
        “不能冒险”贾大人急忙喝止钱大人的驳斥,提醒道,“柳寻衣是天机阁的人,你们或许对他不甚了解,但我却对他的手段了如指掌。此人武功极高,在天机阁多年而无出其右。万一激怒他,逼他对小王爷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柳寻衣生死是小,我儿的性命为重”荣王爷不容置疑地说道,“谁也不要冒险行事,万一误伤禥儿,本王一定诛你们九族。”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踌躇不前,进退狐疑。
        毕竟,事不关己,又何必挺身冒险
        众人之中,当属钱大人的心情最为复杂。
        论杀柳寻衣,他比任何人都心急,可碍于小王爷的特殊身份,有些话他不便多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统统让开,再敢有人拦路,我马上割下赵禥一只耳朵。”
        柳寻衣言出必行,话音未落已抽剑出鞘,锋利的剑刃紧紧贴住赵禥的耳廓,再度引来一阵惊呼。
        “让开快让开”荣王爷关心则乱,仓促下令的同时对柳寻衣好言抚慰,“本王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只要你放了禥儿”
        “王爷,恕我不恭”柳寻衣对荣王爷的怀柔嗤之以鼻,态度依旧冷厉如冰,“待我安全离开后,自会放了小王爷。但现在,他必须送我一程。”
        “你”
        “如果不想小王爷出事,你们谁也不许踏出景云馆半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恶狠狠地留下一句威胁,柳寻衣拽着赵禥退出景云馆,只剩一众看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熙熙攘攘的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无不被突然出现的一幕吓了一跳,为免惹祸上身,纷纷四散躲避,远远地看起热闹。
        “咦怎么回事”
        伴随着一声质疑,谷风轩二楼的清风几人纷纷向窗外望去,但见柳寻衣挟持着赵禥渐行渐远,而一群手持利刃的甲士、护卫却聚集在景云馆门口左顾右盼,停滞不前。
        “那是柳寻衣不好”清风反应极快,连忙喝令,“快追,休让柳寻衣跑了。”
        “遵命”
        “且慢”
        未等众武当弟子飞身下楼,惊骇交加的白锦赶忙出言阻拦“如果我没有看错,柳寻衣挟持的人是小王爷,难怪景云馆那么多护卫不敢冒然追杀。”
        “什么意思”清风眉头一皱,语气颇有不耐,“钱大人信誓旦旦地告诉贫道,今日来此可以看一出好戏,顺便带走柳寻衣的首级。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好戏”
        “道长有所不知,小王爷乃荣王爷之子,当今圣上之侄。”白锦一脸尴尬,连忙解释,“依照常理,柳寻衣和小王爷自幼相识,他纵使逃命,也不可能劫持小王爷为质。眼下的状况确实出人意料。”
        “一个将死之人,岂会在乎往日的交情”孤月愠怒道,“亏你们钱大人自诩神机妙算,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出现如此幼稚的纰漏,简直”
        “无论如何,今天是杀柳寻衣的天赐良机,倘若放虎归山,再想找他恐怕不易。”孤星担心孤月一时冲动而口无遮拦,于是赶忙插话。
        “今天放走柳寻衣,日后尚可派人缉拿。但万一误伤小王爷,只怕今日在场的人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见白锦掷地有声,不似虚张声势,清风不禁一愣,挥手拦下愤愤不平的孤月等人,迟疑道,“这位小王爷真这么重要”
        “皇上后宫三千,却只生下公主一人。皇族正统血脉目前只有荣王爷膝下一子,此人即是被柳寻衣挟持的小王爷。”白锦讳莫如深地说道,“道长是聪明人,我言尽于此,相信你应该明白小王爷对皇上、对朝廷乃至对大宋究竟意味着什么。”
        “嘶”
        白锦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清风等人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个看向窗外的目光变的愈发意味深长。
        “真没想到,柳寻衣为求活命竟敢挟持这般人物”
        “只可惜,我们好不容易布下天罗地网,结果却要眼睁睁地看他逃走。”
        “朝廷设伏于内,我们隐匿于外,本以为强强联手,天衣无缝,却不料被一位少不更事的小王爷搅乱全局。唉”
        “罢了”清风打断孤星、孤月的抱怨,将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六神无主的白锦,幽幽地说道,“贫道与钱大人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白锦神情一禀,正色道,“道长不必忧虑,我马上向钱大人建议封锁城门,并下令全城搜捕,定教柳寻衣插翅难飞”
        “凭柳寻衣的本事,一旦决意藏身,你们就算将临安城挖地三尺,恐怕也找不出他的踪迹。”清风沉吟道,“贫道并非吹毛求疵之人,既然我们有约在先,自该相互帮持。贫道愿为你们献上一计,或可将柳寻衣引出来。”
        “哦”白锦眼前一亮,“敢请道长指点迷津”
        “柳寻衣极重义气,他或许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断断不会漠视自己的朋友枉遭连累。”清风不急不缓,似是胸有成竹,“贫道知晓一人,曾与柳寻衣同甘共苦,二人交情匪浅。此人远没有柳寻衣那般上天入地的本事,只要官府出马,拿下她易如反掌。以其为质不怕柳寻衣不肯现身。最重要的是,此人眼下就在临安,你们唾手可得。”
        “道长说的是”
        “别急”清风眉心一蹙,踌躇道,“贫道可以将此人告诉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只许以她为饵,引柳寻衣现身,断不可栽赃诬陷,戕害无辜。”
        “道长放心我们是朝廷命官,不是土匪强盗。朝廷有王法,只要此人没有作奸犯科,我保证其平安无事。”
        “如此甚好”
        “敢问那人是”
        “望川绸缎庄的潘家小姐,潘雨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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