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柯霖番外

柯霖十岁那年，爸爸因为工伤事故意外死亡。他们家获得了很大一笔赔偿款，可那笔赔偿款并没有落到她和妈妈这对孤儿寡母手上，而是被二叔拿走了。他告诉奶奶，自己家人死了的赔偿款哪儿能落到两个外人手上。

        奶奶并不喜欢她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她，她和妈妈就这样被扫地出门。

        妈妈带着她回了外婆家，外婆只有妈妈这一个女儿，她早在年轻的时候就死了男人，这些年只能自己捡捡破烂，有点时候也会去工地给工人们煮煮饭，妈妈每个月也会从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里面抽出一点来寄给外婆，这也是奶奶尤其不喜欢妈妈的原因之一。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祖孙三人的生活虽然清贫，但是柯霖依然觉得很幸福。妈妈和外婆都很疼她，小柯霖的生活虽然很缺钱，但一点都不缺爱。妈妈没读什么书，只能干些不动脑子的活计，她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老板人很好，妈妈也就时不时还能从饭店将客人们没吃完的剩菜打包回来，三人围坐在桌前一起吃。柯霖生日的时候，妈妈也会给她买一个小蛋糕回来，一家三口人坐在拥挤的小桌前，等小柯霖吹完蜡烛就一起分掉这个小蛋糕。其实本来妈妈和外婆都是不想吃的，但小柯霖表示她们不吃那她也不吃。

        可惜，老天从来不看自己在做些什么。

        柯霖十二岁那年，妈妈车祸去世。

        街坊邻里都是中老年的妇人、老头、老太太，善良一点的同情她和外婆，人闲嘴碎的甚至暗中悄悄说柯霖就是个扫把星，专克亲人，下一个就该轮到她外婆了。

        不过外婆为人要强，偶然一次听到街头的王大妈说这些话，根本不顾自个七十岁的高龄，直接跟人动起手来，所幸那一次情绪也不算太过动荡，才没有出什么事。

        柯霖根本无所谓，十岁以前每天都能听到她奶奶的谩骂，所以她完全能够好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这些压根就不能撼动她一丝一毫的心情，因为她的全部心神都必须用来放在生活和学习上，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这些闲言碎语的，她又不和这些碎嘴婆子们一块过日子。

        妈妈死后她们家的生活压力很大。失去了经济来源的支柱，外婆不仅要忍受丧女的悲痛，更要打起更多的精神来，走更远的路，翻更多的垃圾箱，为更多的工人做饭。柯霖很懂事，外婆每天这么操劳，她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她去妈妈以前干活的那片地方，尝试着能不能做点事换钱。

        可是她真的太小了，雇佣童工的风险可没有哪个老板敢冒。但是妈妈以前工作的那一家老板人是真的心善，他知道柯霖家的不容易，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也不敢让这么个小孩在客人眼下晃，就让她在后厨洗盘子，也好避开周围人的视线。

        一直到柯霖十五岁那年，老板一家人搬走了，店也转让了。

        好心人不是一直都能遇到的，所以她也相当于失去了这份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工作。柯霖找不到其他工作了，别无他法，只得跟着外婆一起捡些废品。但是后来，她慢慢地长大，身高并不矮了，瞧着也有些小大人的模样，慢慢地也有人愿意雇佣她了。并且高中时期的她能凭借过硬的成绩使自己的学杂费全免，还有贫困补贴，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偶然有一次她收拾废品的时候被一个同学看见了，于是班上到处都传开了，与年级第一同样出名的便是，她还是个捡垃圾的穷鬼。柯霖跟班上同学的关系本来就一般，这件事一传开，虽然说大家对她并没有到排挤的地步，但也差得不远，看她的眼神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异样。

        但是柯霖也不在乎，过路人罢了。

        生活上是磕磕绊绊了一点，但是学习上她无疑是很出色的。

        高考柯霖毫无疑问地拿下了全校第一的成绩，更是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被录取到了h大。然后她就遇见了同学兼室友的周汝佳，这是她第一次将一个除了她和外婆以外的人看在眼里。

        小镇而来的全系第一，富贵出身的全系第二，被压了一头的周汝佳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尤其是，柯霖长得还不差。

        柯霖一直觉得，她以前遇上的那些街邻和同学，虽然嘴巴都不饶人，但却也没有太坏的心眼，至少是从来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过影响的。

        可是周汝佳不一样，柯霖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衣冠禽兽。

        她撸了自己的名额顶替了上去，给自己造了各种各样的黄谣和劣谣，辅导员找自己谈话，自己的澄清压根没有用，因为周汝佳和伍良琪是自己的室友，多有力的证人。

        所以柯霖直接报了警。

        可是没有用啊，周汝佳亲爱的父亲，周成海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多有用的靠山，柯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的窒息。

        柯霖的忍让给了周汝佳蹬鼻子上脸的资本，她只需要一查档案就能知道柯霖的背景，随手p了张床~照就给外婆寄了过去。

        柯霖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图书馆，她连假都来不及请直接当场买票回家。生平第一次，她买了高铁票。

        高铁很快，但是六个小时的车程，柯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六十年。

        整整六个小时，她就坐在窗边，看着昏黄的田野，冷漠的夕阳，飞驰的工厂。她看到谁的青春在沿途流浪，看到蚂蚁一样的魂灵和目光，她看到看不到的熙熙攘攘，她看到飞鸟在空中挣扎、死亡、重生，看到许多人和她一样或不一样。

        到了l市的高铁站，柯霖的眼睛已经模糊地看不清前路了。但是她已经听到了，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当她真正回到那间屋子，她已经听不到那个声音了。柯霖看着老人苍白的面庞，耳边回荡的，只有洗碗池边的水滴声、回旋的风声、隔壁的烟火声。

        外婆火化的那天，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说话都出不了声，对邻居陈阿姨道谢的时候，阿姨看她的眼神格外心疼。

        越到后来，柯霖关于那天的记忆便愈加模糊，但是无论多久她都记得，那天，真的很冷。l市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位于热带边缘，但她却在那天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寒意，刺入骨血的寒冷。

        她只带走了一样东西，外婆那部专门用来和她联系的老人机

        回到学校，柯霖毫无疑问背了个处分。

        周汝佳找她私了，她也同意了。自那以后，她看着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她不再把全部课外时间都拿来兼职，能活就行，对学习也不太上心，能及格就行。

        所以周汝佳从来没有想到过柯霖会把她和伍良琪关在门外。

        一墙之隔，临死前夕周汝佳还在调取自己的词库拿最恶毒的词句来诅咒柯霖。

        秋芫敲她窗的时候，周汝佳和伍良琪的惨叫声刚结束。

        柯霖犹豫了一会，她觉得现在死有点划不来，虽然她自己本省确实也不太想活了，但是周汝佳死了周成海还没死呢，于是柯霖决定在苟活一阵子。

        当她下到507时，秋芫眼里满是贪婪和得意，她扫了一眼秋芫身后，都是一样的，充满欲望的眼睛。

        所以当她来到407，看到司掩和黎听清亮坚定的眼神时，愣了一瞬。

        算了，还是回去抢她们的吧。

        柯霖漫不经心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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