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檀凤把我原来的心腹和对我誓死效忠的人杀的杀，关的关，雷厉风行毫不手软，全部换成了新的势力。

        我在他的安排下穿上了下人的衣服，每天站在檀凤的身侧学着服侍他。可我生下来就是被别人服侍，从没有服侍过别人，常常惹的一地鸡毛，连端个茶倒个水也做不好。

        案上放着一套碧玉茶具。壶里泡着上好的茉莉花茶，轻烟袅袅茶香四溢，沁人心脾。檀凤手执敞口青玉杯眉头轻蹙小抿一口。他左手腕微凸的骨节处刺着朵黛色丁香。

        凝春芳之璀璨兮，缀娇花以耀躯。看着那灼灼生芳的黛青花，不由让人想到这两句来。

        他放下杯子，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小心翼翼的托起茶壶，刚侧过壶身就被里面的热茶烫了一下，我的手指不由的一缩，壶身倾斜过来热茶洒出，泼了许多在桌上。

        “几天了，倒个水还这样毛手毛脚的，退下。”檀凤冷声道。

        我默默后退。袖子里被热水烫过的手指火辣辣的疼。

        又上了一个新的侍女给檀凤沏好茶，擦干净桌面。

        “看清楚别人是怎么做的，过来用空杯子练习倒茶。”

        我一声不吭的上前，拿起一个倒扣的空杯子，刚端起茶壶，檀凤却皱起眉头道：“你怎么回事？”

        我不明所以，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他拿过我的手，面上不悦：“茶不会倒，疼也不会喊了，做了几天下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这才看到自己手背的惨状：被水烫过的地方已经通红通红了，还起了很大一片水泡。像是涂了最辣的辣椒在手背上一样钻心的疼。

        他让人拿上一瓶药和纱布来，又看着我伸出的手，讥讽道：“还习惯着把手一摊让别人服侍你上药？”

        他的话就像是扇了我一巴掌，让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地位。我狼狈地抽回手来，拿过那瓶膏药。好在抹药包扎这块我是常常自己做的，所以此时做起来不怎么费力，也算保住了我最后一丝尊严。

        我包扎完继续端起茶壶，檀凤却把我端起茶壶的手往桌上一按，细细看了一会儿道：“真的是细皮嫩肉的手，哪里像个做粗活的，我也是瞎了眼，居然让你当下人，真是暴殄天物，今天晚上开始侍寝吧，表现好了我会奖励你。”

        我当即又羞又怒道：“檀凤，你把我当什么人？”

        他恶毒一笑，道：“现在装纯情了？之前抱着我又咬又啃恨不得贴到我身上的不知是哪一个人。”

        我听到他提起我失去意识时的那件事，顿时崩溃道：“求你不要再说了！”

        “不要让我说，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这就是你，顾鸣玉。要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单纯的连亲吻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小雏鸟呢。”

        我听着他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下流，忍不住反驳道：“你现在觉得我不堪，觉得恶心了，可那些又是谁教我的？四年前的那一天晚上，难道你忘了吗？”

        那时的我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人，甚至连雌伏在他身下都心甘情愿的接受，可是现在，他把我对他那时的痴恋和不顾一切，把我最珍贵的回忆都毫无顾忌的踩在脚下，踩的稀碎。

        檀凤轻轻的摸上我的脸，又一路的下滑到嘴唇，下巴，脖颈，锁骨……每停留在一片地方，都让我不由的轻颤。“这怎么能忘呢，就是因为忘不了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才让你侍寝，那样的表情和那样的声音，再配上你这张脸，谁能不心动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割在我的心上，原来我所念念不忘的一切是他可以随时拿来嘲讽我和取笑我的。

        他一声轻笑：“看你这样，真让人忍不住呢，要不就在这里吧。”语毕突然勾住我的脖子，粗暴的吻上我的唇，他撬开我的唇齿，勾住我的舌尖反复挑逗追逐嬉戏，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喷薄在我的脸颊上灼灼生烫。我很想挣开他，可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那样灼热的双唇就像一把熊熊烈火燃烧着我的全身，让我情不自禁想回应他，想抱住他。

        不知不觉他已压了上来，在他微凉的手伸进衣服里的时候我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慌乱地推开他，檀凤却把我推在他胸上的手抓住按在地上，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对，我情急之下猛地一咬，他闷哼一声，一股血腥味蓦地在唇畔间弥漫开来。

        檀凤这才松开我。我看到他的下唇被咬破了，缀着一粒嫣红的血珠。他伸出舌尖轻轻一舐。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有能耐勾引没能耐继续了？”他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坐在我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勾引？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却这么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的很轻，道：“你放了我吧。”

        檀凤没回话。那双清远幽深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仿佛一汪探不到底的潭水，令人捉摸不清，却摄人心魄。

        月光从窗牗和门口洒落进来，如曼曼烟罗为屋内染上一层银色。烛光明亮纯净，偶尔哔啵响起一道爆裂声。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兴许又在盘算着怎么羞辱我了。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想办法整我的时候他却一下站起身来，看也没看我就走了出去。

        用手撑着爬起身，看着月光洒落在指缝里，我试着抓了抓，当然什么也抓不到。我嘲笑了自己一声。

        一个多月的时间霁夜教在檀凤的管理下飞速发展。但同时也是争议颇多，引起江湖议论纷纷。

        檀凤虽然让我侍寝，但也只是我把安排在他寝卧的隔壁间没有强迫过我，平时也不管我，随我做什么。

        我想起了明珠，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檀凤关起来，因为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霁夜教关押犯人的地方叫做桑居都。

        桑居都的地形对外人来说盘枝错节阡陌交通，对我而言却是轻车熟路，我一路走过来也没人阻止，仿佛我只是一团空气。

        走了约莫一刻钟，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左侧有个下沉的隐蔽石梯，这里一般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不过我却突然想进去看看。

        我下了石梯后打开火折子将牢房里点亮。最里间隐隐绰绰显出个黑影来。

        我心头起疑：最里面的那间里的关押方式因为过于残忍已经被我废弃了，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关了，怎么感觉有人在里面的。

        我走近细看，那人头发散乱，身上的囚衣结满了一大块一大块深红色的血疤，他的双肩被很粗的铁钩子穿过去，下半身被泡在又冰又臭的水里。整个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灯光暗淡，那人的脸又有大半张没在阴影里，我瞧不真切，好奇心驱使我又凑的近些。

        那人似乎感知到有人走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目力甚好，只在这一瞬，我就看清了他的脸，这里面的人，竟然是商陆！

        为什么檀凤要把他关在这里，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做了什么要受此刑罚？我的心中升起无数个疑问。

        可我不知道该问谁，也没有人会告诉我。

        一种侵入骨髓的无力感深深的笼罩住了我。我什么都没法做，甚至只能装不知道。

        月光清冷，星子点稀，寒气满天。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啼鸣，在这样谧宁的夜晚显得异常空寂。

        我把窗牗开到最大，任那冷风灌入整个房间。手里抱着一坛酒斜靠在木框上，一口一口的喝着。我一向很少喝酒，除非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

        我的手指已经动的麻木了，连坛身都觉得温融融透出暖意来。

        喝了几口觉得不过瘾，我干脆拎起坛子，对着圆口咕嘟咕嘟的直接狂饮，也不管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我的脖子淌进了衣襟里濡湿一大片。一阵大风吹来，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我也许是醉了，我好像看见檀凤朝我走过来。他一把夺下我手里的酒坛，语气冷硬：“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瞥了他一眼，大着舌头道：“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看不顺眼就杀了我，反正顾荣峥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家的事，现在他的儿子落在你手里，何不干脆点结束这一切。”

        檀凤冷笑一声，道：“顾鸣玉，你真是没有一点长进，一个大男人却整天要死要活的，我看不起你。”

        我哈哈大笑道：“是，我尊贵的檀大教主，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总是能让人对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产生仰望，你生来就是人上人，我又怎么能和你比呢。”

        月亮被乌云遮住，万物都笼罩在阴沉的黑暗里，我看不清檀凤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没有温度的声音：“你就这么想死是不是。”他微凉的手指按在我的脖颈处。

        死亡近在咫尺，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

        可他居然又把手放了下来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我怔了怔，讥讽道：“对啊，你还没有羞辱够，又怎么会轻易的了结我，你接下来又想怎么羞辱我，嗯？”我说罢勾上他的脖子，道：“你不是想上我么，我现在就给你上，怎么样，来不来？”

        黑暗中，檀凤的眸子却明亮异常，美的令人心惊，他把我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拿下来，冷冷道：“顾鸣玉，你还要不要脸，说这话我都替你感到脸红。”

        我的心早就被他伤的千疮百孔了，此时听到这话我竟然有些麻木了，讷讷道：“是啊，你也玩够我了，现在不想玩了，随时都可以丢掉了。”

        檀凤却毫无预备的捧住我的脸吻下来，我惊的几乎忘了反抗。他浓黑的睫羽，弯而上挑的眼角，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都是近在咫尺…他的双唇很烫，烫到了我的心都跟着疼了。

        我想起了好多前，那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诞，父亲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席。宴席上玉盘珍馐数不尽数，琼浆玉液琳琅满目。我原本是想把生日宴上收到的鸣玉舞剑画像拿给檀凤看，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人。我寻遍了很多地方，终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花园里看到了他。

        那一晚的月色很美，那人站在紫色丁香树下，身后是一大片盛开到极致的鸢尾花。轻风乍起，吹起了那墨玉般明亮的长发，露出的颈间那颗小小的桃花印，有种邪异的美。他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天边，穿过云层和明月透向迢遥的思念。他的嘴角明明在微笑，可我却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他转身过来看我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再也无法释怀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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