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那汉子匍在我身前站定手里的棍子就已经招呼了下来。

        他的这一下堪比楼红息的十下鞭子，又是个劲大的男子，我痛到发抖，更是拼命的咬住下唇，一股铁锈味在嘴中弥漫开来。

        一旦牵扯到檀凤，我就失去了自辨的能力。楼红息把我说的一文不值，而我居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反驳她，可能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人我都不会这样安静。

        顾荣峥欠了檀凤父亲的一条命和他美好的人生，老天就让他的未婚妻替他来向我讨要命去。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慢慢来，别一下打死了，这里的刑具都要用个遍，少了一样我饶不了你。”楼红息吩咐道。

        我知道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既然要被慢慢折磨还不如早点刺激她下狠手，长痛不如短痛。索性对着这个为爱疯狂的女人道：“全用上一遍又如何。你将他奉为圭臬，视为神明，想尽办法来抹除他不堪的过去，可那些不堪的过去也是他的人生的一部分，你打死了我，过去的事情也不会消失。还是说，你在嫉妒？”

        这一下果然戳到了她的脊梁骨，她又拾起地上的鞭子，原本小心隐匿在烛火里的面容也暴露了出来，这一看，果然是难得的大美人。

        同一时间我被这两人左右开弓打的浑身开花，刚开始几下我还知道疼痛，时间稍微一长我就连感觉也没有了，极致的痛感让我失去了知觉，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一桶冷水哗啦浇灌在我身上，我又恢复了一点清明，嘴巴里咸咸的，这水里竟然还放了盐。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了，殷红的血把褴褛的布片染成了深红色，全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不等的血口子，有的凝固了，有的还在汩汩流着血。

        我清楚她打算将我折磨至死，可这样实在太痛苦了，我只求速死。我几乎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可还是强制自己开口说道：“你要嫁给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还要因为一个被他玩过的男人而嫉妒甚至要打死以绝后患，天下第一美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么？哈哈哈…”

        “闭嘴！”楼红息因为我的话怒火更甚，用尽全力的抽打了数十下仍然是不解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恶毒地笑了起来：“郑虎，烙铁红了没有，拿过来！”

        我看着这个疯狂的女人道：“我既然要死在这儿，黥面的意义在哪里？”

        楼红息冷笑道：“我要你死了也要带着一张丑陋的脸坠入地狱！”她说着从郑虎手里拿过烙铁没有一丝犹豫地烫在我的脸上。

        皮肉被烧红的铁块炙烤的嘶嘶声顿时响彻室内，还伴随着一阵焦香味。我疼得再也受不了的发出一声闷哼，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响起嗡嗡鸣叫，楼红息正在说着什么，她的声音时近时远根本听不清楚，像是隔着瓮罐在说话。接着脸上又是一阵剧痛，我已经分不清是用烙铁还是别的什么刑具了。此刻到处都痛，全身都痛，五脏六腑、每一寸肌理、每一根神经都在痛，已经辨别不出到底哪里比哪里更痛了。

        脚底被一种锐物刺入，似乎是想唤醒我继续折磨，可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神志了，心道就这样也挺好，不用再忍受痛苦了。

        混沌中，我听到一个男子在说话的声音：“妹子，你如此聪敏一个人，怎么干出这么个蠢事来，你说现在如何收场？”

        “二哥你怕什么，等我把他杀了就一了百了，没有人知道的。”

        “可这个人再怎么说在江湖上也是知名人物，要是被人捅出来这事你的一生还有我们天下第一庄的名誉就毁了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一个死人又为自己争辩不了什么，给他随便安一个罪名不就好了，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过分。”

        “妹子，你真真昏了头了，为了一个男人你是什么都不顾了。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个檀凤心眼多城府深，是个把握不住的，你放着那么多老实人不要非要弄这么个难伺候的，还没成婚就这么患得患失，以后如何是好？你杀了一个顾鸣玉，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顾鸣玉，第三个，第四个，难道每一个都要像现在这样吗？纸终究包不住火的，到那天你该如何？二哥真的不忍心看到自己妹妹变成这样！”

        “哥你不要再说了，你要是再想劝我不要怪我和你兄妹不认，愿意嫁给什么样的人是我的事，以后的路也是我自己走，用不着你为我操这份心，再说以我这样的容貌和家世还管不住他不成。”

        “你太天真了，二哥也是个男人，男人最懂男人，没有哪个男人是安安分分没有一点花花肠子的，二哥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把自己逼上绝路，断送前程。听哥的话，趁现在还能挽回，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不行，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这两个人好像越说越激动，最后打起来了，一屋子乒乒乓乓，打的不可开交，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踢了我一脚，我又没了意识。

        我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周围的景色变换不断，日月同辉，星河交汇，土地上的草儿都是血一样的红色，无风自动。这样诡异的场景我却没有一点害怕，好像我就应该来到这里，带着一股宿命感。

        “阿淮？”后面有个女子在叫我。

        我转过身去，看见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阿淮！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到这里？”她睁大眼睛捂住嘴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母亲…？”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我的母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吗。

        她急急地跑过来，又是欣喜又是哀伤，然后紧紧地抱住我，哽咽道：“阿淮，真的是我的阿淮吗，我的好孩子…呜呜…”

        我低头看着她，才惊觉自己已经长到那么高了，母亲才够到我下巴。而小的时候每次看她都会觉得她个子好高，像一个巨人。

        “母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呀？”为什么母亲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一点都没有变。

        母亲拭去眼角的泪水，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这儿的。”

        她的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道：“母亲，您说什么？”

        她猛然抬起头来看我，眼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决绝来：“你走吧！”说着伸出手在我眉心一点，我觉得周身一热，一道白光笼住了我。

        我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一种熟悉的桎梏感传来，我好像又回到了什么上面。

        “他醒了！”一个声音响起来，但听上去很陌生。

        我睁开眼，看到一个用竹篾编制成的矮矮顶棚，周围摇摇晃晃，耳畔传来水声。

        一个手持篙竿的中年男子探过头来，道：“小兄弟，你身上伤的好严重，还掉到了水里，那条水路平时没人走的，幸亏我们路过那儿看到了你。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我张了张嘴，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小米，喂他点水。唉年纪轻轻的，脸上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做人。”他说罢又走了出去。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端了个小碗，用小勺盛了点水喂到我嘴里，反复几次，我才觉得喉间的那股烧灼感减轻了点。

        “你好点了吗？”小米问我。

        我迟钝地看了看他，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他摇摇头。

        我正想松口气，他又道：“不是丑，是挺吓人的，我爹捞你上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个水鬼给吓哭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垂下眼帘。

        小米连忙安慰我：“没事啦，可能以后会好的。我爹说带先你去找大夫。”

        “你摸一下我的腰带，那里有个玉珠还算值钱应该可以抵医药费。”

        小米看了看，有些为难道：“不行呀，你的衣服都碎成布条了。不管它，我爹说先给你治病的，其他的再说吧。”

        我嗯了一声，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我被一阵颠簸起伏和吵闹的声音弄醒过来，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木板上，前面有一头老牛拉着。小米看我醒了，可能怕我觉得阳光刺眼，在我脸上盖了片树叶。

        突然，牛车停下来，有个男人道：“喂喂停下来，老子问你，车上的是谁？”

        小米爹道：“他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得了重病要去医馆。”

        “叫他把脸露出来看看。”

        “这…他长相不好，还是不要了吧。”小米爹道。

        “废话真多，看一下还能吓死？！让开！”男人把小米爹推到一边，拿开我脸上的树叶子，吓得手一抖：“谁打的弄的这样？”随即又道：“罢了罢了，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要找的人。你们走吧。”

        小米爹这才哈了哈腰，用树叶将我重新盖好。

        “真不知道教主怎么想的，一听顾鸣玉失踪婚都不结了，恨不得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也太不把我们这些底下的教众不当人看，老子来到这里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刚才的男人道。

        “可不是嘛，那个顾鸣玉再好看也是个男人，犯得着兴师动众成这样。未来的教主夫人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结果咱们教主放着这么个美人不娶要找这劳什子顾鸣玉，还害的我们受牵连。”

        “刚才的应该不是他吧？吓老子一跳。”

        “肯定不是，顾鸣玉再怎么说在武林也是个风云人物，怎么可能是刚才那种废物。继续找吧，找不到没得休息的，唉，真不是人干的活呀。”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里半点起伏也没有，好像他们讨论的完全是另一个人。我也没做声，任凭牛车将我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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