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十七、继续访问

        2013年10月

        “后来呢？六年后的杀手到底是谁？”我问道。

        “他啊……”林桐的眼神再次投向遥远的夜空，神情有几分惆怅，“他是明俊雨的怨气凝结的诅咒。

        “他先找到了叶文，叶文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应该是2009年吧，叶文在街上碰到一个身材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是个白痴，连话都不会说。

        “这个白痴一直跟着他，他就把他带给老大。他没有名字，兄弟们就叫他小子，他们没把他当人看，只想把他培养成一部杀人机器。可是那小子宁死也不杀人。

        “老大本来想解决了他，叶文求情保住了他的命，因为他想让小子当他的影子。他执行任务时总带着小子，让别人都以为是小子出手，如果有一天他死到临头，他就让小子替他送死。”

        “你的意思是，和明俊雨很像的那个男孩没杀过人？”

        “我是听叶文说的，这里没有我的意思。如果你还是固执于真相和证据，那就去找叶文吧。”

        我对林桐的这种超然事外很反感。

        “他还想杀你爸爸？”

        “很正常，他要找我报仇，就先从我的亲人下手。”

        “可是他……”我本想说他听到林桐的名字就哭了，但是看着林桐冷漠的表情，我觉得这样做很多余。

        我在加拿大一直与叶文保持联系。

        我在网上看到了杀手的新闻，他太像明俊雨了。叶文却说那小子才没那么可怕，他脑子有问题，没有叶文根本活不了，他对叶文惟命是从。

        叶文不相信我，那小子就是当年明俊雨留下的诅咒，他是来杀我和叶文的！

        后来叶文让我回国，他说明俊雨案子的资料都被他毁了，警方绝对查不出真相。我已经在加拿大待了六年，我烦透了这种装疯卖傻的生活。

        我在2010年回国。

        叶文来找我，他想和我在一起，我说可以，但是他必须解决了小子。他不同意，因为小子对他忠心耿耿。

        老大命令他把小子杀了，他暗地里向小子开了一枪，那小子命大没死，还跑回来找他。

        就算养只小狗，这么忠诚也舍不得杀了。

        他说，他一直把小子藏在爸爸给我的公寓里，小子只在夜里出去活动，唯一的乐趣就是听海浪的声音。我恍然大悟，原来闹鬼的事是他们捣的鬼。

        他有一天把我带到公寓里，让我和小子见面。他向我证明小子很听话，根本不是我说的那个诅咒。

        我看他连话都说不完整，给他口饭吃就感恩戴德，我就放松了警惕。

        有一天叶文突然告诉我想脱离黑暗帮派社会，他要到美国隐居两年，为的是换一个美籍华人的身份，再回来重新开始。

        他说如果他能在美国重新投胎，他以前犯下的事就都能洗干净，他也就不用留着小子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帮他养着小子。等他回来再把小子彻底解决。

        臭小子果然是个白痴，叶文走后，我就成了他生存的唯一支柱。他对我同样惟命是从。

        就这样我替叶文养了他两年，他就住在爸爸给的公寓里。

        他总在夜里听海浪录音，我起初反对，后来发现有了海浪声就没有人敢靠近那间屋子，他的存在也不会被人发现。

        2012年春天，叶文投胎成美国华人，还和坤江签约了，进了坤江的艺人培训班。

        我让他赶快杀了小子，至少把他赶走，他说再等等，到他真正出头的时候再说。

        他听说江家有个私生子，就怂恿我去坤江应聘，勾引这个私生子，只要能生下江家的孩子，我和他就吃定江家了。

        可是江予是个窝囊废，他不敢忤逆江明珠，一直忍气吞声，连身份都不敢公布。

        我就给报社写了匿名信，把他的身世公诸于众。我想迫于舆论压力，江明珠一定会接纳江予，再给他合法继承权，到时候我再嫁给他，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家少奶奶。

        “可是你一直对江予拒以千里。”我想起江予在灯塔上的等待，不禁发问。

        “欲拒还迎、欲擒故纵，小手段而已。”林桐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江天翰这个混蛋出来搅局。

        他是江明珠最宠爱的孙子，如果没有江予，江明珠的财产就都是江天翰和江天娆的，江明珠又重男轻女，江天翰肯定是江明珠财产的最大受益人，他才不会让我得逞。

        江予也不争气，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也不能马上生出江家的小少爷。

        江天翰落井下石，向江明珠游说，让她收回成命，彻底放弃江予这个私生子，就算江予有了儿子也不要给他继承权；

        他还造我的谣，说我像江予的妈妈一样不检点，还过分到把十年前我被□□的事搬出来，这样的混蛋我怎么能留他！

        我又去找叶文，我要他帮我杀了江天翰。

        叶文想到一个杀人计划。他听说三年前有个叫杜海棠的女孩得罪了□□，她刚出生的孩子被杀了，她也被逼疯。

        她开了一家刺青馆，那个刺青馆一直空置着，而且离bluedance很近。

        江天翰经常去bluedance鬼混，他是叶文的老板，叶文假装讨好他，告诉他有位漂亮小姐在刺青馆等他。

        当他发现女孩精神有点问题，除了吃惊也没太在意。叶文在江天翰的酒里放了安眠药，江天翰睡着后，叶文哄着杜海棠用有毒的纹身墨给江天翰纹身。

        “刺针上另一个人的指纹是……”

        “是我不小心留下的。”

        这不可能，有叶文在就够了，林桐为什么还要到刺青馆去？

        她怎么会两次杀人都不小心？

        可是林桐不给我时间继续发问。

        叶文把江天翰埋到附近的垃圾山，然后再把杜海棠送回疗养院。我们只要等着看警察怎么找他就行了。

        没有人会怀疑我和叶文，杀人凶手是从疗养院出逃的疯女人。

        可是那小子出来捣乱。我和叶文从没想过还要防范这个傻子，在他面前不经意说起这件事，他立码慌了，摆着手说“不杀人”，他的意思是杀人不对，还劝我们去自首，“找警察，你不去，我去，你去，我不去。”

        他的意思是说我不自首他就去告发我！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既然他不听话，那就不要他了。

        那天夜里，叶文突然接到警局的电话，让他马上报出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和我在公寓里，他只能实话实说。

        警察很快就来了，这让我们都很尴尬。我后来看了你写的报道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文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bluedance？一定是那臭小子搞的鬼。

        他就是明俊雨留在人间诅咒我的！他迷惑你去找江天翰的尸体，还暗示警方杜海棠与此事有关！

        我必须摆脱他！杀了他！毁了那张脸！我这样想着，就去公寓找他，杜海棠竟然和他在一起！

        是他把杜海棠带来的，他还求我带着杜海棠一起去自首！叶文为了避嫌，风平浪静之前他不会来找我了，我只能靠自己，我必须马上解决了他！

        我骗他说同意自首，他很好骗，就那么相信了。当天晚上，我把他们带到垃圾回收站的厂房里。

        我问他知不知道怀孕是怎么回事，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愣头愣脑地点点头。我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他目瞪口呆，盯着我的肚子足有一分钟。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满足地笑了，他伸出手怯生生地抚摸我的肚子。

        我已经胜券在握，这个傻瓜被我控制了。

        我用刀划开杜海棠的脖子，他惊恐地瞪着眼睛，扑到杜海棠身边，捂着她流血的脖子，还在她身上留下了手印。杜海棠死了，他趴在地上大哭。

        我告诉他，我杀人了，如果警察抓到我，我就会被枪毙，孩子也保不住了。

        他要想保住孩子就替我顶罪。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摆出副可怜相求我，我真是烦透了他，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我打了他一耳光。

        他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痛苦地哽咽。这当然是个艰难的抉择，我有义务为他加注勇气。

        我告诉他，就算他不愿顶罪，我被抓了他也活不了，我会告诉警察他就是明俊雨，是他在教堂里杀死了亲生父亲，□□派社会的多起暗杀也是他做的。

        他举着沾着杜海棠鲜血的手向我爬过来，他想抓住我的衣服求我，他最爱用这招了，我叫他停下，不能把血沾到我身上。他就跪着不动，等我发出命令。

        我说，如果他听我的，替我顶下所有的罪，起码还能保住他的孩子。

        我特意交代他，如果警察问他是不是明俊雨，他必须矢口否认，因为我担心警察会循着明俊雨的线索追查到我头上。

        他彻底绝望了，瘫软在地上。就这样过了很久，他站起来，低着头躲闪我的眼睛，把目光定在我的肚子上，痛苦地点了下头。

        我感到云山雾罩。

        跨越十年，涉案众多的几个事件就被她一个多小时的讲述概括了。

        关于超自然现象的解释肯定不可信，可是她对于某些情节的描述又让人身临其境。

        我的精神还处于迷茫状态，我必须慢慢理清来龙去脉。

        “我有几个问题。”我说。

        “问吧。”林桐的声音仍然很平静，盼若无事。

        “你说你在教堂里打了明俊雨，为什么明俊雨的尸体上没有伤？”

        林桐想了想，然后调皮地耸了耸肩。

        “他天生贱命，打完了就好。”

        “真牵强。”

        “他被魔鬼附体了，这个解释牵强吗？”

        我叹了口气，看来这个问题她是不打算好好回答了。

        “第二个问题，叶文和小雨——小子的dna是同一父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答案你不会喜欢的。”

        “说说看。”

        “那小子是明俊雨放在人间诅咒我的，他想要谁的dna就要谁的。”

        “当我没问。下一个，我发现江天翰尸体的那晚，你和叶文真的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吗？”

        “千真万确。”

        “那我在bluedance见到的是谁？”

        “是臭小子耍的花样，他有些魔法也不足为奇。——我想你不会信的。”

        我当然不信。

        “再提个问题，杜海棠的失踪和你无关？”

        “我说过了，是臭小子把她带来的。”

        “和我写的新闻也无关？”

        “无关，如果你是指她为什么在我的公寓里，臭小子看不懂新闻。”

        我嘘了口气，如果林桐的讲述不可信，我希望至少这一点是真实的。

        “杜海棠对医生说过要报复一个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杜海棠的刺青馆之所以能保住，是一个神秘人为她付房租，你认识这个神秘人吗？”

        “不认识。”

        “如果我说他就是王亮，你会怎么想？”

        林桐愣住了，露出惊诧的表情，还把右手的两根手指抵在嘴唇上。

        “这样啊，真想不到。”

        “王亮真是你的……男人？”

        林桐点了点头。

        “那他身上有个特征你知道吗？”

        “‘地狱鬼炼蝶’吗？听他说是为了藏一个刀疤。”

        “是……”我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那纹身的手法很高明，可是和我比还是差了点。”

        “什么意思？”

        “我的那个臭小子，他背后也有个‘地狱鬼炼蝶’，是我的杰作。”

        “啊……”

        “也巧了，我也是为了挡他的伤疤，是叶文开枪打他留下的。”

        “你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我费尽周折得到的江予的骨肉。我骗小子的时候还没怀孕，再说，我怎么可能怀上魔鬼的孩子？”

        “……哦。”

        我的大脑还在梳理林桐的话，她将所有正常现象都描述清了，常理说不通的怪事也有个诅咒作解释。她让我不得不相信确实有超自然现象的存在。

        “不行！有些问题你必须解释清楚，否则我就是不信你！”

        “呵呵呵……”林桐格格地笑起来，她优雅地站起身，我看到她从椅子后面拿起样东西，她向我缓步走来。

        “安婉姐姐，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问题，你还是去问上帝吧。”

        她突然举起手里的物件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感到一阵喷雾落在脸上，当闻到刺鼻的气味时，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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