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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祁肆将神识没入结界的一瞬间,如同立于高处,将四周一览无余,不剩一丝死角。周围瞬间清晰无比,她看到了房间里昏迷不醒的沈俐,看到了院子周围的所有境况,甚至察觉到了沈俐绵长的呼吸声同时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清辉。

        ‘固若金汤’容不下两个神识,两人争斗,必有一伤。祁肆入侵得很慢,她想起那被妖气粉碎的凳子,越加不想伤清辉,总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今沈俐无事,她只想一点一点逼迫清辉撤出,两人都全身而退。正进行到一半,清辉突然强制退出,祁肆此时发出的攻击,来不及收回,全都打在了结界上,此时结界全被她一人掌握,祁肆被突如其来的断截镇得胸口一痛,嘴里血腥味蔓延开了。

        自己打自己当真不好受。好在自己留了力。

        旁边的覃沨见她踉跄了一下,心一下收紧,担忧地看着祁肆,并未开口打扰。她知道祁肆没入神识,最忌打扰。

        ‘固若金汤’甫一换人,顷刻便有了大厦将倾的趋势,可若是此时覆灭,神识还在其中的祁肆怕也是凶多吉少。祁肆用尽全力在支撑,可方才遭了反噬,此刻有些支持不住。

        千钧一发时刻,祁肆感觉到一股暖意循序渐进地进入了结界,稳固了结界的同时也包容了她的神识。

        祁肆稳定后,逐渐将神识撤出了结界,她一睁眼便看见了满脸担忧又心急如焚的覃沨,以及眉头紧皱的郁风,还有个面无表情的玉面公子。

        “神识没入结界。好胆量。”郁风道。

        也不知是不是祁肆的错觉,郁风平淡的一句话,倒让她听出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郁风一到别院,便见到一脸焦急的覃沨围着祁肆,她见两人过来,眼神示意两人安静,见祁肆开始撤回神识,才走开了些。

        郁风一见这场景,便知道祁肆到底干了什么,他有些懊恼。

        祁肆回过神后道:“过奖。”

        此时‘固若金汤’也缓缓消失,最后只剩下悬在半空的明显暗淡的明珠。

        祁肆心道原来方才那股暖意是明珠啊。

        郁风收回了明珠,乐浲扫了一眼那神态明显虚弱的明珠,暗自摇了摇头:“曲线救国当真不可取。”

        郁风睨了他一眼。

        “明珠都这样了,没个十天半月能缓回来?三年前我便说过,你有时间找辛肆,不如抓紧时间与西边那位多相处,说不定早得了芳心,何至于现在还在人间与妖界溜达。”他放低声音道。

        “话真多。”

        祁肆神识刚回,尚有些虚弱,见了那明珠的主人,也明白自己得了他人助力:“多谢。”

        郁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对覃沨道:“你先与乐浲去找沈俐,我在外面照看祁肆。”

        覃沨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乐浲随即跟在后面。

        沈俐还在昏迷,几人将他带回了客栈。

        乐浲回客栈后没多久便急着将妖王及那人间道士带回冥界审问。至于明日妖界会如何翻天覆地,妖王的几个儿子会如何争权夺势,乐浲便管不着了。

        几日后,沈俐醒了,他一醒便看到了守在旁边的覃沨。覃沨守了他几日,此时在床边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覃沨的头。覃沨睡得不沉,他一动便醒了。

        覃沨见他醒了,急忙凑到跟前:“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俐摇了摇头,他想说什么,可一连昏迷许久,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覃沨赶紧递了杯水给他:“你拿到血灵了,郁公子以秘法将其送回天道宫了。”

        沈俐闻言松了口气,又看向覃沨。

        覃沨实在太了解沈俐:“你放心,祁姑娘与郁公子可信。”覃沨将这些天祁肆为了救他做的事情都告诉了沈俐。自然也将他被清辉带走的事情全盘托出。

        沈俐听到祁肆行事后,心中有些惊讶,他自觉自己没什么值得祁肆尽心至此。

        覃沨接着道:“祁姑娘说是为了无量尺,可我不信。她总是将自己得善意归结于不怀好意的目的与交易,不欲让他人感到负担。”她随即一笑道:“那日将你带回来后,我便将无量尺给她了。”

        沈俐点点头,认同了她的做法。他喝了水后,舒缓了些:“这几日,让你担忧了。”

        覃沨心中高兴,笑着摇了摇头,她听见这话,心中有些酸楚。

        “我这个做大哥的,这次不称职了。”沈俐道。

        覃沨又摇了摇头道:“你没事就好。只是目前我们依旧不知清辉为何要带你离开?”

        沈俐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这梦似乎触动了自己久远的记忆,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来他是认识清辉的啊。

        “覃沨,清辉你也认识的。”沈俐突然道。

        覃沨疑惑地看着他:“我也认识?”

        沈俐点点头:“是幼时你送我的那只小鲲鹏,只是后来走失了。”他在那只鲲鹏身上费了不少心思,衣食住行都带着它,连修习时也带着。幼时的自己认为这只鲲鹏极其有灵气,一度以为它会是自己未来的坐骑。

        它跟着沈俐的那几年,沈俐学了多少法术与道义,它便耳濡目染了多少。

        沈俐继续道:“他长大了也变了性子,幼时还是个活泼温和的,如今到有些任性了。”

        覃沨想起了那只温糯的鸟,记得当时捡到他的时,他应当是被谁虐待过,奄奄一息的样子引人心生怜悯,便将他带回了天道宫。覃沨那时还小,只觉得是个漂亮的鸟儿,尽管长老们都告诉她那是个骄傲的主,难伺候得很,自己也要将他留在身边。

        初时还好,自己有心力照顾,可越往后,自己对他越发没耐性,便将他送给了天道宫的大师兄沈俐。左右这个大师兄十分疼爱她,处处都让着她,二话不说便将他收着了。

        覃沨似乎记得后来沈俐跟他相处得还挺好。

        “以前分明老实得让人生气,现在怎么还骗上了人?”覃沨道。她来不及深思其中的变化,看着沈俐道:“沈大哥,我们还继续留在妖界吗?”

        沈俐身上没什么伤,只是连日昏迷在结界里,有些不适应。他道:“不,尽快回去。”虽说血灵已在天道宫,如今他们许久未归,沈俐怕有变故。

        若是血灵无用或有失,还能有时间再想办法。他的师父不能有事。

        沈俐担忧到:“你许久未回宗门,你师父可说什么了?”

        覃沨道:“临走时,我给师父留了封信。”

        “这都多久了?离你出玄门至少一两年了,期间掌门竟未给你个只言片语?”沈俐问道。

        沈俐知晓覃沨担忧自己的父亲,这几年她花了许多时间去寻能治好她父亲的药,自己门派的境况怕是分身乏术了。

        “这次回去后,你先回玄门向掌门请罪。师父这边,你不用太担忧,有我在。”

        “玄门门训,救死扶伤。”覃沨说完后便沉默地理了理沈俐垂在床侧的衣袖。

        就在沈俐认为她不会再说话时,便听到闷闷的一声:“我没错。”

        沈俐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你是玄门的大师姐,不要任性。玄清掌门十分疼爱你,你在玄门学艺的这些年,她倾囊相授。你一年前不辞而别,如今道歉还要推脱吗?”

        见她神色松动,他接着道:“我将师父当作父亲,会照顾好他的,相信我,阿沨。”

        覃沨知道自己不辞而别这件事办得太过,当初知晓自己父亲病情时,便向自己的师父提出要去寻救治之法,可师父没同意。

        玄门是修医术的,习医艰难,所费精力非常人能忍受,选择修道的人大多意志坚定,可玄门更甚,面对的境况也比其他门派复杂得多,以至于许多修道者便会更选择较容易的其他门派,至此玄门弟子并不多,百年前竟差点到门派衰微的境地。

        覃沨出身天道宫,却在半路前往玄门求学,学了医术。她去玄门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不想天道宫的弟子求医无路,说来奇怪,她能有这个想法还归结于清辉。在她捡到清辉的时候,奄奄一息的样子,让她觉得若是会医术就好了。

        覃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沈俐道:“回玄门时,将无量尺带上,玄门需要它。”他说罢起身收拾:“祁姑娘此次帮了我们许多,我去看看她。”

        两人整理好了后,便去找了祁肆。覃沨敲了门,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又接着去了郁风那处,果然在那里找到了祁肆。

        祁肆看起来神色不错,只是唇色略白,依稀透露着当日神识耗费巨大。

        祁肆见沈俐醒了:“身体可有大碍?”

        沈俐拱手道:“无事,前些日子多谢祁姑娘出手相助,沈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需要,沈某定当竭尽全力。”

        “沈兄言重了,举手之劳。如今尘埃落地,二位今后如何打算?”祁肆道。

        沈俐道:“我们明日准备回人界,祁姑娘与郁公子是否同行?”

        祁肆看了看郁风,后者毫无顾忌地盯着他。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祁肆将无量尺拿出来,对着覃沨道:“完璧归赵。多谢。”她看着两人继续道,“烦请二位先回房,我待会儿过来寻你们。”

        祁肆话说得直接,神态自若,无半分扭捏心虚之态。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覃沨也知道祁肆是个什么性子,也不生气,二话没说拉着沈俐便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祁肆与郁风。

        祁肆刚到郁风这里,还没来得及说话,覃沨跟沈俐便过来了。她斟酌了下用词,说出了方才被打断的话:“此次欠了你好几个人情,以后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义不容辞。”

        郁风笑了下:“救了你好几次,怎么到你嘴里便轻描淡写成几个人情了?祁肆,你这买卖做得挺划算啊。”

        祁肆心道这人挺不客气啊,连装都难得装,不过这样正好,她不用觉得有过重的负担。她装得面无表情:“以后有需要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她顿了顿继续,“我明日会跟覃沨一起回人间,你呢?”

        郁风:“怎么?这就想跑了?你要寻的药找到了?”

        “留在妖界无事。并不是”祁肆想到自己看不见血灵的事情,有些无奈,“妖界没有我需要的药。”

        郁风没再追问,正色道:“有事未结,暂不回。”

        祁肆也不问他将要做什么,只将一个东西扔给了他:“若要找我,用这个即可。”

        郁风伸手接住。

        那是一个白璧玉制的哨子,看起来跟那只她带在身上的镯子属于同一制品。这两个都不像是她会带在身上的东西。

        “此物与我的镯子是一体,二者可以互相感知。镯子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祁肆解释道。

        祁肆从郁风那处出来,便去跟秦辛道别,二人闲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傍晚回客栈时,祁肆见到了从客栈出来的清辉,他神色匆忙,看起来有些憔悴,也不知他若是知晓明日沈俐便要离开会做何反应。

        也不知明日回去,人间又过了几个春秋。

        翌日,祁肆原本以为沈俐会带着他们经生林而回去,他竟直接以天道宫秘法在客栈内开了妖界与人间的通道。

        “天道功法,着实妙不可言。”祁肆由衷称赞道。

        想当初她进妖界时,寻了许久的法子,耗时近一年才找到合适的时机,从生林回人间。回到人间后才发现人间已过了近三百年。震惊之余也有许多的不适应。

        沈俐谦虚道:“祁姑娘谬赞了。”

        “叫我祁肆就行。”

        覃沨笑道:“那我叫阿肆,可好?听着亲切。”

        祁肆笑着点点头。

        沈俐将通道开到了天道宫,三人穿过通道便到了。覃沨刚到便被告知自己的师父来了,正在倡卿长老处救治。她当即前往。

        祁肆听到此话时,微微蹙眉,按妖界与人间的时间来算,他们将血灵送回,至少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怎还会在救治中?她此时看着盈绕着云雾的天道宫,似乎觉得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沈俐将祁肆安顿好后,便第一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师父。

        天道宫是十大门派唯一个同时修三门术法的门派,分别是剑道、丹道与阵法。三门术法又分别对应了三位长老,而天道宫的长老三门术法皆练,只是各有侧重罢了。之前祁肆见到的倡榕长老便是修丹道的。

        覃沨的父亲倡卿,也就是沈俐的师父是修剑道与阵法的。倡卿长老在一次闭关修炼中,伤了身,已昏迷许久。玄门掌门玄清曾亲自看过,也找不出受伤缘由,故此沈俐与覃沨便执着于寻破解之法。

        覃沨与沈俐被拦在了倡卿房门外,拦人的是覃沨的师弟商誉。

        商誉道:“师姐,师父忌打扰。”

        覃沨停在门口,有些焦急:“师父进去多久了?”

        “好几日了。”

        “师父身子可还好?”覃沨担忧问道。

        商誉松了神色,带了些责备:“师姐,不辞而别总归是下策。师父这些日子还是挂念你的。”

        覃沨有些动容,心里酸酸的:“可我送回去的信,一次都没回我。”她在外的这些日子,也会给玄清写信,见着些罕见的药材,也会捎回玄门。

        只是从未见玄清回应,覃沨一直不敢回玄门,也是怕她师父生气。

        玄清一直到傍晚时分才从房里出来,一见到自己的弟子,便沉声道:“还知道回来?”

        “师父,弟子知错。”覃沨许久不见师父,鼻头一时有些发酸。

        玄清没再苛责她,淡淡道:“你父亲暂无大碍,近日不要去打扰。”她说完便丢下两人径直去了天道宫掌门的议事处。

        祁肆是第二日才知晓离他们将血灵送回天道宫,不过几日而已,可若是按照妖界的时间,此时人间该过了几年才是。

        到底怎么了?

        此时走过一名天道宫弟子,她急忙拉住:“劳驾,覃沨与沈俐在哪里?带我去。”

        那弟子知晓这是大师兄的贵客,见她神色严肃,也不过多追问:“大师兄与师妹在师父的院子里。这便带您去。”

        祁肆见到两人时,那两人皆一脸沉重的表情立在院子里。她走进后问了倡卿长老的境况,知晓无大碍后,便告知了两人妖界的异常。

        沈俐道:“为何会这样?”

        “尚未可知,我担忧会对人间有影响。”祁肆道。

        “不如告知掌门,查查藏书阁可有先例?”覃沨道。

        祁肆点点头:“正有此意,天道宫藏龙卧虎,或许能知晓缘由。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此时祁肆的除魔剑突然异动,她瞬间握紧,紧皱眉头。

        “怎么了?”

        “阿肆,怎么了?”

        沈俐与覃沨异口同声。

        祁肆道:“人间有魔王出世了。”

        “什么!”覃沨惊道。

        沈俐还算镇静:“怎么可能,几百年了,魔物早没了踪影。且近日并未有魔息示警。”

        “除魔剑不会有错。”祁肆十分笃定,她将一个玉哨扔给覃沨,“我先去查看,若有异动,我会通过此物告知。”

        “告辞了,两位。”

        祁肆说罢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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