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萧衍闻言仍是面不改色，仿佛是在谈论家常一般淡淡地说：“在适当的时候展露锋芒也未尝不可，若是过于优柔寡断，反倒容易错失良机。”
“殿下就不怕招来祸患？”
“本就身处险局，灾祸是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一些，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三皇子内里倒是不像表面这杨温润如玉，行事这般强势果断，还真颇有几分为帝的资质。
谢尚书在心中暗暗评价萧衍。
“不知这番局面，殿下觉得有几成胜算？”
“这就要看大人愿不愿意给晚辈机会了，如果不愿，大概只有七成，如果愿意……”萧衍说着将视线从棋局上移开，目光直直地看向谢尚书，缓缓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十成。”
谢尚书听到这个答案略有些意外，方才他所问的“局面”自然不会是棋局，而是这夺嫡的局面，萧衍当然也是明白这弦外之音的，十成可就意味着……这个三皇子认为如果有了兵部的帮助，他就一定能夺得皇位，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这话未免有些过于狂妄了。
“殿下如此自信，可是已经有对策了？”谢尚书迎着萧衍的目光继续试探道。
“自然，晚辈从不会没有把握地口出狂言。”萧衍仍是丝毫不惧，目光锋利得如同一把刀，好像能在人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见目的已经达到，谢尚书也就不再多言，以免落人口舌，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谢尚书臣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今日这棋局恐怕不能与殿下分出个胜负了，日后还请殿下多指教。
萧衍明白谢尚书这是要看他以后表现的意思，便会意地点了点头，起身与谢尚书告别。
临走前，谢尚书给了萧衍一幅字画，解释说：“这是允儿在家中闲来无事所画，殿下若是得了空可以看看。”
随后便上马车离开了。
回到谢府之后，谢尚书便将谢书允给叫了过来，经过这几天的调养，谢书允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子还有些弱，但偶尔在家中走动还是没有大碍的。
“现在能告诉爹那幅字画到底画了些什么吗？”
“也……没什么，就是上元节不是快到了吗……”谢书允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什么意思了。
“你这孩子……”谢尚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萧衍正在看着谢书允给他的画。
画上画着繁华的京都，四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正是上元节的场景，而在画中最明显的莫过于护城河边的一个着藕粉色衣裳的少女。
那少女独自一人伫立河边，遥遥地望着远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画的左上角题着一行小字：玲珑骰子安红豆。
如此明显的画中之意，萧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无非就是谢书允想告诉他，上元节快到了，臣女很想念殿下，不知殿下能否抽空于上元节当晚在护城河边一见。
萧衍看完将画收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沉思了许久，一时竟不知究竟该不该赴约。
“往后你们总是要结为夫妻的。”
贵妃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回响着，想到自己若是不去赴约，谢书允脸上可能浮现的失望神情，萧衍终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上元节当天，谢书允早早地就来到了护城河边，等待着心中的那个少年出现。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早已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携家眷一同出游的少爷小姐。
然而预想中的少年却没有出现，看着河边其他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谢书允不禁感到鼻尖有些发酸，她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失神地看着河上漂流的花灯。
“夜里风大，你的病才刚好不久，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正当谢书允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温柔低沉的男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件盖在她身上的披风。
谢书允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萧衍正站在她身后笑着看她。
“殿下？你怎么……”谢书允难掩心中的激动，面色羞红地问萧衍。
“不是谢姑娘邀请我来的吗？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没……没有。”谢书允娇羞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萧衍。
这时她才发现，身上盖着的披风似乎带着些淡淡的檀香，正是萧衍身上常有的味道。
这披风不会是从殿下身上脱下来的吧……
谢书允这么想着，心跳越发快了起来。
相比之下，萧衍倒是神色如常，淡淡地叮嘱谢书允道：“一会儿记得改改称呼，切莫再叫我殿下。”
“那……应该叫什么？”
“你想怎么叫？”
“嗯……能不能叫衍哥哥……”谢书允轻声说着，生怕萧衍听清她说了什么，又担心萧衍听不清她说什么。
而萧衍当然是听清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心中却是有些许的不悦，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那衍哥哥，我们一起去街上走走吧。”见这略有些逾矩的要求被应允，谢书允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当即站起来兴奋地说道。
“……好”萧衍仍旧笑着，只是谢书允并看不出来，这笑容中多了几分勉强。
两人于是就这么并肩走在大街上，一起看着繁华的街景。
路上的行人总是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们几眼，倒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是萧衍的容貌过于出尘，大家习惯性地欣赏欣赏美男罢了。
走到一半，谢书允突然扯了扯萧衍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铺子说：“衍哥哥，那边有个灯笼铺子，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嗯。”
说罢两人便一同走到了铺子前。
“掌柜的，这盏兔子灯怎么卖？”
店家闻言笑了笑：“这位姑娘应当是第一次在上元节出门吧？咱们京都有个传统，这上元节当天卖出的货物都不收银钱，只需作诗一首即可，若是店家满意，货物便免费赠予客人，若是不满意，那便只能算是无缘了。”
“这……”谢书允略微有些为难，虽然她也读过许多书，但奈何资质平平，在诗文上并没有什么造诣，这个要求属实是对她来说有点难度。
店家看出了她的窘迫，便转而对萧衍说道：“若是这位姑娘不会作诗不要紧，同行的公子代劳也是可以的。”
谢书允闻言期待地看向萧衍，萧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店家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萧衍缓缓地说出四句诗，神情很是自然，然而一旁的路人们和店家却是被他这短短的四句话给惊住了。
“好诗！好诗！”
突然间不知是谁先起了这个头，一旁听见萧衍作诗的路人们都纷纷鼓起了掌。
“哈哈哈，公子如此文采，鄙人不得不服，这兔子灯就赠予这位小姐了。”店家笑着把兔子灯递给谢书允，看起来很是兴奋。
谢书允接过兔子灯，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萧衍。
“鄙人再冒昧地问一句，公子生得一副好面容，还有这般才学，按理来说应当名满京都才是，但鄙人好像对公子并无太多印象，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谢书允听店家这么问顿时慌了神，唯恐暴露了萧衍的皇子身份。
但萧衍却是没太大反应，只是客气地回道：“在下是江丞相府上的二公子江衍，只不过是庶出，常年不在京中，最近才入京，恰逢佳节，便陪舍妹出来走走。”
店家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萧衍就和谢书允离开了。
“衍哥哥，刚才也太吓人了……要是被别人发现宫里的三皇子跑出来陪小姑娘逛街……”谢书允仍旧有些后怕，小声地吐槽着。
“算不得什么大事，有人问起像我方才那般胡诌一番就好了，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担心我方才作的那首诗。”
“嗯？那首诗怎么了吗？”谢书允不解地眨了眨眼。
“诗本身没什么问题，我怕的只是诗传到宫里，那时可就不好交代了。”
被萧衍这么一说，谢书允这才反应了过来。
“对啊！而且刚才衍哥哥胡诌说自己是丞相之子，万一有人听闻盛名真跑到丞相府里去拜访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江衍……”
说着她不禁感到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约萧衍出来，还非要那个兔子灯，萧衍也就不用面对这些麻烦事了。
萧衍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连忙出言安慰道：“无妨，丞相大人向来都很聪明，要是真有人找上门去，他应当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至于宫里那边……我自有办法解决。”
然而即便萧衍这么说了，谢书允还是觉得自己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于是说：“衍哥哥，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已经陪我很久了，还给我拿了个兔子灯，我……很开心。”
“也好，若是回府太晚谢大人也该担心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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