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取证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林雪的事情过去太久，已经很难取到物证。

        和事件有关的人里，只有陈老师的病房我还没去过。

        我到病房的时候，陈乐在病床陪同照顾陈老师，面对我，陈乐没了在同学面前的嚣张跋扈，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我问了几句话，感觉似乎没什么突破口。这时候，我注意到陈老师的胸口挂了一块神灵牌。

        “你父亲信教吗？”我问陈乐。

        “信教。他特别虔诚，从来不吃肉的，只吃素食，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祭祀。”陈乐显得有些骄傲，可我只感觉恶心。

        我走出病房，在走廊里点了一根烟。

        “您好女士，这里不可以抽烟的。”小护士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那边有吸烟室，在这里吸烟，我们要罚钱的。”

        我掐了烟：“没事，相互理解。”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尖厚厚的一层茧子，颜色已经被熏的偏黄。还好形状总体很纤细。

        “做个美甲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吧？”我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语的嘟哝着，准备去吸烟室再点一根，这几天工作量太大，总让我打不起精神。抬脚的时候，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对……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我低头一看，这不是之前见过的高叶吗？小姑娘怀里还抱着那本红楼梦，带着厚厚的眼镜片，声音低低的，头也低低的。

        “高叶？你来医院做什么？是家里人生病了吗？”我蹲下去轻轻抚摸她的头，“不怕不怕，姐姐给你糖吃。”

        高叶似乎有点吓到了：“我……我来看陈老师……”

        怎么又是这个混账东西……我捏了捏眉心：“小朋友，跟姐姐说，你为什么要来看陈老师呀？”

        高叶没有回答我，撞开我抱着书跑了。

        我觉得烦躁，去吸烟室吸了一根烟。一边吐烟一边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这么白痴，钱还没拿上给自己找一堆事，迟迟交不了稿。

        抽完烟回到病房，发现高叶也在里面。

        我站在门外，听到她在哭，一边哭一边把陈老师的手往自己脸上凑。

        我走进病房：“陈乐，这个小姑娘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吗。”

        陈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啊，是我父亲资助的学生，看她父母离婚了，单亲家庭有些不容易，啊，对了，有时候我爸也会带她念念经什么的。”

        小姑娘本来一直在哭，看到我进来，紧紧闭上了嘴挪到了一边。

        我问高叶：“你还在看红楼梦吗？”

        小姑娘点点头。

        “怎么一个人来？”

        小姑娘畏畏缩缩的：“妈妈……妈妈前几天被架子砸了，干不了活……我想来借点钱。”

        “那你男朋友呢？”

        高叶抿住嘴，一声不吭。

        我捏住她的肩膀：“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小姑娘哇的哭了：“姐姐对不起……放开我……”

        我赶紧松开手，有点手足无措，我最不擅长对付小孩了。

        “呦，是谁把这么可爱的小公主弄哭了？不哭不哭，她是坏姐姐。”

        我抬起头来，是小韩。

        “你怎么来了？”

        小韩眨眨眼：“这可是事关我旅游经费的，怎么可能不上心嘛。”

        小韩给高叶变了几个魔术，小姑娘被他逗的咯咯笑。

        不得不说这家伙一直比我受小孩喜欢……

        “交给我吧。我带她去聊聊天。”小韩显得胸有成竹，“大记者，这次的新闻还是要我来挖掘哦。”

        谁知小姑娘一听要和他单独相处，哇的就哭出了声，跑过来抱住我的腰：“姐姐不要……姐姐我害怕……”

        我和小韩对视了一眼，恐怕我们最担心的情况就是事实。

        “小姑娘，和姐姐说为什么怕呀？”

        “姐姐……他是男人……陈老师也是男人……我害怕……疼……”

        我沉默了一会儿，打电话叫物证科的法医过来。物证科的几个姐妹带小姑娘去检查，因为在医院，不一会儿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私处撕裂伤，内裤上也提取到了陈老师的精斑。

        贾熙……哪有什么贾熙啊，连这个名字都不过是红楼梦里人物名拼凑的产物。高叶家里穷，总是被同学们欺负，钱一直都是陈老师给她的，但她也在为这笔钱每天受到侵犯。小姑娘每天抱着红楼梦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是对爱情的渴望。

        人是会骗自己的，高叶当时说自己有个富有的男朋友时幸福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她在给自己织梦。

        可现实哪有什么霸道总裁拯救女孩，谎言和现实就像红楼梦里的镜子一样，正面是红颜美人，背面就是骷髅白骨。

        那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侵犯拿到的钱。

        她只是想让母亲多歇一歇，有时间养伤。

        我交系列访谈之前迟疑了很久，我知道女孩没有错，可是社会环境很难接纳她，流言蜚语是会吃人的。

        王主任看了看采访，显得很激动：“张楠啊，你这次可挖到了大新闻！一定会大爆的！只是……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你是不会交报告的。”

        我叹了口气：“王主任，能不能多给我发点奖金，我休年假用。”

        我很愧疚，特别愧疚。我感觉我间接伤害到了那个小女孩。

        可是错的不是我，我没有法子，我还需要支付我和小韩的生活费，还有小韩的学费。

        柴老师说得对，新闻干久了人会麻木的，可能就越来越不像人了。

        我望着报社的大楼，高大的建筑每一层上都贴满了反光玻璃，阳光照过来亮的有些刺眼。

        望着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我有时候多希望自己能停下脚步来，而不是现在这个让自己讨厌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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