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守灵人在通过更为严厉的考核后，组内晋级成为下一任的灵官，相比守灵人来说，灵官的任务能轻松许多，给属下颁布任务，发工资，至少不用几乎一年都在地上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给灵官的补偿，作为曾经是守灵人的补偿。

        言池转着手里的笔，只要不出意外，他是能明确知道自己未来会替代毕呈的位置，而毕呈会功成身退，终于进行轮回转世。

        这是每个地府工作者都要经历的，从除去记忆到重新给予再到无情剥夺，冥界本来就是个糟心又折磨人的地方，所以死后愿意经过考核来冥界生活的人越来越少，自然，质量有时候会不太过关。

        言池放大手机里的图，同时停在一栋灰黑色的房子面前，墙上的木牌子用白色墨水标着冥夕小区5单元一号。

        这是栋三层小洋楼，前院正门内有盏蓝色火焰路灯，必须是地府高级工作人员才能在家里安放照明灯。

        言池看了会，心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交到自己手里。

        他刚抬起手要敲门，那种感觉又来了，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灵的躁动是有方向的——它正在被这栋房子所吸引。

        言池撑着大门，下意识的弯下了腰，想蓄力把它拽回来。

        突然，肩膀落下一道力气，不轻不重，但是从触碰的地方开始，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安抚剂，四下蔓延开，那种慌乱的感觉瞬间消弭不见。

        言池并没着急推开他，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异瞳，一黑一红，但是红色并没冥王的深，就好像只是在眼球上轻描淡写的勾了一笔朱砂。

        他眨了下眼睛，又突然不见了，言池疑惑的也眨了眨眼睛，是自己刚刚看多了冥王的眼睛，一时间恍惚了？

        “言池？”男人收回了手，声音毫无波澜。

        每个组长手下管理着将近百来名守灵人，不可能全部记住，但优秀的名字他还是得知道的。

        言池立马低下头，恭敬的说了句：“组长。”

        毕呈手里还拎着路过菜市场买的水果，他们所有的食物都有专门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去地上购置，需要办理专业的出入牌。从透明袋子可以看出来，毕呈买的是苹果和橘子。

        见他垂眸盯着，毕呈大方的举起来：“想吃吗？”

        “不用了，我是来送东西的，”言池脱口拒绝，把钢笔递过去，“冥王大人让我来送给您。”

        毕呈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扔进装水果的袋子里，“原来在他那啊，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言池想问都不看一下吗，可他没来得及出口，毕呈已经把门拉开，他站的位置十分心机，巧妙的堵住了言池离开的路，除非言池像踹那个被附身的女生一样踹开他，否则出不去。

        毕呈：“请进。”

        阻断了他拒绝的措辞，言池想了会，竟然听话的跟着毕呈进去了。

        屋内的格局和装饰与普通的小洋楼没区别，毕呈进屋后开灯，在外面待久了，突然的强光让言池有些不习惯。

        “苹果还是橘子？”毕呈拎着水果进到厨房，还是不给他插话的机会，“要不都洗了吧。”

        说实话，言池还挺想吃那个苹果的，因为刚刚会上没吃多少东西。

        毕呈行动快，几秒就抽出个盘子装好了洗过的水果。

        “坐。”

        言池也不客气，直接在沙发正中央坐下，毕呈看见后笑了下，在旁边的单人沙发落座。

        这回没再等他开口，言池伸手抓了个苹果，咔咔咔开始咬起来。毕呈拿过来一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

        “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怎么守规矩。”毕呈道。

        这组长到底是多不认真，想了解组员竟然得从传闻中得知。

        言池没吭声，安静的咬着苹果。

        水果放到冥界，由于湿气重，存放时间普遍会变长，汁水也会格外丰富，言池没注意咬了口，苹果汁从嘴角边呲的一声，射出去一道弧线。

        所有动作都在此刻僵停下来，言池静静的保持那个咬下一半苹果的动作，眼睛眨都不敢眨。毕呈抽出张纸递过去，打破了静谧。

        “会上都说什么了？”毕呈似乎并不在意，直接换了话题。

        言池接过纸，小声道了谢，这毕竟是他的上司，传言不守规矩但不代表他不懂礼貌：“没讲什么，跟以前一样，都是客气话。”

        言池说完愣了，他这话说的太过平常和自然，就像是跟认识了许久的老友闲聊。

        毕呈笑道：“果然，我不去也没关系。”

        是，没关系。

        但次次都不去，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言池放在手里的苹果突然无味，啃了一半不想吃了。

        毕呈看了眼他，“是不是没有苹果味，这橘子也不好吃，扔了吧。”

        言池瞥向他手里刚扒好的橘子，吃都没吃就说不好吃，您是火眼金睛吗？

        不等他提出来，毕呈拿过他手里的苹果，跟着自己的橘子，说扔就扔了。

        “……”

        “毕竟不属于这里，保存的再好也没最初的味道，”毕呈笑着看他，“等有机会，去地上走走，我的属下会欢迎我去家里做客吧。”

        言池捏了捏掌心，点点头：“当然欢迎。”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言池深刻体会到他这组长有多话痨，聊遍了天南海北，涉猎多种领域，言池作为属下又不得不听，最后想趁他不注意偷偷揉揉太阳穴，却还是被发现了。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言池心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么会聊也不见去大会上慷慨激昂一番，偏偏可着他一个人祸害。

        “不会。”言池假惺惺的扯着嘴角。

        之前毕呈的反应能力和情商超出常人许多，可这会儿又装聋作哑，跟他扯天扯地聊了十分钟，才发善心放他走。

        言池站在门口，停止跳动的心却早就飞的不知所踪，正想着离开前如何表达作为下属对这一趟拜访表示多么荣幸时，毕呈的手轻轻落在他肩头。

        很奇怪，触碰的感觉并不令人反感。

        言池很少让人碰，说洁癖也算不上，讨厌又太过严重，就连自己也觉得，这属于一种另类的矫情。

        “灵官还有事要吩咐吗？”言池问道。

        毕呈愣了下，笑着收回了手，“没什么事了，就是突然很想抓住你。”

        言池：“……”

        “大概你是唯一一个不觉得我是话痨的人吧。”

        不，我觉得。

        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并不以为的错觉？

        言池点了下头，捎带着弯下腰，这人太瘦，露出来半截脖颈能看到凸起的骨头，只被一层皮包裹着。

        毕呈短暂的蹙了下眉，在言池抬头时瞬间舒展。

        “拜拜，有空常来玩。”毕呈挥着手，一直到言池走过拐角，视线里那人已经消失了才回过神，转身回家，可没走出去几步，突然顿住扭头，对着那个拐角深情的望了几秒。

        -

        言池回到冥界的家里，地府工作者在工作满六个月后可以向上级申请公款买房，也就是说，他们的房子不需要花一分钱，面积按照官位大小定夺，但屋内的设计和布局可以按照统一的风格，也可以自己设计。

        言池在某件事上懒到极致，所以申请以后就没管过，他很少回冥界，这房子也沉积了不少的灰尘。

        跟灵官不同，他们居住的是楼房，言池当时申请的是中层位置，所以爬楼梯到了五楼。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跟在地上的房子相比，无论是光线还是屋内的装饰，都差太多了。

        言池拎着打湿的抹布擦了擦椅子坐下，掏出灵册和钢笔。

        年前每个守灵人都需要汇总这一年的业绩，检查无误后上交给灵官，灵官核实后，才能按照业绩分发年终奖。

        言池快速翻动着灵册，右手笔耕不辍，一直到看到熟悉的名字，指尖顿住。

        盯着灵册上面的名字小声重复了遍：“毕、呈。”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名字相同大有人在，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可古怪的点就在于言池没有任何印象。

        按理说，他在执行任务时，对于突然出现的地府官员名字，应该更加留心才对，可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而且，这灵册上面的字好像也不是他的笔迹。

        “毕呈，28岁，自由职业者，孤儿。”

        如果言池没记错的话，毕呈在冥界的年灵好像也是28。

        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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