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第 251 章

腊月二十六，林菀陪林桑一起安排春节祭祖的事宜，其实林菀已经能独当一面，大多数都是她在做，林桑只是偶尔给她指出一些问题。

    “现在我也能帮衬着做事了，你今天可以不来的，”林菀担忧地看着林桑，“你最近脸色好差，我说让你去做个检查你一次也不去，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几天你就别去公司了，祭祖的事也别管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这些事都有我呢，我要是有什么搞不定再来找你。”

    “今年事情太多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等明年这些事情我可就都不管了，你偷懒了这么多年，以后有你忙的。”

    “你也别想偷懒，快点儿养好身体，以后和我一起忙才行。”林菀笑了笑，但眼底依旧是挥之不去的担忧，她看得出来，林桑的身体在日渐衰弱，可是她既不愿意休息，也不愿意接受检查和治疗。她真的很担心林桑的身体，可是她和哥哥否做不了林桑的主，也劝不动她。

    “林桑，你最近的脸色真的越来越苍白了，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忙完这阵子吧，还有几件大事没办呢。”

    “你永远都有办不完的大事，”林菀无奈地叹息，“算了，今晚回家吃饭吗？我叫厨房炖点汤。”

    “不急着吃饭，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我和你哥哥商量过了，等过了元宵就把公司的事情全权移交给你。”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才进公司多久啊，就我这三脚猫的本事，你们真不怕我把公司给弄垮了呀。”林菀摇头拒绝，她没那么自大，“我是想帮忙，可是也不是现在呀，我可以给你打下手做点小事，可别的就算了，我怕会给你帮倒忙。”

    “没有人帮我做事，我怎么有空休息？”林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很聪明，也很有天分，不要担心做错，哪儿有人从来不犯错呢？你放开手按自己的想法做就行，就算有什么纰漏，也有我给你兜底。”

    林菀粲然一笑，心里不禁有些发痒，这半年她怕给林桑添麻烦，做什么都有点束手束脚的，现在林桑这么说，她心底跃跃欲试，“好吧，既然你这么放心我，我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就先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试试。”

    “哈哈哈，不用一年，半年就够了。”

    林菀也忍不住笑，“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做出点儿成绩来！到时候你得给我摆庆功酒！”

    林桑只是笑着看着她，看她眉飞色舞地讲自己对公司的规划，又听她抱怨那些老家伙难对付。虽然她培养林菀的确有自己的目的，但这一刻也是真心为她的进步感到欣慰。

    林菀说了很久才发现林桑一直都只是静悄悄地听着，看她脸色有些疲倦，她急忙停下“都这么晚了，快回去吃了晚餐休息吧，明天又是忙不完的事情。”

    林桑摇摇头，“我不回去吃，公司还有事。”

    “你……”林菀想问她和林清韶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两个人半年来都冷冷淡淡的，不说话也不见面，就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可是看着林桑苍白疲倦的脸色，她终究还是没有问，“你去了公司记得吃晚饭。”

    林桑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深夜，林桑办公室的电脑还亮着，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额头睡着了。

    “林总？林总？”高寒月轻声呼唤她。

    林桑惊醒过来，她揉了揉额头，仍然觉得晕眩，“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所有的布置都没有纰漏。林总，您去休息一会儿吧，后面这几天恐怕更没有时间休息了，我担心你的身体撑不住。”

    “别担心，我不会硬撑的。”林桑朝她笑了笑，但其实她预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要趁自己还醒着的时候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叫寒星一定要保护好杨月桑母女，她们是重要的证人，即使我们的计划失败，也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如果上天还愿意让她多活几年的话，她们将会是自己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林桑走到窗边，俯视着高楼下方的车水马龙，“寒月，这次如果我们能够成功，这个国家就能被改变，也许在几百年之后，这里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世界。”

    “正常的世界？”高寒月低声重复了一遍，她苦笑，“现在的世界难道是不正常的吗？”

    “通常来说，不正常的才是正常的，我想要的正常反而是不正常的。”

    “但是在你说的那个世界里，不会有人再被迫经历我父亲那样的事了吧。”

    “寒月，我不想向你许诺不可能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只要人还存在，压迫就永远不会完全消失，即使历经几代人几百年的努力，能做到的也只是减少。”

    但即使是想实现这样的世界，也是难之又难。

    林桑垂下眼，轻轻叹息一声——只可惜无论怎样的世界，她很快都要看不到了。

    “寒月，现在你后悔跟着我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世界，而且这次计划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将会遭到疯狂的报复，这种危险也许会贯穿你的一生。”

    高寒月摇了摇头，她无奈地一笑，“林总，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就算我后悔，这时候也没地方可跑了。”她看着林桑不同以往的温和笑容，又问，“林总，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当初为什么要带着我兄妹两个？你真的不怕我们冲动之下报复你吗？”

    “说实话，以你们当时的能力，一百个你们摞起来也伤不到我的一根头发，”林桑笑了笑，“我带着你们，是因为你们曾经受过被压迫的痛苦，我想你们不会愿意看着更多人再次经受这样的苦，你们会追随我一起建立一个不同的世界。”

    高寒月不禁一笑，是啊，她和哥哥的确会追随她。

    “嗡嗡嗡——”

    桌上手机忽然发出响动，林桑拿起手机，那是个陌生号码。

    “何女士吗？您点的海鲜粥到了，请您到楼下来拿一下。”

    “你打错了。”

    挂断电话，林桑神色凝重，“秦深来了，寒月，你立刻安排一下，他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凌晨三点，林桑到靠近城郊的公寓和秦深会面。

    “你这个时候亲自来见我，是不是我们的计划出了问题？”林桑的神色是罕见的焦急，甚至是急躁，她从不这样的，但这次的计划对她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而且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计划没有出任何问题。”秦深凝视着林桑，眉峰渐渐聚拢，眼里浮现出哀痛与怒火，“有问题的是你！林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情况！”

    心中的巨石落地，林桑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她抵挡不住眩晕，瘫坐在沙发上。

    “我没事，你不要告诉我你回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没事？三个月前你就开始吐血，近几个月你又常常晕厥，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有多差，你和我说这是没事！”秦深半跪在沙发前扶住她着她慢慢躺下，只觉得心痛如刀绞，“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检查和治疗？”

    林桑脸上浮现一个无奈的笑容，声音也虚浮无力，“秦深，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杨钰曾给她介绍过一个中医大夫，大夫诊了她的脉以后就告诉过她，她的身体受损太严重，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但如果她愿意放下俗务静养，活到三十岁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林桑活着是为了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只是为了活着。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那么生命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秦深，我相信你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计划，所以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好吗？如果在这时候被他们发现我们有联系，我们的计划很可能会功亏一篑的。”

    “我不知道。”秦深颓然地松开林桑的手，“曾经我以为我懂你，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懂，你曾经说你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有时候我在想，你要是真的只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这么爱你，这么为你牵肠挂肚。我知道我不该现在回来，可是我好害怕，林桑，我怕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怕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能见到你的……”他哽咽着，几乎语不成调，“你的尸体。”

    “秦深，人总会死的，如果你真的一直爱着我，就替我实现我的愿望，我希望能有新的秩序，新的世界。”

    “我爱你又怎么样？你又不爱我，这也许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可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这么绝情。”秦深苦笑着低下头，眼泪砸在手背上，“你想让我替你做事，连句好听的都不愿意哄我。”

    “这并不只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的，而且快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为什么要我哄你？”林桑牵动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回去吧秦深。”

    秦深抬头看着她，不舍地描摹着她的轮廓，眼里的泪光在暖暖的灯光下凝结又落下，“林桑，不要死好不好，我不想你消失，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你从没有拥有过我，又怎么会失去？”林桑收起笑意，沉静地回望着他痴缠爱恋的眼眸，“忘记我吧，如果我活到八十岁，我们一定会成为敌人的，留在这里就很好。”

    秦深望着她，含泪缓缓摇头，再也不会有像她一样的人，在那样的时机，命运般地闯入他的世界，在他生命里镌刻下一道刻骨铭心的痕迹。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忘记她的。

    “我想吻你，可以吗？”

    林桑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

    秦深的眼泪再次滑落，“你还真是绝情。”

    “我不爱你，又为什么要给你徒增念想，”林桑笑了笑，“况且你今晚真的吓到我了，所以我更有权拒绝了。”

    秦深只是悲恸地看着她，没有露出一点笑容。林桑伸手拭去他的泪水，“你会为我的离去感到悲伤，我却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心痛，你看，你的爱让我们两个不再平等，你永远低我一头，所以，忘记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吧。”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更何况是你这样的人，你早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

    林桑摇摇头，只是催促他离开，“回去吧，天亮了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秦深给她盖上薄毯，“休息一会儿吧，别起来，你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事情，睡一会儿吧，两个小时之后我叫你。”看林桑仍然睁着眼没有睡觉的意思，他轻叹一声，“你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什么时候走，你不睡，我就不走了。”

    林桑无奈闭眼，她今天既疲倦又头晕，竟然真的睡着了。

    秦深眷恋地望着林桑的睡颜，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但那也许会惊醒她，犹豫片刻后，他缩回了手，只在空中虚虚描绘她的面容。怔怔地望了许久后，他俯身弯腰，虔诚地吻了吻林桑的唇，即使一触即分，他也感到仿佛一股电流窜过，酥酥麻麻，让他一时间不知置身何地，他的泪水沿着脸颊滴下，原来亲吻爱人是这样的幸福，可是他从未拥有过眼前的爱人，也再也不能亲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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