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八十三章 警告

张秋生虽然嘴上能欺骗别人，但他心里很难骗到自己，他无法否认自己对张语琪的好感——只是，他有点分不清的是，这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每个人都会对她产生的那种惊艳的感觉，就像肖俊说的那种“喜新厌旧”中的“新”。

        往日里，当他每天回到家中，看到杨雅雯张罗着家里的事务，陪伴着张晓晓的时候，他心里已然充满了满足。

        但是，今日回到家中时，他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看着杨雅雯的背影——他一时分不清，他对这平平淡淡的日子，到底是满足，还是不知足。

        他在一家全国排名前二十的地产公司上班；他在公司每年都有稳定的业绩；他的领导也很器重他；他每年的收入都很稳定，偶尔还能有点意外的奖金。

        他回身看看，似乎他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中自然也包括更好的人。

        就在他皱着眉头发着呆的时候，杨雅雯一转身看到了他，见他站在门口不动，讶道：“干啥呢，发什么呆？”

        张秋生回过神来，他换好鞋，走近杨雅雯。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看着那日渐丰腴的腰身和渐渐生出皱纹的脸颊，心中没有了往日的感动，只剩下淡淡的惆怅；以及压在心底，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厌倦。

        杨雅雯看着他不同于往常的样子，有点奇怪，见他盯着自己的脸看，笑道：“看啥看？都老了。”

        往日里，张秋生的甜言蜜语随口就来，只是今日听到这话，却是淡淡道：“是啊，不小了。”

        其实杨雅雯与张秋生同岁，也都三十出头的年纪，远远算不上老；但此时张秋生的语气中，却真的多了一丝真实的——失落。

        杨雅雯感受到他与往日的不同，柔声道：“怎么了？今天上班累了？”

        张秋生没回来吃晚饭，已提前跟她说过要加会儿班，所以杨雅雯便猜测是工作上的困扰。

        “没事，还行吧。”他甩甩头，不去想那些，看了看没看到张晓晓，便问道：“晓晓呢？”

        “晓晓在屋里看漫画书呢。”

        张秋生走进屋，便见张晓晓正穿着衬衣衬裤，趴在床上翻着一本漫画书；她一边看着一边笑着，两只脚丫子不时甩一甩，可爱极了。

        张秋生凑过去，问道：“晓晓洗过澡啦？”

        张晓晓一看他回来了，把书一扔，从床上跳起来，张开双臂道：“爸爸回来啦，抱抱。”

        张秋生心中一暖，看着这个如同精灵般可爱的女儿，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在了外面，他的世界中有这个女儿便足够了。

        他走过去，将张晓晓搂在怀里，感觉心快要被融化了，忍不住道：“今晚爸爸陪你睡好不好？”

        “好。”平时都是杨雅雯哄她睡觉，今日难得爸爸来陪，她心里自然高兴。

        张秋生跟杨雅雯一说，杨雅雯一怔后笑道：“哈哈，好，今晚看你表演。”

        张秋生讶道：“咋啦？我又不是没哄她睡过。”

        他到卫生间简单收拾一番，回到卧室，爬上床，拿过张晓晓平时的故事书，翻出一篇，捏着嗓子，给她讲了个小故事；十分钟后，他把书一放，道：“好了，讲完了，睡觉吧。”

        他刚把灯关掉，张晓晓唤道：“爸爸——”

        “嗯，怎么了？”

        “我要尿尿。”

        张秋生爬起来，将灯打开，道：“好，快去吧。”

        张晓晓屁颠屁颠爬下床，穿好自己的小拖鞋，跑进了卫生间；过了片刻，她又回到床上，重新躺好。

        张秋生刚把灯再关掉，张晓晓又唤道：“爸爸，我想喝水。”

        “大晚上的，都睡觉了，喝什么水啊？”

        “我要喝水。”

        张秋生无奈，只好再次打开灯，走到厨房，给她倒了小半杯水；眼看着她咕噜咕噜喝完了，张秋生又把灯关掉，搂着张晓晓道：“这次可以睡觉啦。”

        “爸爸，我要听《亲亲我的宝贝》。”

        “啥？”张秋生一愣。

        “我要听歌。”

        张秋生反应过来，心里暗道杨雅雯这都给她惯的什么毛病；但眼下却又不得不打开手机，找到这首歌，声音调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的程度。

        张秋生心想这下该睡觉了吧；谁知刚过了没两分钟，张晓晓又唤道：“爸爸——”

        “又怎么啦？”

        “我想睡你胳膊上。”

        面对张晓晓又一次的要求，张秋生心里暗暗叹口气，伸出一只胳膊，放到她的脑勺后面。

        张晓晓似乎对这个姿势颇为满意，小身子扭了扭，开心极了。

        张秋生一躺上床就犯困，便在他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张晓晓的声音又来了：“爸爸，握着我的手。”

        张秋生被搞得有点不耐烦了，气道：“你睡个觉怎么这么多事啊？还睡不睡啦？”

        张晓晓被他一吓，委屈道：“妈妈都是这么陪我睡觉的……”

        张秋生无语，生怕为这点小事把她惹哭了，只好好言好语哄道：“好好，妈妈握着你的手，爸爸也握着你的手，睡觉吧。”

        就这样，黑暗之中，张晓晓听着《亲亲我的宝贝》，脑袋枕在张秋生的胳膊上，小手握在张秋生的掌中，不多时便睡着了。

        张秋生打了个小盹，忽地醒来，见张晓晓睡着了，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胳膊麻得不行；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托起张晓晓的小脑袋，把压在下面的胳膊挪开；然后再关掉手机音乐，走出卧室。

        卧室外，杨雅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他从屋里走出来，笑道：“感觉如何？”

        张秋生皱着眉头，道：“小小年纪，你怎么给她惯的这些毛病？”

        小孩子本来睡觉就要哄，这本就是个普遍现象，只不过每个小孩睡前的“毛病”不一样罢了。杨雅雯见张秋生有点当真不高兴的意思，不悦道：“怎么就我惯的了？哪家小孩能安安稳稳老实睡觉的？你自己不带孩子不知道，还来责问我？”

        张秋生带孩子的时间确实不多，因此一提到这茬，他立马败下阵来，只好乖乖闭嘴。

        此时杨雅雯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摸着手机，也不知到底在看哪个；张秋生坐过去，紧挨着她，杨雅雯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张秋生又往前凑了凑，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杨雅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回道：“还行吧，怎么了？”

        “家里钱不都是你存着的么？那现在咱们家有多少存款了？”

        杨雅雯心里一紧，放下手机，把电视声音调小，谨慎地看着他，心中的疑惑更深，道：“你想干嘛？”

        “你看咱们家现在还比较稳定，要不要再置办点什么保值增值的东西？我听负责真州的同事说，现在那边的市场不错，房子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要不要考虑一套？”

        杨雅雯心里恍然——自从张秋生做了地产投资，加上度过两三年的大行情，手上攒了点小钱之后，他的心里便一直躁动不安，不时地想要加大杠杆，再置办点房产；但是从她的角度来讲，未来张晓晓上学、上补习班、家里老人养老，有无数需要花钱的地方，把钱花在房子上，实在是太冒险了。

        但她还是先耐着性子问道：“好吧，现在房价多少，未来能涨到多少？”

        “现在大多数也就在一万二左右，未来三年涨到一万五六不成问题。”

        “一万二，一百平米就是一百二十万，三成首付就是三十六万，四成就是四十八万。你这是想把家里的底全掏空了啊？”

        “掏空再赚嘛。咱们现在两人的收入加起来，一个月家里攒个一万多块钱应该不成问题，不影响家里生活和以后晓晓上学。”

        “你买了房子不要还贷款啊？每个月多一笔固定开销。而且最关键的是，你们的行业现在不像前几年，现在这么难，万一哪天你失业了怎么办？”

        “我失业？我们公司好歹是排名前二十的企业，哪能这么容易倒闭啊？”

        “我又没说你们公司倒闭，我说的是你。这形势只会越来越难，公司为了生存，裁掉几个人，不是很正常？”

        说到这里，张秋生一时无力反驳——虽然他内心认为，他们公司能扛过去；而且就算他们公司要裁人，应该也裁不到他，因为他的业绩还不错，跟秦浩的关系也可以，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但是，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面对杨雅雯的质疑，他忽然也觉得，未来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下子把家底掏空，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他的内心却依然有一丝小小的不甘——因为身处这个行业，身边的好多人确实赚了不少钱，加上可能以前家底就不错，因此时常处于买房、换房的过程中；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他们的身家也随之逐步上涨。他看在眼里，又岂能不眼热？

        看着他那失落的表情，杨雅雯又不想过于打击他，反而回过头来安慰道：“反正我对市场是不懂，但如果你真觉得真州市场好，可以投资，那也行，但家里必须要留点钱，不能一下子全花了。”

        张秋生眼睛一亮，道：“那能拿多少？”

        杨雅雯想了想，道：“三十万吧。”

        因为他们吴州的这套房子是两人的名字，但贷款是他一个人的，杨雅雯名下没有贷款；若是以杨雅雯的名义去买的话，或许首付只需要三成，那总价便可以定在一百万左右——一百万左右的房子，应该还有吧。

        张秋生心里盘算一下，觉得还有戏，便想好第二天到公司再跟同事打听下，拿几份市场研究报告看一下，再细细分析筛选一下。

        杨雅雯见他安下心来，便笑道：“好了，我也跟你说个事。”

        “嗯？啥事？”

        “过几天杨潇二十岁生日，他们在老家摆酒，要不要回去一趟？”

        杨潇经过高三最后几个月的冲刺，最终考入了吴州的一所二本院校，虽然不是一本，但相对于他以前的学习状态和成绩，这已经超出大家对他的预期了，因此家人还是很开心。

        十一放假期间，杨潇到杨雅雯家来住了几天，又一起出去玩了玩，杨雅雯还给他包了一千块钱红包作为奖励。眼下临近他的二十岁生日，按照老家习俗，还是要在老家给他摆一场酒宴，庆祝庆祝。

        听到仅仅为了杨潇的生日，要去他的老家，张秋生心里微微不悦，但又不好直说，只是先问道：“他都二十了？”

        “虚岁，实际也才马上十九。”

        “哦。”张秋生拖长了声音，又问道：“什么时候？”

        “下周末。”

        其实杨雅雯的老家离吴州倒不算很远，开车三个小时左右便到了，但因为杨雅雯不会开车，一路上都是张秋生一个人开车，因此他便不想因为一点小事便特地跑一趟。

        不过既然杨雅雯要求，而且又是周末，那便不太好推脱了。张秋生心里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们周末回去一趟吧。”

        “什么表情啊？不愿意啊？”

        “还好意思说，你驾照考了多久了？到今天连高速都不敢上。”

        一提到这茬，杨雅雯顿时气馁，装模作样道：“人家怕嘛。”

        一看她这做作的模样，张秋生也说不清自己是真气还是假气，在她大腿上一拍，顺势站起身来，气道：“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连个高速都不敢上，你还能干啥？”

        杨雅雯依然坐在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睛，道：“这不是有你嘛。”

        每次一提到这，她就如此说，张秋生顿时无语，只好气鼓鼓回到卧室，不再理睬。

        他刚回到床上，看了看熟睡中的晓晓，那娇俏的模样，俨然一个小天使，心中的怒气和怨气顿时散了。

        他刚躺下，手机便响了，原来是张语琪在群里发了一张她自己做的小蛋糕的照片。

        看着那图片的提拉米苏，他仿佛能够看到张语琪此时正坐在一旁，开心满足地笑着；那笑容中，满怀着对生活和烘焙的热爱。

        他率先回复道：“饿了。”

        张语琪很快回复了一个笑脸，又道：“明天带给你们尝尝。”

        “完蛋，我们要被你养胖了。”

        “你们的身材都刚刚好，不需要节食，吃点没事。”

        钱建飞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直没有回消息，群里就他和张语琪两人闲聊着，充满了开心和温馨的氛围。

        过了会儿，杨雅雯忽然推门而入，正巧看到他捧着手机回复信息；手机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能够明显看到他嘴角带着笑。

        杨雅雯沉下脸来：“又在跟你们部门的小姑娘聊天呢？”

        张秋生装作毫不在意道：“人家小姑娘做了个小蛋糕在群里显摆呢，随便夸两句。”

        “是吗？”杨雅雯走过去，拿过手机，将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也没啥特别的，便又把手机还给他，但是郑重道：“你自己注意点，别跟其他姑娘整天有的没的。哪天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跟我直说，不用偷偷摸摸的。”

        张秋生本来还有点心虚，但他自认并没有任何过分的行为，因此一听杨雅雯这么上纲上线，便心中不悦道：“你干啥呀，不就聊个天吗？”

        “我不是针对你这个聊天，我是跟你说明一下我的态度。哪天你要是不想过了，可以。如果你净身出户，人家还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就相信你们是真爱，我就成全你们。”

        “这都啥跟啥呀。”张秋生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往被窝里一钻，不搭理她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行业里的情况，乱搞男女关系的多了去了。我是提醒你，别跟其他人学坏了。”

        地产行业资金量密集，因此涉及利益巨大；而一旦涉及利益，别说乱搞男女关系，便是贪污腐败，也是不在少数。

        张秋生虽然也知道肯定存在这种情况，但许久以来，身边太太平平，从未听说过此类事情，因此一听她这么说，心中还顿时有些好奇，心中的不悦顿时被压到一旁，道：“你都从哪听说的啊？这些事都知道。”

        杨雅雯翻了翻白眼，道：“我在说你呢，你关心别人干什么？”

        “我混了这么多年，可能还是太老实了，一直都处在阳光下，从没见识过那些阴暗角落里的事情，哎。”

        听他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杨雅雯既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你管好你自己吧。”说着再也不理他，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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