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隧道

走廊里由下至上是从暖黄色到冷蓝色的过度，ningchen总是会亲自把黎曦送出来，否则他这身西装和电子眼镜，很难避免当几次客人的移动靶子。

        黎曦侧身谦让的等着前方几个一直盯着他的青发茬男人下去。

        当那几个人看到黎曦身后的ningchen立刻隐去了眼神里的一些东西。

        等人过去了黎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进入这家酒吧还是会恐惧。”

        “我知道。”ningchen面无表情，“来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带，总会有即将被驱逐的担忧。”

        黎曦边走边放慢脚步伸了个懒腰，他鲜少有这样表现随意的时候。

        “挺有意思的，一个开在地平线之下的酒吧。”

        ningchen没有跟他闲聊，她最近因为隗泊的事很不愉快。

        当时是她说动隗泊，才没有被这里的进化人当成轴钧区的人赶走。

        ningchen与莲花是很早就认识的关系，她一直知道莲花是进化人，莲花的边缘人酒吧也是得到了隗泊的庇佑才在豆丁区平稳安全的经营着。

        隗泊对她来说不全是负担，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确实欠了隗泊什么，但绝不是感情。

        “我每次从酒吧出来时都要爬楼梯。”黎曦回头跟她说：“有种从黑暗里逃到光明处的感觉。”

        ningchen脸色冰冷的回看他，“对我来说，你说的光明也未必经的住查验。”

        黎曦看出来了ning的不悦，知道她因为隗泊的事心情不好。

        ning把他送至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一旁的小巷里。

        已经是初冬，夜晚气温低，说话时嘴边会有雾气。

        “你什么时候把祝维的那段记忆以一号宫的名义发出来，或者送至法庭？”ning从来没有此刻不耐烦过。

        她知道要在一号宫发出什么，要经过层层关卡，即使黎曦是城主，也不是件随随便便的事。

        她在答应黎松楠时，也做好了长久把时间精力投入到这件事中的准备。

        这才过去了几个月，她在今天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耐烦，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对抗吧，正面吧，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就算失败的结果即尽头也没关系，她甘愿去见查帙。

        在最坏结果的幻想里，没有隗泊，也没有黎曦，只有查帙。

        “把进化人和半机械人公布出来，本来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黎曦说。

        ningchen穿着金属鞋底的鞋子，重重的一脚踢在了垃圾桶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她的不满昭然脸上，她长久以来被压抑起来的戾气破土而出，她对黎曦低吼：“又是风险！你跟白教授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他觉得进化人存在就是风险，你觉得公布进化人和半机械人存在的事实是风险。”

        “ning，你冷静一…”

        ningchen拳头锤墙，指骨发出的疼痛让她更加愤怒，她说：“所以你有什么用？”

        黎曦有一刻迟疑，“ningchen，一号宫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些谏员也不是摆设，承认这些超于普通人类的存在，本来就存在风险，这种恐慌是系统推算出来的，不是我们的主观臆想，我跟白教授不一样，你这样说我，我…”

        ning已经不顾及他的感受，继续说：“黎松楠说得对，为什么会有人不听劝告打开魔盒，就是因为盒子不透明。”

        黎曦发现自己和ning是无法在这件事上彼此理解的。

        他当然想把白教授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但他也该是一个谨慎的准备下，他的一举一动承载着多少边缘人的希望，他不能轻举妄动。

        ning据理力争：“黎松楠比你坚定多了，他才是为了边缘人和霓虹馆，如果我们不回避存在的这些，把问题放到明面上，未必会有恐慌。”

        黎曦无奈的摇了摇头：“黎松楠说的对，但他说这些的时候是理性的，而不是再鼓动我们冒险。”

        ning根本没有把他这些话听进耳朵里，继续说：“无知才会恐慌，躲躲藏藏的才有问题，别再自以为是的把事实藏起来了。”

        “你现在情绪不对，我不想再继续跟你说下去了，明天再说吧。”黎曦摆摆手打算离开。

        他没有理会身后ning拳头锤打墙面的声音，黎曦同样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但这些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管理一个诚实的难度比看起来要难的多。

        黎曦给黎松楠发了消息说自己短时间之内不想再见到ningchen，但没有得到黎松楠的回复。

        车子正在自动驾驶，黎松楠不得已拨通了黎松竹的电话。

        “我需要帮助。”黎松楠声音疲惫。

        黎松竹太了解黎松楠，知道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把自己牵扯进来，他看了一眼玻璃墙之隔的白教授。

        “说。”

        黎松楠深呼吸，“祝郁锡失联了，他可能出车祸正受着伤，对方是个进化人，我要看到感应网的实时信息反馈。”

        黎松竹停下手里的活儿，把高精准电子眼镜摘掉仍在桌子上，玻璃材质的薄片在脖子上脆弱的摔成两节。

        “感应网的信息反馈，除了白教授一号宫的城卫也可以看到，你去找韩郎吧。”黎松竹把这个信息告诉黎松楠。

        “一号宫也有感应网的权限吗？”黎松楠早就对一号宫不抱希望，已经默认白教授有能力完全掌控一号宫。

        “当然。”黎松竹冷笑一下，看着玻璃墙里对电话内容一无所知的白教授，对电话说：“城卫掌握感应网权限，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黎松楠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说别的。

        灰咕咕帮他强制接通了韩郎的电话，韩郎正在补眠时被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惊醒：“韩纪长，我需要感应网的查看全限。”

        “黎松楠？”

        “是我。”

        韩郎神情复杂，“是你也没有用，不可能。”

        黎松楠坦白的讲：“祝郁锡被带走了，对方是进化人，现在可以了吗？”

        韩郎沉默了几秒，“id发我，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浏览权限。”

        “好。”

        这个权限的安全系数很高，灰咕咕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进去，能拿到权限已经是最有效的办法。

        黎松楠重新调整自动驾驶路线，打算去每一个红光的区域查看一遍。

        “分头行动吧，我已经复制了权限，这样快一点。”灰咕咕打开车门下车，还顺便带上了已经生无可恋的进化人。

        黎松楠选了一个红色最重的地方，驱车前往，这个地方离铁轨很近。

        “需要帮助吗？”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黎松楠回头看见了钟裴，他靠着墙壁站在那里，“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黎松楠没有时间细想钟裴怎么知道了这些，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祝郁锡。

        “需要。”

        钟裴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抡到三米高的上空，称重横梁上已经形变，黎松楠站在上面。

        钟裴也爬上来，带着他往铁轨处移动。

        很快黎松楠就看见了隧道角落里靠墙昏迷的祝郁锡，和站在他旁边抽烟的隗泊。

        那里已经积攒了一小堆烟蒂，祝郁锡已经跟他坦白了自己跟ningchen没有关系，自己只是一个顶锅的。

        祝郁锡不知道隗泊信不信，但是隗泊确实没有了其他决定，只是沉默的坐在他的旁边抽烟。

        祝郁锡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终于在疼痛里失去意识。

        “我走了，我不想跟进化人有任何冲突。”钟裴拍了拍黎松楠的肩膀。

        能在他一筹莫展时出现，黎松楠已经很感激了，现在找到了祝郁锡一切都交给他自己做。

        “好。”黎松楠没有目送钟裴离开，直接从上方跳下隧道。

        隧道里只有在地铁通过的前五分钟会有灯光自动亮起，在地铁通过后灯就会熄灭，隧道就会陷入黑暗。

        这里是相对偏僻的擎拲城边缘地带，经过的地铁很少。

        地铁靠近的声音由远至近，黎松楠落地的声音已经被隗泊听见，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抽着他最后的烟尾巴。

        黎松楠鲜少乘坐地铁，他不知道这里灯光的规律。

        他从身后取出蓝光棍，靠墙昏迷的那张惨白的脸已经带走了他太多理智。

        他看着隗泊的眼睛已经充血。

        隗泊坐在地上听者黎松楠和地铁同时靠近自己的声音，地铁飞速在他们身边经过。

        地铁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剧烈声响让隗泊捂住了耳朵，眼前的一切在他眼里就成了一出默剧。

        他觉得黎松楠大概已经疯了，他似乎听不见地铁的轰鸣声，完全不被这令人不适的噪音所影响。

        坚定的愤怒的朝自己靠近。

        巨大的声响再次把祝郁锡的意思从深渊里唤醒，他看见不远处的黎松楠，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梦境。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痛觉，只因为看见了黎松楠而觉得心安，就算只是梦境也好。

        地铁已经经过，黎松楠在灯光暗下去之前终于发现了疲惫的睁着眼睛望着他的祝郁锡。

        随后隧道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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