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嫉妒

灰咕咕已经彻底掌握了沙地地下结构的控制系统，底部结构是一个个方形的可移动房间。

        这些房间的可移动范围并不算自由活络，通常是每移动一个房间，在给某一部分制造了可略微移动的空间的同时，也会堵塞一部分房间移动的可能性。

        祝郁锡正在黎松竹的帮助下植入脑机接口，绅士一号站在旁边，他现在像万圣节时商场橱窗里的假模特，把恐怖谷效应演绎到了极致。

        黎松竹还在回头取工具时被余光里的绅士一号吓得手一抖。

        灰咕咕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寻找实际存在的黎松楠。

        葛雷刚告诉他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好在确定了黎松楠目前的状况，坏在黎松楠的意识被连接进了虚拟世界。

        这里有两个玻璃舱，可供两个人进入虚拟世界，前提是灰咕咕找得到黎松楠所在的虚拟世界。

        绅士一号不肯帮忙，祝郁锡也没有强求，让黎松竹先帮他植入接口。

        绅士一号像一个被遗弃的大型布娃娃，蜷缩在角落里，仿生身体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

        他刚刚快速搜索了一下，知道哪些地方有崭新的仿生载体，让他重新绅士有风度起来，但是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他被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意的人抛弃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属于过祝郁锡。

        祝郁锡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ai，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还因为他的高度智能化而拒绝使用他的功能。

        “找到了。”灰咕咕说，“楠哥现在在一个叫蓝色的虚拟世界里。”

        脑机接口移植完毕，祝郁锡躺进玻璃仓里，灰咕咕最后一次提醒他这个系统还不够稳定，而且极有可能是钟裴操纵的。

        “拜托了。”祝郁锡说完闭上了眼睛，黎松竹观赏玻璃舱舱门，底部延伸出接头连接祝郁锡头上的脑机接口，指示灯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

        绅士一号走过来，仿生皮肤已经坏掉与机械手指分离，他把带着金属光泽的手放在了玻璃舱上，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祝郁锡。

        祝郁锡紧闭的眼睛转动了几下，然后平静下来。

        祝郁锡浑身酸痛的在一片沙漠里睁开眼睛，手脚的不灵活都来源于玻璃舱的年久失修，一些感应系统失掉灵敏度，没有很好的与他的身体建立连接。

        沙漠一望无际且一览无遗，祝郁锡站在最高处，环视四周也没有看到黎松楠。

        他在沙漠里艰难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淡水区，说里有几颗草，甚至不是水草，而是旱地里常见的种类。

        旁边还趴着一个深棕色毛发的骆驼，祝郁锡过去拍了拍驼峰，骆驼就站起来等着他骑上去。

        祝郁锡骑着骆驼速度快了很多，在快要失去时间的感知时，终于看到了一条柏油路，祝郁锡骑着骆驼到了上面。

        在虚拟世界里这种大面积没有景物的沙漠空地，一般都是还没来得及被开发建造的初始景象。

        骆驼带他到了一个加油站，祝郁锡进到旁边的便利店里，却看见靠近玻璃墙的餐桌上面对面坐着黎松楠和白特。

        祝郁锡站在门口，手里还牵着栓骆驼的绳子，还是黎松楠先注意到他。

        “郁锡？”黎松楠放下正拄在桌面上的手臂。

        在他要站起来时，背对着祝郁锡的白特甚至没有回头，直接告诉他：“假的，别忘了我们在虚拟世界里。”

        黎松楠没有理会白特，起身走过来，拿掉祝郁锡手里牵骆驼的绳子丢掉，然后给了祝郁锡一个结实的拥抱。

        “你要是真的就好了。”黎松楠说。

        祝郁锡声音有点哽咽，刚才那个画面让他觉得委屈，他说：“我是真的。”

        黎松楠的下巴正抵着祝郁锡的颈窝，在听见怀里的人说自己是真的时有一瞬间惊喜，但很快眼睛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钟裴建造的世界，这里面不会有祝郁锡，他也不希望在这里看见祝郁锡，那只能说明钟裴也控制了祝郁锡。

        “你想吃点东西吗？”黎松楠说着从一旁货架里随便拿了条糖果，“我知道这里都是假的，如果这种日子没有尽头，能看见你我也是开心的。”

        祝郁锡明白，黎松楠好没有相信自己，他以为自己也是系统自带的npc。

        “我是真的。”祝郁锡说：“我去了沙地，黎松竹博士和灰咕咕帮我进来的，你摸我额头，这里有个接口，尽管看不见，但是应该能感觉到。”

        黎松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他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但他不想在时间里的流逝里陷入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的状态。

        他没有理会“假的”祝郁锡，又在货架上挑拣了几个糖果，然后拉着祝郁锡在玻璃墙下的椅子坐下。

        然后他一言不发的靠在祝郁锡的肩膀上，想闭目养神放空一会儿。

        白特走过来，在祝郁锡旁白吗坐下，用手在空气中拨动了几下，就出现了无数条代码，他放大了一条代码，翻看了几下后就关掉。

        他笑了一下：“假的啊，钟裴真厉害，做的好逼真。”

        祝郁锡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如果白特是真的，那他不该认不出自己也是真的。

        黎松楠睁开眼睛，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还是有点失落。

        便利店里产生了许多噪音，并且房子有轻微晃动的感觉。

        “这个npc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了，已经对系统的运行造成了威胁。”白特把手搭在祝郁锡的肩膀上。

        祝郁锡嫌弃的把他的手扒拉开，冷眼看着明显在搞幺蛾子但我白特。

        白特把手指骨按的咔咔作响，又扭动了几下脖子，眼神得意的看着祝郁锡：“我得让他回去放骆驼了。”

        凭空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键盘，白特手速飞快的敲了一会儿，祝郁锡的肩膀就被凌空出现的两只手抓住。

        “放开我！”祝郁锡没办法在虚拟世界里比一堆代码强大。

        黎松楠被吵醒，他轻而易举的拨开祝郁锡肩膀上的手，然后对着白特大吼：“别碰他！”

        白特前面的半透明键盘彻底隐去，他耸耸肩帮不屑的说：“他是假的，他只是个npc。”

        “我是真的！”祝郁锡抓住黎松楠的手，迫切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是真的，我是灰咕咕和黎松竹送进来的，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被关进的玻璃仓吗？我就在那里。”

        黎松楠看着祝郁锡真挚的眼神，他进到这里后已经无数次被这样真实的祝郁锡欺骗，每个他都会信以为真，然后再看着他信以为真的祝郁锡在他眼前消失，或者变成一串代码。

        他觉得祝郁锡一定会来，但他又不希望祝郁锡进来。

        就算被骗一千遍，黎松楠也会在第一千零一遍时重蹈覆辙，他没办法不相信这双眼睛。

        白特指着外面被太阳烤得烫人的地面，上面正躺着一条鞍绳，他说：“你看见没有，他牵来的骆驼都没了。”

        黎松楠看了一眼，叹息着低下头，这里的一切都在试图模糊他对于真实和虚假的认知定义。

        白特祝郁锡说：“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吧，不要打扰我的约会。”

        祝郁锡怔愣的看着白特，而黎松楠早疲于跟白特有任何对话，这只是一个出了他们两个再没有活人的系统，他没必要说些什么解释。

        “黎松楠。”祝郁锡声音近乎哽咽：“我知道嫉妒是什么感觉了，我这里好疼。”

        祝郁锡用手捂着心口，看着脸正埋在自己臂弯的黎松楠，黎松楠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抬起头，难以置信的回味着这句话传递的意思。

        沙漠里下起雪来，不仅室外在下雪，室内也在下雪。

        祝郁锡用手敲了两下胸口，好像这样才能让他勉强喘几口气。

        “郁锡。”黎松楠抓住他手腕，两两相望时他突然就确信眼前的人就是祝郁锡。

        白特冷笑一声，紧接着瞬间移动到了室外，不过祝郁锡和黎松楠此时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

        沙漠里开始走出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似乎想传过柏油路，朝这个便利店走来，但他们在张望着，似乎有所顾忌。

        祝郁锡不能更明白那天黎松楠对于绅士一号的介意。

        “这是白特做的虚拟世界吗？为什么他也在里面？”祝郁锡问。

        白特的身体透明度要比黎松楠和祝郁锡高一点，因为他并没有通过玻璃舱进入虚拟世界，他只不过是坐在电脑前，用鼠标和键盘操纵着一个数字小人而已。

        他对钟裴是不信任的，不可能随便进入一个有自我意识的ai所创造的虚拟世界里。

        这个系统的不稳定灰咕咕看的见白特也看的见，在明知系统不稳定，还愿意进来并且十分坚持的人，大概只有祝郁锡一个。

        “他才不会进来。”黎松楠紧紧抱着祝郁锡：“他想把我带出去，但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只是破坏系统，并不会头脑一热就进来陪我困在这里的。”

        雪花已经积累了薄薄一层，铺在室内的所有物品上。

        黎松楠掸掉祝郁锡肩膀上的雪花：“只有你会来的，我一直都知道。”

        祝郁锡哽咽声还未平，“幸好。”

        “我不嫉妒绅士一号了。”黎松楠舒了口气，在他看见祝郁锡委屈的表情，听见祝郁锡发颤的尾音后，就注定再也不会嫉妒任何人。

        玻璃窗外的那些人，行动和语言都是统一的，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开始传过柏油路朝着便利店走来。

        那好像是一群npc，也好像是一群进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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