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星空

黄晨光逃不掉，廖武也是。

        从警车上下来一堆人，谈语冰也挤在里面。

        她一下车就看到夏从和廖武纠缠在一起，廖武明显处在下风。

        黄晨光看着近在迟尺的警车闪着灯，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廖武面无表情，眼神锋利地看着夏从。

        民警收走了夏从之前抢夺的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有好几个黄金镯子和项链！

        最后被带上车的时候，廖武又回过头来看谈语冰，是带着一抹嘲讽而不正经的笑。谈语冰心里一惊，默默地目送远去的警车。

        “别看了。”

        谈语冰眼前一黑，只听到近得不能再近的声音在耳边。夏从抬手覆在她眼睛上，男人粗粝的手掌密不透风，几乎让她陷入黑暗。

        只一瞬，她就恢复了视线。夏从在前面，她跟上。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想知道啊？”夏从玩味的看着她，“哦，不告诉你！”

        谈语冰在他身后无语的跟着，也不接茬，就等着。

        “唉，你怎么就不生气一下？”夏从走到快到宿舍的时候才说话。

        “干嘛生气，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问你也不会说。”

        夏从听着这话无端的笑了，一直到了门前他才看着谈语冰说：“你不问，我怎么说呢？”

        谈语冰愣住，随即风轻云淡地说：“刚刚不是问了么？”

        夏从哼笑一声，开门进去房间。

        谈语冰关上门在发怔，电话响了。

        “冰冰美女，支教生活可还好？”莫容容好久没打来电话了。

        “你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掉坑里了。”

        “哪里啊，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容容停了一会继续说，“邱添回来了。”

        “嗯？他不是在国外发展挺好的？”

        “是啊，他回来结婚。”容容的声音还有点落寞。

        “送你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行了，你怎么样？和苏海泽还可以？”

        静默了几秒，谈语冰才说：“还好。”

        莫容容像她肚里的蛔虫，听她语气就觉得不对劲。

        “别委屈自己哦。”

        ……

        谈语冰发现自己难以启齿，就算对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内心隐秘的角落里在蠢蠢欲动，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但是每次被现实给堵回去。

        八点，她拿着本书许久才翻一页，手机叮一声响了。

        -【出来】

        -【穿厚一点】

        是夏从，连续两条微信，没头没脑得。

        谈语冰起身披上羽绒服开门，他就站在门口，今天破天荒穿了件厚羽绒。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笑了。

        谈语冰轻弯嘴角，微微低头，眼角还能瞄到他在笑。

        很少见到他笑，倒是几次见他哭红了眼睛。可他笑起来很好看，灰色的眼睛柔和得恰到好处，淡淡的情绪盈满眼眶，剑眉微弯，嘴角轻微上翘，整个人变了神采。

        “走，带你去个地方。”

        夏从站在那里静静地说，周围湿冷的空气聚集在一起，让他这句话听起来都冒着潮气。他看着低垂着头的女人含笑的眉眼盛满了水汽，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他突然就想带她去看看那地方。

        “去哪？”她不解。

        男人偏一下头，示意她跟上。

        这个时候乡下没几个人在外面走动，阿猫阿狗都没几只。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纵然如此这光亮也微小，照不到田间地头。

        他在前面举着手机照明，她紧紧跟着，在后面踩着他颀长的影子。

        没往大路上去，他们都在田间小路上，路面都是窄窄的一脚宽，一不留神就要滑到田里。谈语冰走得很小心，眼睛盯着路面，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下的，她压根没注意。

        “呀！”

        她惊呼一声，撞到男人坚硬结实的后背了！

        “疼吗？”

        夏从回头看她手扶着头，一把拉开她的手看额头。

        他宽大温润的手掌轻按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双灰色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

        谈语冰眼睛垂着，没敢往上看，不着痕迹地稍微后退了一步才说：“没事。”

        夏从放下手来，让她走前面。现在换成他踩着她清瘦的小影子了，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谈语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终于到了某一个尽头，前面是一道沟渠，还不是很窄，沟渠里有潺潺的水流声。

        “没路了。”她指着沟渠对后面的男人说。

        “跨过去。”男人没迟疑，已经一个箭步跨到对面了。

        他从对面看过来，示意她赶紧过去，谈语冰有些犯难，她从小就跳跃不是很好，特别怕这种沟渠，因为掉下去一次。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夏从又跨回来了。

        “害怕？”

        她点点头。

        “你尽力跨，我接着你。”他又去对面，这次张开双手，似乎整个怀抱为她敞开。

        一阵北风刮过，谈语冰哈出的白气很快就被吹散在黑夜里。她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有勇气做这一连串的动作。

        微微屈膝，右脚一蹬，左脚先迈出去，然后整个身体在空中腾空，她心都飘了，只看得到沟里的清澈溪水，她觉得自己八成又要掉水里去了。

        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停下来了，没感受到刺骨的溪水，却是一个温暖而清冽的怀抱。

        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刚刚从剧烈的跳跃中停下来，月色下的女人半眯着眼睛，眼皮一颤一颤地，饱满的红唇微张，如瓷般的白净肤色此刻泛着点点红晕。

        夏从呆愣地看了几秒，手忘记松开，直到女人轻轻撤出他的怀抱。

        “谢谢。”

        他听到她低如耳语的道谢。

        过了沟渠，前面好像是个开阔的小山坡。她没来过，这晚上也看不清楚。

        “马上到了。”

        两人不费什么力就爬上去了。

        从山坡上去是一块宽阔的平地，后面是茂密的山林，整块平地上只有在山坡边缘长着一颗歪脖子树，如果在春天这里应该是大片的青草，现在寒冬时节草地枯黄。

        刚刚在路上一路吹风，现在这里倒吹不到风。

        黑夜中的小山丘静默不语，偶尔一阵风那就是山林间的低语。

        谈语冰静静地站着，心跳一下一下。

        “这里安静，同时也是个看星的好地方。”

        沉缓的男声让她耳朵都烫起来。

        “你看看现在的天空。”

        谈语冰抬头仰望天空，墨蓝色的天幕上星罗棋布，不知名的星星扎堆地在空中流转，闪耀。在众多闪亮的星星之间横跨着璀璨的银河。

        天空澄澈如新，没有任何遮挡和掩盖。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明亮和纯净的星空。

        “太意外了。”

        她喃喃自语。

        夏从斜靠在那颗歪脖子树身上，从她这里看过去，感觉夏从和那颗树随时都要倒下山坡。

        男人看着不远处坐在树墩上仰望星空的人，单薄的身影和夜色快要融为一体，还好墨蓝色星空中一弯新月洒下清辉，就着这点月光能描摹出她清秀挺翘的五官和轮廓。

        他突然很想拿一支画笔，定格这个瞬间。

        没有画笔，夏从摸出手机按下拍摄，听到咔嚓一声的人正回头看他。

        于是他镜头画面里是月色下她稍显吃惊的眼神。

        多年以后，她从他旧手机里翻到这张照片，一直闻他为什么当时不发给她。

        他轻飘飘来一句：“那时候你还是别人女朋友。”

        谈语冰就哑声了，只瞪着他。

        “拍得什么？”她走过来。

        他径直收起手机，只回答了一句：“星空。”

        谈语冰两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站到山坡边上，稍微往下看了一眼，这个角度还有点高。

        两人并排站着，夏从已经熄了手里的烟。

        “你朝另外一边看。”他指着靠近山林那一边。

        两人走过去，谈语冰顺着手指的方向向远处望，是古源村的万家灯火。

        这处视野相当好，不只是抬头能看到浩瀚璀璨的星空，低头你还能见着朦胧的田园风光。

        “我也是偶然发现这里的。”他边走边说。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夜色中她的眼睛很亮，甚至带点俏皮。

        “我倒是看过很多，但这里的很特别。”他看着她的眼睛。

        突然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夏从的电话。

        他拿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飞快地接起，是奶奶。

        “小从，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人的声音挺精神，从手机里扩散出来。

        “快了。”

        “你这快了，太宽泛了，告诉我一个具体时间。”

        “您着急什么，不过一个星期的事情。”

        “不能这么久，宋小姐最近天天到家里来看我，你不能太失礼，要过去她家走动走动，要不就是两家人再吃个饭……”

        老人家连珠炮似地，谈语冰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往前面快走了几步。

        夏从下意识望着突然加快脚步的背影，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他匆匆结束通话，安慰奶奶最迟一个星期就回去。

        “走那么快干什么？”他从后面追上来。

        谈语冰许是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走在前面。

        他没再说话，默默跟着她的脚步，前面是那个水沟。

        “这里还有别的路吗？”她停下来问。

        “有吧。别的路可能要绕很远。”

        “就当散散步，那边绕一圈应该可以过去。”她就着手机的微光往右边走。

        夏从有些无奈地跟着，走另外一条路也没什么，其实他也没走过这条路。

        两人默默走了十几分钟，最终走到了山脚尽头，没有路了。

        “看来我走错路了，就那么一条路。”她回过头看着他，眼眶湿润。

        夏从怔在那里，闷闷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呵，是想男朋友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一句，说完又觉得懊恼。

        谈语冰也明显愣住了，挤出了个微笑：“可能。”

        “没多久就可以回去见他了。”

        “嗯。”

        两人走的越发沉默，到了水沟，谈语冰也没看后面的人，直接自己就跳过去了。她后背都湿了，还是害怕。

        夏从没来得及阻止她，跨过去看她弯腰在大口喘气，默默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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