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珈拉向着远处的艾拉妮亚挥了挥手，请她也过来。

        接着她便对着女龙骑稍稍撩开了严实包裹在身上的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薄薄衣领。透过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就可以看到已经稍稍爬上了锁骨的黑色痕迹。

        “艾拉妮亚……实不相瞒，我正在逐渐使骸化，所以跟着大家前进是不合适的。”

        见到女龙骑的表情惊愕又震惊，她连忙将衣服扣好，然后歪头笑了起来，“没关系的，我看到过【未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过程，但之后我会没事的啦。”说这话的同时她也看向了伊格尼斯，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自责又悲伤，让珈拉不觉着心里一紧。

        “【未来】正在按着剑神的计划进行着，神使没办法避开剑神的耳目将这些事在【现在】说出，因此肯缇娅娜才藉由时间的缝隙将一切都告诉了同样也是神巫的我，使骸化的神巫在剑神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正是这样我才能躲过他的耳目，试着改变【未来】。”

        虽然三人的表情都越来越吃惊，可珈拉依然平缓地开始讲述了自己看到的未来：

        夜晚已经开始变长，逐渐取代白昼，不久之后的整天都将是黑夜；

        大家会被艾汀的把戏分散，但是最终也会在帝国的要塞里平安汇合，诺克特只要触摸水晶就会被吸进水晶，为巴哈姆特存积力量；

        很多很多年后，从水晶中囤积了力量的真王会回到殷索姆尼亚，接着打败散播黑暗的使者艾汀；

        然而世界依然一片黑暗，为了净化被星之疾病污染的伊欧斯，回到故乡的真王将被十三位历代王用幻影剑穿心死在王座上，舍弃了肉身后的灵魂将进入水晶中的镜像世界，在那里用积聚的所有力量去消灭黑暗的化身。

        一切都会结束，戒指破碎，所有的力量归于水晶，成为剑神巴哈姆特的一部分。

        三个人全都因为这骇人听闻的【未来】而愣在了座位上，任谁也没想到过拯救世界的代价竟然是要牺牲掉遴选之王。

        珈拉不等他们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伊欧斯有六神。

        炎神、冰神、雷神、巨神、水神，是与伊欧斯一同诞生的守护神。

        而剑神不同于五神，是与天空同生的上位神。剑神的真身在远远的天空，无法来到伊欧斯。炎神是因为违背了巴哈姆特的意志才会被冠上背叛者的名号，而魔大战也并非是创星记中记录的那样。特尔帕那道横跨大陆的爪痕是因为巴哈姆特的奥义造成的，而陨石和疟原虫也是因为百万光火那一击带来的……

        等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巴哈姆特之后，那位上位神的真身就会从水晶中出来，降临到伊欧斯大陆，届时失去了力量的五神将再也无法与之抗衡。

        她将真实的魔大战以及艾汀的故事也一并全盘托出，并把剑神的阴谋全部都说了出来。

        唯独将自己的【未来】隐藏了起来。

        “原来真正的黑暗竟然是六神之一的剑神啊……”格拉迪欧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骇人听闻。保护着水晶的路希斯一族与被剑神选出的神巫一族，竟然全是他操控利用的傀儡。就连宰相艾汀竟然也是2000年前就被他耍得团团转的路希斯王族先祖，五神都无法违抗剑神的意志，帝国更只是个被棋子利用的棋子……

        艾拉妮亚托着腮，幽幽地叹了口气，“神巫家还真是一个个都不容易……”瑞布斯口口声声说还有使命要去格拉雷亚完成，小珈拉竟然肩负改变【未来】这样的大任，完成了使命的那位神巫大小姐如今灵魂还被困在水晶里……路希斯也挺难得，初代救世主成了大恶棍，现在的这位小王子即将要成为全世界的献祭。她站起来仰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良久，才感叹了起来：“神真是可怕的存在。”

        “是肯缇娅娜说必须夺回水晶的吗？”伊格尼斯发问，他不是很明白既然目的是要反抗巴哈姆特，诺克特也不能进入水晶，那么夺回水晶的目的是什么。

        “是冰神说的，冰神和肯缇娅娜是一体的。”珈拉摸了摸头，她记得没错的话，“对抗巴哈姆特，需要十三位历代王的力量。”（注1）

        推了推眼镜的伊格尼斯皱了皱眉头，珈拉说的一切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要做的事其实只有两件：

        一是诺克特不能触摸将要去夺回的水晶。

        如果被水晶吸进去，巴哈姆特就会将一切都据为己有，成为伊欧斯至高无上的存在。反言之就是说目前的巴哈姆特虽然是上位神，但并非是全知全能的。

        二是大家要一同反抗还并非是力量完全体的剑神。

        剑神的真身在水晶的镜像世界中，来到伊欧斯的是通过镜像世界投射过来的幻影。因此要反抗剑神需要在水晶内外同时进行，于是“大家”除了真王、神巫、人类、伊欧斯的守护神，还包含了那个灵魂被困在水晶之中、2000多年都死不了、因为自己的命运悲剧了就带着仇恨黑化了报社的艾汀。

        但是珈拉就偏偏没说关于自己的事。

        “总之，我果然是被剑神抛弃的神巫呢！”自己很顺利地将一切都告诉了大家，并未遭到剑神的阻挠。珈拉觉得多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诺克提斯被吸进水晶了，而且肯缇娅娜也说过让她不要退却，怀抱希望。

        “去找诺克特吧，瑞布斯哥哥的使命是在帝国的要塞等他，将用注入了神巫力量的那把雷吉斯陛下的剑交给诺克提斯，那便是最后一把幻影剑。”她歪着头用开朗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冰神会在最后给诺克特指引的，所以你们继续前进就行了。”

        她说着便朝进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格拉迪欧和艾拉妮亚也点着头跟上。

        “珈拉，我还有话对你说，稍微等一下。”

        珈拉正要将脚迈出房门，紧跟着听到了伊格尼斯叫住自己的声音。她苦笑起来，自己果然还是逃不过深爱之人的那一关。他肯定是要问她那个没事了的【未来】具体是什么内容，毕竟其他的【未来】她都说的一清二楚，只有自己的事完全没提。

        格拉迪欧和艾拉妮亚也回了头，琢磨着两人即将要分开，肯定是有很多悄悄话要讲。便不约而同地一齐开口：

        “我去看看诺克特和弗路雷家的人聊得怎么样了。”

        “你们要继续前进，我可以帮你们安排列车驾驶员。”

        格拉迪欧一听，立刻就两眼放光了。他们正在为这事发愁呢，看来这位前帝国女准将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于是两人就自己聊了起来，很默契的把偏厅的房间让给了伊格尼斯和被叫住的珈拉。

        “你的【未来】是怎样的，详细的告诉我。”见两人都离开后，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珈拉的身后从背后将她环在双臂之间。

        “那个，”珈拉稍稍慌了起来，她之前就在想要怎么编造一个没事的【未来】，伊格尼斯脑筋那么好，要是她编得太假一定会被识破，可要是吞吞吐吐还说不清楚就更可疑了。

        见她迟迟都不开口，伊格尼斯便做实了心中的怀疑。她果然是要骗自己吧？她身上的那些疟原虫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净化掉，按这个情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

        情急之下，珈拉猛地转过了身，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撒谎的表情将脸完全贴在了他的胸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解释道：“你之后会跟我求婚啦……虽然不知道过程，可是我会没事的，然后……伊格尼斯会跟我……求婚的啦……”

        她小声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羞人的话语，然后又支支吾吾地重复了一遍，在她自己听来就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也许这是她真正在心底期望的愿望吧……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被伊格尼斯看出了端倪，于是就直接将这种根本不现实的愿望当做了不可能会发生的【未来】，讲了出来。

        “这多不好意思啊……你干嘛非要让我说出来啊……”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抬起了原本就因为这种羞耻的话而红透了的脸，接着在对上了伊格尼斯稍微有些讶异又欣喜的绿眸子后立刻又垂了下来，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再也不敢抬头看他。

        她被疟原虫的侵蚀而苍白的脸因为害羞而红润了不少，看了自己一眼立马就娇羞地躲起来的样子也可爱得犯规。伊格尼斯稍微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也突然就红了脸，然后收紧了交叠在她背后搂住她瘦小肩头的双手。

        “那……你……答应了吗？”

        “……你……怎么明知故问啊……”珈拉用力的握紧了手，抓皱了伊格尼斯的衣服，也抓痛了自己的手心。

        他一定是相信了吧？

        好难过呀……如果那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她使劲忍住眼泪，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看出异常的情绪……送走他们之后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她还要想办法去救瑞布斯哥哥……

        “你们赶快出发吧！虽然接下来的路也不会很顺利，但是一切都会变好的！普朗普托也会在尼夫海姆那的要塞跟你们汇合的！”她将脸紧紧地贴在伊格尼斯怀里，生怕一抬起头来自己的表情就会失控。

        “伊格尼斯，一定要小心啊。”

        “嗯……你也是。”

        伊格尼斯此刻确实相信了，他把少女的表现当做是在不好意思，完全也没想到总是小心翼翼的她会在这样羞人的事情上撒谎。

        他心想，珈拉一定是在【过去】看到了这样的【未来】，所以才会变得主动，也变得勇敢又坚强。这一瞬间，他终于不再担心。自己所爱的女孩是神巫血脉、是个勇猛的小公主。她带着使命勇敢地回来，改变了满是悲剧的【未来】！

        “那个……听研究所的人说，水晶似乎有影响使骸的力量，”见那说着悄悄话的两人回来，艾拉妮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虽然她的脑袋依然还有些混乱，这也是必然的。她本来就对神话不太熟，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复杂的故事……或者说是历史，让她的思路有些乱了。但是珈拉的使骸化，她是才亲眼见证了的，于是就开始想她之后如果能没事，是不是需要依靠水晶的力量。

        “宰相之所以让皇帝去把水晶抢来，好像是因为水晶对魔导兵和使骸会有什么影响，会不会是可以通过什么方法净化掉使骸？”

        “影响使骸的力量？”伊格尼斯听闻便追问，关于水晶对使骸的影响，听起来像是个难题。

        一来诺克特不能触摸水晶，那么要用何种方法通过水晶净化使骸？

        二来水晶如果确实对使骸有影响，会不会在净化的同时伤害到珈拉？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这种可能性现在想想还真是很高呢。”艾拉妮亚耸耸肩，她也只是把听来的讯息告诉他们，想必这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作为真王的诺克提斯自己去琢磨吧。

        另一边诺克提斯也从玛利亚那里听来了好多关于露娜和瑞布斯的事。瑞布斯确实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认可自己，而是一直都在等待着不成器的王拥有足够的觉悟。而露娜更是如同他通过安布拉看到的那些片段中一样……

        他不知道在自己与玛利亚对话，又去塔楼顶看了露娜的时候大家跟珈拉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在格拉迪欧和伊格尼斯带着珈拉回来了之后，他俩的眼神都满是坚定又充满了希望。不仅如此，格拉迪欧还拍着胸脯告诉他普朗普托会在帝国的首都跟他们汇合，珈拉也可以安心地与艾拉妮亚一起呆在安全的菲涅斯塔拉宫殿，神巫家的小公主看到了【未来】，之后肯定会一切都顺利。

        “之前也跟你们说了，瑞布斯和洛基去格拉雷亚收拾钻石巨兽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替你们开列车，”艾拉妮亚指了指在塔楼门口驻守的那两个人，“之前也见过的，毕格思和威吉！”

        诺克特一脸不解，怎么自己去跟露娜的侍女说了个话一切就都被大家安排好了。他还没来得及问，伊格尼斯就先对他伸出了手。

        “普朗普托的手机拿来。”

        “嗯？”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是王子还是从口袋里将好友的手机摸出来递了过去。

        接着伊格尼斯就转手将那台手机交给了珈拉，“我们三个的号码里面都存着了，手机放在你这儿，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立刻打给我。”

        珈拉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将那台手机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你们真的要让珈拉自己留在这里？”这样状况的珈拉！？

        诺克提斯还并不知道剑神的阴谋，也不晓得所谓的那个珈拉的【未来】。他看了看伊格尼斯，又看了看带着微笑表情的义妹。

        “在路上他们会告诉你的。”珈拉歪头一笑，然后轻声却非常坚定地叫了义兄的名字，“诺克特！解救露娜姐姐。”

        见自己眼前的这位真王肯定得向自己点了点头，她又嘱咐了一句：“不要触摸水晶，不要进入水晶！冰神会给你指引，也会给你启示的。”

        “走吧。让伊格尼斯和特涅布拉耶的小公主做个暂时的深情道别。”格拉迪欧拍了拍诺克提斯的肩膀，推着他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艾拉妮亚带上了毕格思和威吉，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留下的伊格尼斯伸手摸了摸珈拉那头依然柔软的银白色头发，“我们马上就会回来接你的，和艾拉妮亚呆在一起，不要乱跑。”

        珈拉点了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一下子就扑进了伊格尼斯的怀里。

        再跟他撒娇一次吧……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催着让我们走的吗？”伊格尼斯当然也不忍心和她分开，但是如果短暂的分开之后他们能尽快夺回水晶……也许很快诺克特就能弄清用水晶净化使骸的方法了。他微微弯腰，在她微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

        “嗯。”

        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注1：水晶在王都，才可以通过戒指启用旧城墙，也就是那些历代王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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