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祠堂（一）

三天后，蒋父蒋母将一切打点妥当，趁着夜色，敲开了蒋芜的门。

        蒋芜开门，三人面面相觑，虽是血亲却连陌生人都不如，蒋家夫妇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蒋芜更不会热脸贴那个冷屁股主动邀请。

        蒋芜的心静地要死，看两个人光眼珠乱转却不出声也不着急，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用手揉揉了颇酸的眼睛。

        看蒋芜如此淡定，蒋母沉不住气了，开口便道：“你不想知道我俩找你有什么事儿吗？”

        “有话快说，有p快放”说到第二句时，蒋芜低头看了看门口两个名义上是自己爹娘的人，还是吞了个音。

        “你…！”虽然没听清第二句，但蒋母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蒋母伸出手指，气的微微颤抖。

        “明早天一亮你到祠堂来，我和你爹同意和你分家，你不要搞什么幺蛾子，以后咱们各过各的”。蒋母瞪着干枯泛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蒋芜。

        “我知道了，明天准时”说罢，蒋芜干脆利落的关上了房门，毫不在意门外两张铁青的老脸。

        “明天给她好看，她硬气不了多久了”被关在门外的蒋母又一次被下了面子，气恼的紧，咬牙切齿地和蒋父说道。

        “明天要这不孝女好看！”蒋父重重点头附和。

        第二天天一亮，公鸡啼鸣到第三声，蒋芜便起了床，还是没有认真梳洗打扮，穿着破衣烂衫，枯草一般头发仍然乱糟糟的，遮住了脸，看不清面目。

        来到祠堂只看见祠堂两侧乌压压站着几十号人，

        很明显，这些人今天要搞事儿啊，蒋芜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听到蒋母大声呵斥道：“不孝女，你给祖宗跪下！！！”

        果然不出所料，

        蒋芜挑了挑眉毛，看着掐着腰气势十足的蒋母，却并没有跪下。

        蒋芜未跪，原本想给蒋芜一个下马威的蒋母在众人面前掉了个面子，她脸色“轰”地一下涨的通红，气的身子都有些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蒋母身边留着长胡子的老者看着蒋芜这副样子，突然开口语重心长对蒋芜道：“蒋妩，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蒋芜平静地反问到。

        “你身为蒋家子女，竟然对父母恶语相向甚至武力威胁，这是不孝，忤逆之罪是要坐牢的啊”老者痛心疾首的说道。

        “你这个不孝女，眼里没有家规王法了，竟然还敢对父母动刀！”蒋母听到老者的话仿佛被点醒一般抓到了蒋芜的把柄，她在蒋父的搀扶下厉声喝骂，戴着金镯子的手颤抖着，满脸的刻薄之色“等明天我就去衙门里告你一个忤逆不孝，让官老爷把你抓进大牢在打你三十大板！”

        “老大，你今天认个错给我们磕两个头，然后净身出户，我们也就不计较了！”蒋父紧接着说道。他昨去给四叔公送礼，才知道儿女不孝，当爹妈的竟然能去衙门里状告子女。原本蒋母的意思是给蒋芜扣个不孝的大帽子直接赶出门罢了，现在却决定用这个来好好教训一下自己这个女儿，出一口恶气。

        蒋芜知道这些人是在恐吓自己，如果只是蒋家人只是吓唬她，当然她是不怕的，现在祠堂里大大小小30几号人，要是她这会儿闹起来，坚决不认错，这蒋家说不定还真会扣她一个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帽子，放在现在，可是重罪。

        蒋芜能不闹吗？眼睁睁看着这蒋家人将使劲磋磨然后弃如敝履？

        蒋芜心里很平静，但脑子里缺闪过很多念头，原本还在纠结是否要使用自己一贯的解决办法，这时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绝望之感。

        那感觉悲凉，痛苦仿佛是从地狱般涌上来的，蒋芜摸了摸胸口处的位置，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整个心脏都好像被人用铁锤重重击打，再从高处扔下，这种强烈的真实感，让蒋芜的脸色都白了一白。

        这是原主的感情？看到生身父母竟然要以不孝状告自己，蒋妩终于爆发了心里的委屈及不甘。

        “去tm的理智，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蒋芜拍了拍胸口，仿佛在安慰原主，“你放心，你前十几年所受的气，今天让我来给你撒出来”。

        “你们要告我忤逆不孝？”蒋芜抬起头，目光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脸上扫过，站在祠堂中的不仅有蒋家人及各个偏支，还有蒋父用人情请来的村上的一些村民。

        “不孝女，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和你娘必然会告你个忤逆不孝！”蒋父厉声说道，一个小小庄稼女，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就不信衙门还吓不住这个小丫头片子，让她赔礼道歉。

        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蒋父昂着头，梗着脖子，等着蒋芜痛哭流涕地下跪认错，却发现蒋芜的脸上并无害怕的表情，神色平静竟还有一丝冰冷，蒋父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安感从内心深处生气。

        看蒋芜不再言语，蒋母自认为占了上风，再次开口说道：“你给我俩认个错，然后净身离家，我俩也就不追究了”。

        听到此话蒋芜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时刻盯着蒋芜的蒋母暴怒出声，“你根本就是不知悔改！！我们一定要给你送到衙门”！！

        “你送吧，最好现在就把我压到县城去，你那儿宝贝儿子要入学笔试了吧，你那放心尖儿上的闺女过几年也要定亲了吧，有个“不孝”的姐妹，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受到影响？哪个老师愿意收个“不孝”家庭出来的学生，哪个人家愿意娶个“不孝”家庭教育出来的姑娘？去吧，我的人生已经如此了，我已经无所谓了，把你们都能拖下水那是再好不过了。”蒋芜双手环抱，半依在祠堂的朱红色柱子上淡淡地说道。

        没想到蒋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蒋父蒋母一下子哑火了，蒋母的嘴开开合合了半天，却半个字也没说出口。

        看到两人已被蒋芜拿捏，蒋家四叔公皱了皱眉，古稀之年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当机立断大声说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分了家后，你是你，蒋家是蒋家，二者互不相干，不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来人，给她绑了，扔出村去。”

        看着坐在大厅中间义正言辞、满口孝道的老者，蒋芜眼神一凛，盯着老者说道：“古语有云：母慈子孝，首先是母要慈，子才孝，自我幼年期生活与牲畜无异，莫说慈爱，连正常温饱也不能提供于我，凭什么要我尽孝，家中姊妹四人，只有我无房，无衣甚至无食，还要自小打理屋内屋外，你问问看在这围观的几十人，我所说可有一句假话？”

        老者未曾想蒋芜能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言论，一是因为据蒋家夫妇说大女儿沉默少语，不孝叛逆；而是因为蒋芜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实在是无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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