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凌波城秋意正浓，天高云淡，甚是适合养病疗伤。经过了几日休养，云苓的伤势渐渐康复，心情越来越好。

        绝命就想着是时候送她回去，“你从哪里来？”

        “很远的地方，两千多里路。”

        “你，有没有打算回去？”

        回去？当然想回去，但是要跟他一起回去。云苓摇摇头，“在没有找到后福哥之前，我不会回去。”

        “找到你说的那个后福，你要如何？”绝命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离开世外桃源的家，独自奔赴千里，历尽千辛万苦来寻。冷硬的心有一丝触动，更多的是不解。

        云苓咬咬嘴唇，话未出口脸先羞，直视那双深邃地眼睛，抿抿嘴，终于鼓起勇气，温柔而深情地道：“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那双翦水秋瞳饱含真诚，她是认真的。

        绝命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会如此直白，心中平静的湖水被扔下一块大石头，波涛汹涌，幸而戴着面具，可以很好地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他沉默半晌，才道：“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云苓的心狠狠地一击，满心期待被震得七零八落。果然，他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好吗，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忍住。

        她低着头，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我不会勉强的。他过得好，平平安安的，我就安心了。”

        “那，祝你早日找到他。”绝命不敢再多看她几眼，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云苓潸然泪下。刚才说“不勉强”那样轻松，但还是在意，不想成为他的麻烦，想要变得更好，才能得到他的喜欢。

        绝命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个少女说喜欢他，他却不能有回应。

        连着几日，绝命都没有再进房间，都是李珍大娘再照顾她。跟在葫芦镇一样，绝命给她买了新的衣衫，也是李珍大娘代为转交的。

        云苓不得不想，他是真不喜欢她才会不与她接触。但是，在他没有当面正式拒绝之前，她仍抱有希望。

        又过了数日，云苓已经大好，伤口已经结痂，行动已无大碍，清点了背篓里的物品，只剩下药箱和几味药材。

        既然暂时不打算回去，在陌生的城镇，要如何生存下去，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云苓确定，戴面具的绝命就是后福哥。他连她喜欢的衣衫都知道，肯定错不了。这天，她穿戴整齐，看样子是要出去。

        “绝命大哥，我想去街上走走，看看哪里可以挂番行医。我现在没钱，想先赚钱。”那少女道。

        “你要如何赚钱？”绝命明知故问。

        真的不打算跟我相认吗？明知道我会医术，会看病赚钱还问。云苓沉思片刻，嫣然一笑，道：“我是大夫，可以给人看病，等赚了钱，要继续去找后福哥。”

        当真还要去找后福哥？绝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谢你救了我，等我赚够了钱，我会把钱还你的。”那少女笑着说。

        “不必。”

        “要的。爷爷奶奶说了，要知恩图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报答你。”如此不依不饶，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继续跟着他罢了。

        “绝命大哥，那我先走了。”那少女笑着跟他道别，也没说要他一起去。

        看来真的认不出他来，想到此，绝命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今天精神很好，特地打扮了一番，更加惹眼。

        “嗯。”绝命装作视而不见地点头。

        凌波城街上，阳光之下，一个白衣少女盈盈走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清丽脱俗，翩若惊鸿，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清绝而独立，宛如凌波仙子。

        行人纷纷侧目，奇怪的是，那少女还背了个竹篓，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宝贝。

        云苓在街上逛了一圈，走到县衙门口，看到围了很多人，便走了过去。

        乡亲们都在围观一则告示，内容大概是请医药高手、奇人异士来协助办案的，赏金有一百两银子。

        很快，县衙门口聚集了十数个郎中，都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他们都胡须花白，背着个药箱，被差役领进去。云苓也想去看看，顺便跟这些老大夫学习学习，便跟在人群中。

        差役见了一群老头中混着一个漂亮小姑娘，觉得稀奇，只当她是来凑热闹的，便拦下，“姑娘，站住，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云苓认真地道：“我是郎中，我想进去看看。”

        那差役不信，“你是郎中？”

        “不错，我药箱都带来了。这位大人，我看你脸色发黄，是不是最近感到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那差役一听，症状全中，最近是打不起精神来，“没错。”

        “你这是贫血之症，要多吃猪肝猪红，注意休息。”

        那差役见她说得像模像样，带着药箱药葫芦，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便放了行，心想今晚就吃猪肝猪红。

        衙门停尸房里，摆着九具尸首，一众人士都围绕着尸首仔细察看，愁眉不展，时而抚着胡须冥思，时而仰望屋顶苦想。

        云苓看了那些尸首，有些像是得了急病是的，有的本来就有病，病情突然恶化就死了，死亡时间不等，有的已经死去好些日子，有一个是昨夜死的。

        当看到王万利尸首时，她震惊不已，前几天还有力气欺负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带着在万花楼里的可怕记忆，她强忍恐惧，同样检查了他的尸首。

        郎中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埋头苦想，有的在查阅死者档案。

        一炷香/功夫之后，听得一声“钦差大人到”，话音刚落，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

        此人名叫厉京墨，当今陛下第九子，敬亲王，正是负责官盐私贩案的钦差。

        上一任负责此案钦差成为民大人于数日前在查案路上掉进河里淹死了，朝廷上下官员深知此案牵涉深广，稍不留神就会一命归西，不愿趟这趟浑水，只有厉京墨果断请缨彻查此案。

        当今陛下看他意气风发，也就准了奏。

        厉京墨才到任，就要把这趟浑水搞得再浑浊些，最好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立即把近些天暴毙的盐商尸首挖了出来，让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是都病死的。

        但厉京墨认为，不会如此巧合这么多盐商一起得病死了，此事必有蹊跷，因此公开悬赏奇人异士，协助破案。

        此案必定有朝中大员参与，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可以欺上瞒下，朝廷一说要查，这些盐商全死了，这就是杀人灭口，负责查案的成大人也死了。他负责接手必定是凶险万分，说不定命都要丢了。但是，不成功便成仁，他要放手一搏。

        厉京墨虽然排行第九，但野心勃勃，也想参与储君之争，上面八个哥哥，要想脱颖而出，必须要做出一番功绩。民以食为天，百味盐为首。把盐案查明白了，父皇才会看到他。因此，才主动请缨彻查此案。

        他原想着把事情闹大，想要从盐贩之死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个打草惊蛇，让背后些人沉不住气，路出马脚。但几天查下来，盐贩之死没有破绽，没有线索，背后那些人也很能沉得住气，没有了动静。

        这些尸首摆在这里已经好几天，每天有许多人来，都说是病死的，没有异议。

        厉京墨站在人群前，神情严肃，器宇轩昂，犹如鹤立鸡群，看着今天又来了这多人，抱有一丝希望。

        他环顾四周，在一群老头中看到有个小姑娘。

        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背着个竹篓，一袭白衣，肤白如雪，姿容绝世，看起来温柔娇软，体态纤丽，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但出现在这里就觉得奇了，身处这样的环境，面对这么多男人，如此多尸首，丝毫不见慌张局促，反而落落大方，淡定从容，时而蹙眉凝神，时而检查尸首，丝毫不露怯的。

        厉京墨护卫名叫柳远志，高声道：“诸位老先生，这位是钦差大人，大家看了这些尸首后，有任何发现，都可以跟大人讲，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大家畅所欲言，不必忌讳。”

        郎中能人们一共二十名，排成四行回话，在一众前辈面前，云苓自动自觉地站到了最后。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是凌波城颇有名望的大夫。他拜了拜，道：“回大人，方才老朽细细查看了尸首，这几人都是染病身亡，与这簿子上所写相符。”

        “不错不错，簿子上已经写得很详细了。”众大夫纷纷点头，都说是暴病死的，与仵作验尸结果无异议。

        厉京墨面若冰霜，沉默不语。背后之人果真厉害，不留一点破绽，照这样下去，此案真要成为悬案。

        云苓起初也以为是病死的，对照死者档案后，又隐隐觉得不像。

        其中有个死者名叫黄腾达，是腾达盐号老板，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就是跟随商队的老板，当时听刘大海说，老板得急病死了，想必就是他。一路走来，多亏了商队的照顾，云苓很是感激。

        簿子上说，黄腾达有患有头痛病，死因是中风，晚上跟一个小妾赏月，突然间黄腾达抱着头，流口水，两眼发直，喘不过气，急忙喊人来救。先前黄腾达也经常头痛倒地，所幸是救回来了，但这次却救不回来。

        查看了验尸薄后，她站在黄腾达尸首前面，越想越觉得奇怪，是自己见识太少了吗。

        正想着，听到有人在耳边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钦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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