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云苓茫然。

        “时候不早，睡吧。”绝命起身欲走。

        云苓最怕见到的是他的背影，不断让她想起他离开素灵谷的那天。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云苓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绝命低头看着紧紧抓住衣袖的纤纤玉指，没有回头，冷声命令道：“放手。”

        “我不。”云苓倔强地说着，非但没有放开衣袖，而是抓住了他一根手指。

        绝命本可以轻易甩开，但是他没有，而是心一软，不得不坐下来。

        “后福哥，我只喜欢你。”云苓语气温柔又坚决，生怕他挣脱似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抓紧。

        绝命轻叹一口气，说道：“你认错人了。”

        云苓斩钉截铁地道：“我没认错，你就是后福哥。”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就算你戴着面具，我一样可以认出来。”她绕到他身前，双膝并拢，跪在席上，伸手去解系住面具的袋子，胳膊一把被绝命握住。她微微一笑，说道：“你骗不了我的，后福哥。”

        原来她一直都认得他。绝命冷淡地道：“我来。”

        终于肯以真面目相见，云苓内心欣喜不已，微微点头，收回了手，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

        绝命一抬手，利索地把带子解开，取下面具。

        云苓更加激动，目光不住地在他脸上流转。

        这张脸棱角分明，如大理石般冷峻，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薄唇微抿，模样是出类拔萃的，就是后福哥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长了胡须。她一直很好奇，这胡须是长出来的还是贴上去的。

        她欢喜一笑，由衷地赞美道：“后福哥，你真好看。”

        少女天真直率，爱恨由着天性，此刻的喜爱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但见笑靥在她双颊绽放，一双潋滟的眸子楚楚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绝命故作镇定，沉着声音道：“因为好看，所以你才喜欢？”如果是因为这副皮囊她才如此，那么他宁愿自毁容貌。

        “不，不是。”云苓又羞又慌，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为何喜欢你。”

        绝命冷笑道：“你都不了解我，谈何喜欢，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不，不是的。我也不知道，就是忍不住喜欢你。”云苓大着胆子说道。

        绝命仍是板着长脸，“我是说认真的，世上好看的人很多，你可以试着多了解些其他男人。”

        “那我想了解你。”

        “你想了解我什么？”

        “今晚那些是什么人？你认识？他为何好像要杀你？”

        她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绝命决定再好好地跟她讲道理，说服她回素灵谷，不要再跟着他。绝命打定主意，说道：“好，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你说，我听着。”云苓期待地聆听。

        “赤珠楼听说过吗？”

        “没有。”云苓摇摇头。这段时间看到以“楼”命名的有许多，比如可怕的万花楼，还有饭菜很好吃的酒楼，由此推测“楼”可以是任何地方。

        “赤珠楼是一个杀手组织，我是赤珠楼里面的杀手，死在我刀下的人已经数不胜数。那两个是我同门，都是杀手。男的叫天斩，他抓你，是因为最近赤珠楼主下令要我们抓名医，天斩盯上了你，想把你抓去复命，被抓去的大夫无一例外都会失踪。所以，你要躲起来，回素灵谷，不要让他们抓去。”

        云苓眼里闪着光，欣喜地道：“这么说，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她乐天知命，总是能在一堆坏信息中找到好的。

        绝命真是败给了她，沉声道：“我是说，我和你没有可能。”

        “为什么？”

        “我是杀手，你是大夫。如果我要杀一个人，而你可以救他，你救还是不救？”

        “救，当然要救。”云苓不假思索地道。

        “这就是，你跟我的区别。”绝命无奈地说道，“你是大夫，专门救人的，我是杀手，专门杀人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你可以不要杀人吗？”云苓天真地问道。

        “不可能。”

        “为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

        “那可以退出江湖，金盆洗手，我们一起回素灵谷。爷爷奶奶当初就是厌倦了外面生活的打打杀杀，才隐居的。我们也可以。”云苓脑海里已经欢快地描绘着将来的生活。

        “赤珠楼主不会让我走，我是他一手培养起来杀手，到死都要为他卖命，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们找到。”

        “素灵谷与世隔绝，他们找不到的。”

        绝命冷哼一声，不以为意，“素灵谷并非与世隔绝，雷老虎他们都能找到，当初我在葫芦镇见到了赤珠楼的探子，以他们的寻人能力，迟早会找到素灵谷。”

        “你武功那么厉害，都逃不掉吗？”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赤珠楼主武功深不可测，我不是对手。更何况……”

        “何况什么？”云苓想知道更多。

        “更何况，我要报仇！”

        “报什么仇？”

        “我父母的，二十年前，我父母被人杀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找到仇人，将他千刀万剐，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绝命眼露凶光，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这是云苓第一次看到如此神情，不免吓得打了个寒颤，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要劝说他不要报仇吗？

        没有经历过他的痛苦，有什么资格劝他放下仇恨。

        绝命回过神来，舒展开拳头，平静地说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明天我就送你走。”

        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神情，明显是吓到了，冷硬如铁的心隐隐地痛，这次，她该彻底断了念想，甚至会怕他，不敢再接近他。

        他没有再说什么，再次起身欲走。

        “这就是你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和不能带着我的苦衷？”云苓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指，语气异常平静。

        “嗯。”绝命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收回来。

        这双手沾满鲜血，怕玷污了她。

        “我不走。”云苓觉得只要两个人真心喜欢，这些都不是困难，知道他如此痛苦，更不能离开，一走了之。

        “够了，放手。”绝命用力甩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云苓被推到在地，手掌被草席磨出了血，痛得险些流出眼泪，但很坚强地忍了下来，看着火光中他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知哪来的勇气，腾地站起了，不顾一切地从后背抱住了他。

        现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不由己与血海深仇，更想要给他关心和爱护，想要抱抱他，给他温暖。

        看着环在腰上的一双小手，绝命不由得愣住了。

        “后福哥，我不走。”云苓贴在他身后，声音温柔而坚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仍不后退。

        绝命眉头一皱，但是不能打不能骂，甚至大声一点说话都怕吓着她，只能语重心长地讲道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跟着我，爷爷奶奶希望你找个人品好正直善良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忘了？”

        “我没忘，可是如果爷爷奶奶还在，他们也是希望你好好的，他们会支持我的，我想跟着你，天涯海角，只想跟你在一起。”云苓下意识地抱得更紧，怕他挣脱。

        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只知道不能让她跟着，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绝命一把推开了她，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跟着我，会死的。”

        “我不怕。”

        可是，我怕。绝命内心是绝望的，事已至此，她仍是执迷不悟。今晚是绑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刺杀，绝不能再置她于险境。

        “后福哥，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开心，什么都不怕。”云苓声音温温柔柔，却透着无比的决心。

        绝命塑像般的脸容不变，但眼底已略过动容之神色。

        “我给不了你未来，更给不了你幸福。看看现在，天寒地冻，你却要跟着我受苦。”绝命说道。

        云苓粲然一笑，语音温柔地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寒冬再冷，都如沐春风。”

        她的内心，远比外表看起来要强大。

        烈火燃烧，火苗跳跃，发给光和热，照亮了黑暗，驱散了严寒。

        他再次震惊，转过身来，凝目望着她，但见火光逼得她脸颊红红的倍增娇艳，秀美绝俗，全身都在发着淡淡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绝命紧握拳头，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的信念逐渐动摇。

        此时，一只飞蛾煽动翅膀，飞向跳跃的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她奋不顾身的奔赴，无异于飞蛾扑火。

        刚刚动摇的内心再次坚定，不能再给她希望。绝命移开目光，冷静地道：“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何不能？”

        “我说过，对你好是感念你们的救命之恩，没有男女之情。我现在只想报仇，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如果不喜欢，为何不敢看我？”云苓寻找着他的视线，跟他的目光重新相对，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后福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从你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喜欢我。”

        他被她的自信慑服，竟无言以对。

        见他没有反驳，云苓更加坚定，又握住了他的手指，说道：“无论任何困难，任何苦衷，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我居无定所，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适合你。”绝命冷酷的眼神里泛起怜惜。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她越发自信，越发心疼他。

        “我杀过很多人，有许多人也想杀我，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他们会杀了你。而我，我没法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你，没法给你安定的日子。”绝命越说越激动，捧着她的脸，眼睛发红，满是疼惜与不舍，“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听话，回家去。”

        就算当初身受重伤，饱受伤痛折磨，他都不曾红过眼眶。

        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痛苦得红了眼眶，云苓被深深地感动，终于答道：“好，我听你的，回去。”

        她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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