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绝命在一旁看着，感觉她完全换了一个人。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丝毫惊慌恐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拿着小刀时，下手极稳，神情专注，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斩双手抓住床板，咬牙强忍，痛得直冒汗、面色惨白。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条件，比如说放过她，不要再来找她麻烦等等，而是专注地给他疗伤。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恩将仇报的见多了，可从未遇上以德报怨的，一切都让他感觉不甚真实。

        伤口仔细清理干净，上过药。云苓取出针线，拈着针线的手指更显得纤细白皙，却让天斩感到背脊发凉，伤口隐隐作痛。

        “你要做什么？”他警惕地问。

        “伤口太宽了，需要缝，不然很难愈合。你忍着点。”云苓从容地回答。

        “好。”天斩额上已经冒出汗珠，咬牙忍着。

        云苓低头，目不转睛，在伤口上穿针引线，一针一针缝合，面不改色心不跳，下手又稳又快，将伤口两边皮□□合起来。

        最后一步，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云苓拿出两瓶药，放到桌上，嘱咐道：“这瓶内服，每天三次，每次一粒。这瓶敷伤口，每天换一次，三天不要碰水。”

        天斩感觉舒服了许多，确定她真是在治病，而不是趁他病要他命，这让他极为不解，“我绑架了你，你为何要救我？”

        云苓把小刀纱布工具等放进竹篓，摸了摸爷爷留下来的药葫芦，回道：“我是大夫。”爷爷说，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不能见死不救。

        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中，任何事情都讲究利益交换，天斩没法理解，不过确定她医术高明，带回去定能获得赞赏，赏银必定丰厚，仍不愿就此放弃，打算用金钱打动她，“你去见我家主人，我能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和你分了。”

        “抱歉，我不能跟你去。”云苓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后福哥，我们走吧。”

        大好的立功机会，不能白白被绝命抢走了，天斩不死心，继续争取，“他给你什么好处，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赏金五五分，如何？”

        “我真不能跟你走。七天之内不要动气，不然伤口会裂。”云苓背起竹篓，径直出了门。

        天斩很不甘心，向绝命喝道：“绝命，你这个卑鄙小人，温大夫是我先找到的，你休想跟我抢。”

        “小心伤口，别动了气。”绝命嗤之以鼻，出了门。他不能理解云苓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能阻止。天斩绑架了她，害得她差点命丧悬崖，换做是自己，肯定会让他自生自灭，可她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或许，这就是大夫和杀手的区别。

        眼看到手的功劳被抢，天斩恨得直捶床板。

        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想他一表人才，武功非凡，哪里比不上绝命，铃星不理他，现在连一个小大夫都被绝命抢走了。感觉到伤口稍微好点，他挣扎着起床，一定要在绝命之前赶到玄冥宫，把功劳抢回来。

        回到房里，云苓收拾了行李，登上马车，欢欢喜喜地随绝命上路。临出发时，在客栈门口遇到了厉广鸿，听说他暂时不回京城，而是要去凌波城。其实，是厉广鸿故意透露的消息，明面上是去凌波城，实际上暗暗潜回京，掩人耳目罢了。

        雪后初晴，皑皑白雪，风清云淡，日光轻寒。

        云苓一会儿看看沿路风景，一会儿看看绝命背影，一路上他一言不发，心事重重。不知为何，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一阵心悸，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因为给天斩疗伤他不高兴？

        绝命能够感觉到从身后投过来的目光，强忍住了没有回头。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从身后轻抚着他头发，柔声说道：“后福哥，在想什么呢？”

        吁！绝命勒住缰绳，马车停下来。

        绝命侧过脸凝望着她，欲言又止。

        还是云苓先开了口，“你是想说，我为何要救天斩吗？”

        “嗯。”

        “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云苓顿了顿，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你再杀人，更不想你因为我而杀人。

        “今日救了他，他日后会再伤害你，伤害更多的人，你还要救？”

        这个问题，云苓先前没有想过，低眉思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后，绝命缓缓开口，“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

        云苓能想到对不起她之事，就只有丢下她，不要她了，可二人刚刚达成协议，她乖乖听话回素灵谷，他忙完事情就去找她。

        “我相信你不会的。”她坚信，他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我会。”

        “那你肯定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放心，我会原谅你的。”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不要原谅我，一定要恨我。”

        “到底怎么了？”云苓被说得心慌了，很少见他如此多愁善感。

        “没什么，进去吧，外边冷。”

        “跟你在一起，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云苓笑得眉眼弯弯，活像一个小太阳，发出光和热。

        绝命觉得这个笑容太过耀眼，看得心头微颤，不忍地移开目光，继续驱车前进。

        京城，普天之下，最繁盛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华灯似锦，好不热闹。

        两人住宿在一间普通的客栈，安顿好云苓后，绝命说有事出去一会儿，让她先歇下。

        赶了一天路，云苓有些乏了，绝命迟迟不归，左右睡不着，索性打起精神来查阅资料，整理笔记，欲找到治疗万老爷的法子，直到半夜等到绝命回来才歇下。

        翌日吃过早饭后，绝命说带她去个地方，于是收拾行李，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上车，反正只要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马车穿过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道，期间没有任何停留，来到一座庄园。

        外边看起来就是个破败的园子，穿过几排破旧的房屋，偶尔有几个人提着香火蜡烛走过，这地方看起来像庙，又经过几个歪歪斜斜的门，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

        云苓下了车，抬眼望见匾额上写着“阎罗大殿”四字，因问道：“后福哥，我们是要来上香吗？”

        “不是。”绝命声音越发冷硬。

        “不烧香来庙里做什么？”

        “见人。”绝命帮她把帽子戴上，白皙的小脸更显得娇俏。

        “见何人？”云苓感觉暖和了许多，更为他的体贴而高兴。

        绝命没有回答，带着她穿过了阎罗大殿，直到看到一堵高墙，正以为无路可走之时，高墙机关活动，面前出现一个大门，走进去，是另一个广阔的天地。

        迎面是个大广场，白雪皑皑中间有一天大路，直通往另一座高楼，两边站列着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的守卫，一动不动，庄严肃穆。

        白雪在阳光照耀晃眼夺目，阳光都驱不散的寒意阵阵袭来。云苓第一次见如此阵势，感觉周围的一切与墙外是两个世界，肃杀的气息，陌生而不安，这是离开与世隔绝的素灵谷来到外边的世界都不曾有过的。

        她侧头看看绝命，他越发冷酷，并且把包裹着的刀拿了出来，握在手中，目光紧紧凝视着前方。

        一阵风吹来，红色斗篷随风舞动。云苓打了个哆嗦，紧紧挨着他，悄悄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角，感觉安心了许多，一步一步跟着前进。

        绝命紧紧握着刀柄，感觉到身边之人的依赖，走得极慢，或者为了让她能跟上，或者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前进，还是转头就带她离开这里。

        道路再长，走得再慢，只要向前，终会到达终点。

        穿过广场，来到高楼屋檐下，匾额上没有文字，大门本是紧闭的，在他们走进时，两边门卫自觉地将门打开，沉重大门发出低呜声响，里面乍一看漆黑一片，像是一只野兽张开深渊巨口，等待猎物。

        迈过门槛，眼睛熟悉了环境后，才看清殿中立着一个高坛，坛上一把蟠龙金大椅，两边摆放着几张桌椅，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更觉冷峻肃穆。

        殿内比外边更冷，云苓下意识地往绝命身边挪了挪，低声问道：“后福哥，这是什么地方？”

        还未等到回答，忽然周围灯亮了起来，高坛便两个大铁锅架着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殿内。

        定睛再看，眨眼功夫，高高座椅上，已端坐着一个人，像是个男的，戴一个阎罗面具，一身黑色衣物，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神秘诡异，气势威严，看起来雄壮魁梧，不知是何人。

        此处便是赤珠楼玄冥宫所在，高坛上神秘的男人，正是赤珠楼主厉广鸿。

        高坛下，站着一个戴着面具之人，披一件玄色连帽斗篷，双手戴玄色手套，透着肃杀之气，手握绝命刀，正是赤珠楼杀手绝命。

        他旁边站着一名少女，雪肤乌发，大红斗篷，更显体态纤丽轻盈，光彩照人，看起来温柔和顺，娇软柔弱模样，正是云苓。

        冷不防多了个人，云苓更摸不着头脑，往绝命身旁挨了挨，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大气不敢喘。

        绝命抬手抱拳，沉声说道：“楼主，你要的人，属下给你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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