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说是和外面的断魂乡一样，但仔细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比如这个地方中街上妖来妖往的很热闹，对，全是妖，虽然也可以看到别的妖，比如长着兔耳朵的兔子妖，还有鱼头人身的鱼妖，又或者是人头蛇尾的蛇妖，但是大部分都是狐妖，宋微之知道，花火就是狐妖。

        在这里他们也学着人类摆摊叫卖，卖的也都是一些人类发明的小玩意，衣服啥的。这要多亏了裴再思成王才结束了妖被仙界，人界奴役的时代。

        宋微之下意识的看向裴再思，发现裴再思没什么在意的面色平平看着远处，他和宋微之有一种相同的气质，那就是不做任何表情时，都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感。

        他似乎注意到了宋微之的目光，笑着转过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宋微之故作镇定道，“没事没事。”

        裴再思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在继续追问，宋微之发现但是他在看向她时，似乎总是带着笑意，却并不觉假，只让人觉得真挚与真诚，仿佛他已用千千万万次这种眼神注视过自己，目光里全是温柔和炽热，却又像在极力克制着某些几近就要喧之于口的话语。

        他们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因为这地方是那女妖靠记忆而编织的意存体幻境，确实都是发生过的，但是现在这些都是幻境，他们影响不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看不到他们。

        宋微之还发现外面断魂乡里的景色把这里也模仿了七七八八，这里也是被三面小山环抱其中，远处有飞瀑声传来，山上或者山下都有数不尽的桃花朵朵，落樱缤纷，唯一的区别就是远处看不见在外面能看见的塔尖。明明这里也是幻境里，但就是让人感觉很舒服，不像是外面哪哪都感觉不对劲。

        宋微之边走边四处看，那些妖来来往往，她也不躲，都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反正那些人碰不到他们，他们也影响不到这些人。

        她边看边问道，“裴再思，这里是哪里啊？”

        裴再思道，“青丘。”

        等他说出这句话以后宋微之就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她还是问了一句道，“青丘有关于九尾狐的故事吗？”

        她在书外的世界知道青丘九尾狐的故事，但是她不知道这本书里的世界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设定问题，原书里对这个副本的背景故事描写的不多，大部分笔墨全部花在了描写这个女妖多么多么厉害怎么个厉害法也没说，就只是说男女主打这个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努力，和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宋微之道，“我说一段关于我所知道的青丘九尾狐的传说，你听一下，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帮我指正好吗？”

        裴再思道，“好”

        宋微之道，“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这是山海经里描写的青丘九尾狐。讲的是，在西海鹊山以东三百里，有座青丘山，山里有一种野兽，长得像狐狸，却有九条尾巴。它发出的叫声，就像婴儿啼哭一样，这种野兽会吃人；但是如果人吃了它的肉，就能不被妖魔鬼怪所蛊惑。

        裴再思听后道，“不错，这正是描写的青丘九尾狐。”

        宋微之沉吟道，“所以那女妖就是青丘九尾狐。”她转头对着裴再思道，“裴再思，这女妖好像并不是乱开杀戒，我需要去验证一下，等回来我再解释给你听好吗？”

        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要连起来了，接下来只要验证就可以了。

        裴再思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应道，“好。”

        她继续道，“走吧，我们去找那女妖，我感应到了她在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本体。”

        因为她通意的是女妖的意存体，所以不及通意本体来的准确，只能感受个大概她的位置。

        他们两人随着宋微之的感应来到了山间的一处小河边，老远就听到河边有小儿在嬉戏打闹的声音。走近后宋微之看到河边有五六个小孩在河里泼水打闹，它们是人身但是都长着红棕色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宋微之还发现只有一个小孩头上戴着像是拿的大人的头巾包裹着头，但是仍能看到头上有两个凸起，她的身后还长着一条白尾巴，比起狐狸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长尾巴的小兔子，其它的小孩在水里打闹，她就躲在岸边的树后偷偷看着他们玩耍。

        宋微之指了指她道，“她就是女妖，叫花火，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体啊？”

        裴再思顺着她指的方向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好像就已经确定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宋微之接着道，“走吧，咱们走近去看看。”

        他们两个并肩站在她身侧，宋微之看到她戴着一个花头巾，也没有折好，歪歪扭扭的系在头上，但是仍能看到两个白色的耳朵尖露了出来。

        突然裴再思伸手揽了一下她，她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揽在怀里。紧接着有一个石子穿过宋微之刚刚站的地方丢了过来，砸在了花火的头上，

        宋微之脸微微有点热，她动了一下，身后的人随即放开了手轻声道，“抱歉，我……”

        宋微之摇了摇头道，“没，没事，多谢了。”

        宋微之低着头伸手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这才抬起头继续看她。

        她捂着头看向这边，宋微之也转过头望去，只见树上站着一个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小孩，手心里还有几个石子被他抛起来，又接住，嚣张又乖戾的对着她喊道，“丑八怪，叫你偷看。”

        这时候河里的小孩也都听见声音发现了她，纷纷从河里游上岸来，边游边喊，“快点，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看到他们要上岸来了，就吓得赶紧跑，宋微之下意识的给她让了一下身子，随即想起来自己根本碰不到她，她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心想果然下意识的动作是控制不了的，身旁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也轻声笑了一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花火最终还是没有跑过他们，被他们团团围住，她站在中间低着头浑身怯怯的发着抖。

        有一个小孩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谁让你偷看的，丑八怪。”

        另一个小孩也附声道，“对，丑八怪。”

        其他小孩也都开始纷纷附议，在她四周七嘴八舌的喊着，“丑八怪，丑八怪，异类。”

        她用双手隔着头巾捂着耳朵，边哭边大声喊，“我不是！我不是！”

        宋微之看的牙痒痒，原本她只是为了激发裴再思的同情心，而胡乱编的花火从小就被欺负的谎话，现在没想到这些居然是真的。

        裴再思看到她气的咬牙切齿的样子，笑着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她被欺负了吗？怎么还被气成这样？”

        宋微之恨恨道，“就是因为这些小孩太可恶了，所以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气的不行。”

        裴再思淡淡道，“不管在哪个种族里，排除异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是对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目视着前方，看不清他的视线落在何处，他的眼神冰冷，在他那深邃的黑眸里流转着一段宋微之不曾知道的的时光故事，可是她对他知之甚少所以她看不透。

        这时候突然一个小孩上前一把扯下了她的头巾，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瞬间弹了出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声音又急还带着哭腔喊着，“还给我，快还给我。”

        那小孩拿到头巾以后便边跑边笑着喊，“不给，不给，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还说自己不是丑八怪。”

        她也顾不得捂耳朵，也拔腿追了上去，身后笑声一片。

        宋微之心想要不是自己打不到他们，不然真想一人给他们一下。

        宋微之转头对裴再思道，“走吧，我们也跟上去。”

        宋微之他们追她到了一个树林里，她坐在一颗树下，头埋在膝盖里正在小声哭，她的手上还抓着头巾，不过弄脏了，上面还有几个黑脚印，哭了一会，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形的小镜子，是由一块木头做的后壳，已经被人小心打磨好了，后面还刻着一个小狐狸。

        她照了照镜子，揉了揉哭红的眼，又努力挤出一个假笑，然后又垂下嘴角，就抬起头对着远处的夕阳发呆，宋微之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夕阳，裴再思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并肩都身穿红色婚服身处同一片夕阳下。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天色开始见晚了她又照了照镜子，看哭红的眼眶已经好多了，这才起身拍了拍衣服，又使劲搓了搓头巾上的黑印子，这才往回走。

        出了树林，她走到了中街上，夜晚的青丘也很热闹，红色的灯笼挂在树上在中街两道一字排开，突然天空发出“砰”的一声，随即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宋微之看到她眼里突然一亮，她瞪大了双眼，笑着开始往东面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宋微之他们在后面跟着，远离了闹区，灯光越来越暗，宋微之只能看到她雪白的尾巴在月光下显得尤为亮眼。

        他们跟着她穿过了一片一片桃花林来到了东边小山的最高处，这里是青丘最高的山，宋微之跟着她跑到后，手撑在膝上喘着气。

        然后就被近在眼前的一束束绽开的烟花震撼到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烟花，各种颜色的烟花变换着形状在眼前绽放，犹如以黑色的天空为画布，以时间为画笔，绽开的一朵朵转瞬即逝的幽昙画卷。她甚至忘记了累，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美的她说不出话来。

        裴再思立在她旁边面色不改的轻声问道，“你没有看过烟火吗？”

        宋微之也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烟花道，“之前见别人放过，那时候离得远，看的也不清楚，后来自己也放过，但是站在下面看其实也都差不多，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看过。”

        裴再思垂眸看着她，烟花在空中绽放，光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的眼睛很亮很好看，奇怪，从未见她哭过，但她的眼睛总是很清澈干净，只要注视着她就仿佛站在雾雨蒙蒙清洗的湖边，只要微微一笑月牙状的秀湖雾雨与湖光便扯着地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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