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等到周围世界完全崩塌,那股熟悉的吸送感又来了,等宋微之再次睁开眼时,她此刻正站在一片老树枯藤缠绕的古道,周围全是参天的古树,天空暮色暗淡,残阳如血,不见人烟,只有几声鸦鸣,似乎在宣示这片土地的主权。

        宋微之不喜欢这样的景色,荒凉,枯寂,孤独,总让她想起一个人躺在空无一人的黑暗房间里,盼望明天黎明的日子。

        她发觉手上的契阔结动了动,她用右手拇指摸了一下食指上的红结,心里的闭塞感消散了大半,还好,这次不是一个人了。

        身旁的人问道,“怎么了?”声音很轻,带着关切。

        她摇了摇头开口问道,“这就是真实的断魂乡吗?”

        裴再思点头,发觉她看不到,又开口答到,“对。”

        宋微之道,“她在前面,我们去吧。”

        这次宋微之跟着她来到了古道上顺着古道一字排开的全是圆筒建筑,古道的尽头耸立着从未见过的怪异建筑,未见桃花,不见三山瀑布,老树,枯藤,全都在显露着断魂乡最真实的样子。

        宋微之见她躲在一座圆筒楼后,情怯不近乡。灰白色的墙楼有着被雨水侵蚀的黑色痕迹,更是衬的她的毛发洁白无瑕,在如血的暮色里,为她披着朦胧红纱,美得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她长大了很多,眉眼间早已褪去了青稚,带上了狐族特有的貌美妩媚。

        宋微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她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玄衣青年男子和一个少女坐在石桌前,他手里剪着一张张的窗花,那少女举起一个来看,是一张红色的喜字,他目色染笑,听她娓娓而谈,只是听他回复的只言片语中,唤她一声“花火”。

        宋微之在书中读到这一段时,仅是落墨了只言片语,未引起她多少共情,现在她已经看着她渡过的这些时光,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心也开始发紧。

        她轻声问道,“你说她为什么会给他取名为小天?”不等裴再思回答,她轻轻笑了笑,继续道,“我猜是因为花火是绽放在天上的。”

        书中一段是讲的是他的大悲已经历,村民开始设法让他经历大喜,让他忘记过去,但因为他记忆里关于那个叫花火的女孩和教他的剪纸却怎么也忘不掉,于是村民就只能混淆他的记忆,让他和花火经历的那些事,把花火的身份混淆成了另一个女子陪他经历的,哪怕这个女孩根本不会剪纸,可他多么爱她呀可他却不知道他爱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教他知甜苦,让他辨美丑,想带他看青丘的火花。所以她借着这个身份的爱随便撒个娇说自己不想剪了,他就深信不疑了。

        后来宋微之又看着她,在那个大叔家里看到了她父母的牌位,知道了父母的死因,她父亲因他的书信来治病,却没想到竟导致她父母双双死于非命。他们只信食妖肉,死后可入极乐,却不知道他们食的是青丘白狐,不知道“青丘白狐,食者不蛊。”

        后来她在他成亲婚堂,红着眼,眼神里满是滔天的怒火和悔恨紧盯着堂里穿着婚服的他,一身红衣身后纷扬着九条白尾,披着霞光自空中而下,宛如自九天下凡的凤。

        她落下后一步步向他走近,身后伸出来几条白尾把挡路的人甩开红色的妖气,萦绕周身。

        周围人大恐,乱作一团,飘落的红色窗花,落在地上被人一脚又一脚的踩踏。这时有人反应过来大喊,“快去找长老,吴章来,快啊!”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边往外跑边哆嗦的着说,“是,是!”

        宋微之听到吴章二字,想了起来,她代替的这一家里供的牌位就是叫吴章,心下想原来他是村里的长老,看来就是在这里死了,所以后来他本富足的家也渐渐破败了,所以她的妻子后来为了让他复活去求梦,最后还差点把女儿也搭进去。

        她怒目圆睁的直向着他而去无人敢挡,他身旁的女子吓得早已哭作一团,被他护在怀里,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指着他怀里的人问他,“她是谁?”

        他回答,“我妻,花火。”

        她冷笑了一笑却不着笑意,只觉得冰冷,“那我是谁?”

        “我并不认识。”

        “好啊,好一个不认识。”

        这时候堂外呼呼啦啦的来了一队人,他们都身披黑袍,挡住了大半张面孔,都手拿法杖,进门后都迅速把花火围在中心。

        这时身后为首进来的那人他眼眶深陷,眼珠泛着棕黄色的阴暗光泽,声音嘶哑难听喊道,“你这大胆的女妖,有我吴章在,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

        她被围在中央,扫视了一圈他们,恨恨道,“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陪葬!”话音刚落,他们都嘴念咒语,霎时,她脚下突现黑色圆形阵法,黑气成壁将她困在其中,她欲冲出去,却在碰到黑气时,立刻传来一声似被火烤的滋滋声,她大叫一声,缩回手,却见血色淋淋,变为了原身的狐爪。

        阵法逐渐缩小范围向她靠拢,她的妖力渐渐被阵法吸收,人身已维持不住,变回了妖身倒在地上,目眦充血的瞪着他们一字一句咬牙道,“我会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所有人。”

        宋微之看着她的眼睛,此时感到胸口怒火中烧,恨意滔天,她心想只是通意的她的精神寄存体,她的感觉都能影响到她,要是通意的她的本体,自己极可能会直接精神崩溃。

        她的呼吸越来越快,就在这时候突然感觉自右手而上,源源不断的一股清流之意输入身体,似甘霖雨露浇灭了内心邪火,使她的呼吸和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右手被裴再思握在掌心,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

        他们婚服的袖袍交叠,低头看到他白皙好看的食指上系着和她一样的红结。未用她抬头,他已微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他离得很近,宋微之甚至能感受到他温柔平和的气息拂过耳边,似雨后惊蛰挠着世界的痒。

        气息离开,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他,他对她笑笑,手仍未放开,从宋微之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他那近乎完美的侧颜,半垂的眸子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白狐,面色阴沉,已全然不见面对她时的温柔笑意。

        他冷笑一声,语气冰冷非常,“都到这时候了,就不必继续趴在地上装样子了吧。”

        果然听完他的话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三个,地上的白狐果然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带着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她开口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能进入到这里来?”

        裴再思道,“被你选中的可怜人喽。”

        她上下又打探他们几下才道,“不对,我没有见过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宋微之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不能入魔,有人还在等你。”

        她冷哼一声道,“谁在等我?等着看我怎么死吗?”

        宋微之道,“小天啊,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是因为记忆被混淆了才会爱上了别人,所以你才自束这里,设幻境把断魂乡变成青丘的样子给他看吧。”

        她几乎下意识的先反驳大吼道,“胡说!”目光却在晃动。

        宋微之道,“你没有找到他,是因为他在你死以后他也被杀了,之所以混淆他的记忆是因为他从出生就被决定了死法,来保护这里的人。”

        宋微之把村民如何经高人指点做阵,到选定他,对他的所做所为,如何被混淆了记忆忘记了她,以及因为她杀了设阵的人,所以小天被做成凶尸以后恢复了记忆,但是被九僵阵困在乡外,两人无法相见通通告诉了她。

        她圆眼怒瞪依然大喊,“你胡说!”

        宋微之道,“青丘狐白狐,食之不蛊,所以你设了幻境以后,那些不会被你幻境影响的人,就是食过你父母血肉的人,你杀了他们,然后在你父母坟上,设了神女观受他们磕拜,告诉他们,你可以让死去的他们复活,来求梦就可以。”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那些明知道他们食了妖肉但并不觉得他们有罪的人,会来替他们求梦想让他们复活的人,所以全都会收到红嫁衣替死,说是能替死去的人复活,实际上也只是你在幻境里拟了一个他们复活的假象,但是替死的人也确确实实死了。”

        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冷笑一声眼里全是怨毒道,“是有怎么样?那是他们该死!”她走动了几步恶狠狠继续道,“食妖肉,入极乐?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想入极乐?那我偏不随他们意,我不但要他们的命,我还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时宋微之发现她周身自地下开始渐渐笼罩升起了团团紫黑色雾气,这些雾气竟开始慢慢聚拢成了一个个人形,一个又一个,数量越聚越多,成型的已经有了上百个,但还在继续增加,他们都慢慢像她靠拢,抓挠她,她伸尾伸手将他们打散,但他们又慢慢聚拢成型继续攻击她,她怒目圆睁,眼,鼻口里有汩汩鲜血。

        这时周围景色开始慢慢崩塌,向下坠落,周围断魂乡真实的景色开始显露。裴再思抱起宋微之,跃至半空,他脚下踩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型弯刀,垂眼俯视着地面,他的衣袍随风簌簌作响。

        宋微之看了看地面上,周围恢复了断魂乡原本破败不堪的样子,塔观已消失,取而代之是两座枯坟,花火将两座枯坟护在中央和那些烟影缠斗。

        裴再思道,“她不是离不开这里,是她以自身为念力想拘住这些亡灵不让他们入轮回,但自己也日益遭受着反噬。”

        宋微之道,“我们得救她,这些死去的亡灵纵然该死,但她却不该被这些亡灵连累着走火入魔,不得轮回。”

        裴再思道,“她和他们纠缠太久了,身魂早已连在一起,这些亡灵的下场也是她的下场。”

        宋微之问道,“那该怎么办?”她心里疑惑难不成非得主角参与才行,这可头疼了,未等她细想。

        裴再思却笑了笑道,“放心吧,有办法。”说着他抱着她御身向下,把她安稳放在地面后,便转身走向他们,此时的花火已经满身伤痕,站也站不稳了,但仍身护在那两座枯坟旁。

        宋微之发现裴再思每走一步,脚下的的土地就随着他的脚步像决堤之河蔓延开裂,裂口很细很浅却无不流淌着滚滚岩浆,有些像人类的筋络,腾起的热浪吹动着他的红色衣袍。

        他笑着向他们走去宛如炼狱里走来的修罗恶鬼,无人能敌,那些亡灵此刻也如下了定身咒,一动不可动。

        他捏着诀,伸出左手,手心向上,微屈无名指和小指,中指和食指随意伸向前,还未等他做出动作,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住了他,带着探寻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道,“你是谁?为何会用缚祈阵?”来人不是江听澜又是谁?

        宋微之也惊讶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她边往前走边问道,“江听澜,淼淼,你们去哪了?怎么突然出现了?你们没受伤吧?还有缚祈阵是什么?”怎么全是她没听过的东西?

        江听澜打量了一下看她没有受伤才道,“我们没事,一会在给你解释。”因为裴再思个子比他高他只能抬头继续看向他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缚祈阵?”

        裴再思垂眸斜睨着他,目色淡淡,抽回手不作任何评价。

        宋微之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这位是裴公子,裴公子是好人,可千万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江听澜还未表示,裴再思听到她话却不禁笑了一声。

        江听澜这才放下了戒备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却一语惊人,“哦,怎么这是你招的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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