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支玫瑰

《如若叶茂枝繁》在东城艺术体育大学的拍摄已经确定下来了。

        张樟导演是艺体大出身，这次筹备的拍摄以及一系列相关活动，算是对母校的一种回馈。

        学校忙过了开学第一周后才正式下发了有关通知，同时特别提到，剧中还留有三个角色没有确定演员，全校同学都可以参与现场选拔以争取出演机会。角色虽小，起点却不低。

        这是之前没有露出任何一点风声的重磅消息，整个艺体大都闻风而动。

        倪喃早起了半小时，留出了点时间描眉画眼，趁着全天没课，打算去隔壁找林津涵蹭她的课上。

        她扫了眼眼影盘，没有想法，合上盖子又放了回去，最后只抹了点口红提气色。

        微信消息叮叮叮响个不停，全都是花店的订单提醒。

        时间还早，她干脆打开了电脑，帮忙回复消息和整理订单。

        【iygnehcux：你好，十一点半要两束花，可以弄好吗？】

        【深海玫瑰-店员nn：方便说说您的具体要求吗？要根据花束样式才能确定能否按时做好！】

        回复得很快。

        【iygnehcux：送老师的，不出错就行。】

        【深海玫瑰-店员nn：那没问题，您可以关注公众号或搜索小程序“深海玫瑰”进行自助下单……】

        【iygnehcux：嗯，谢谢！】

        “你不用找花店了？”许承一和杨免一起出了房间。

        “啊？我刚刚找好。”杨免这会儿正准备下单。

        “退了吧，我已经联系好了，微信发你，你直接下单付款就行！”许承大步迈出电梯，走向了等在酒店门口的车。

        除管妍外，几位主要演员今天都会参与到艺体大表演学院的课堂中，一同体验教学活动，进行师生互动。

        体验课原本安排在下午，早上却突然通知要将时间提前。

        课堂结束后的送花致谢事宜受到了阻碍，杨免只能临时找新的花店。

        他看了看微信里许承一发来的花店联系方式，没觉得和其他的店有什么区别，是更高级吗？

        忙完生意，倪喃匆忙出门，骑上代步车往隔壁学校赶。

        教室里，大家四散而坐、安静无言，只有铅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格外明显。

        倪喃找了个挨着林津涵的空位，轻手轻脚地放置好从教室后面搬来的画架和画板。

        课堂刚过半，搁在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本不想接，可震动却没完没了。

        来电的是唐琳。

        因为剧组的一系列活动，艺体大禁止无相关证件的人员进入学校，送货员拿了花却送不到，收货人的手机又恰好关机，他只好把电话打到了店里。

        唐琳先找的林津涵，可林津涵手机静音，没半点回应，她不得已又找了倪喃，好在倪喃接了电话，还恰好就在学校里。

        倪喃躲在画架后面短信联系了送货员。

        她戳了戳一旁的林津涵，指了指外面，悄声道：“花店的花送不进来，出去拿？”。

        林津涵瞥了她一眼，手上的铅笔不停：“你和老师说有事先走就行，他不会管你的！”

        “正门呢，你和我一起！”她可不想靠着一双腿徒步走到离教室最远的正门，又抱着两束花明晃晃地走回来。

        林津涵摇头。

        “老师，”倪喃干脆举手，“我们能去个卫生间吗？”她拉起林津涵的胳膊。

        老师不觉好笑：“去吧，大学生也要手拉手上厕所啊？”

        教室里笑成一片，她掩饰地跟着笑一笑，拽起了极不情愿的林津涵往外去。

        林津涵骑电动车载她到学校正门拿花，然后又一路疾驰到了活动地点——德艺楼。

        楼前的空地上有不少闲着无事前来凑热闹的学生，门口还拉起了禁行带，站着两位保安。

        十一点半的送货上门时间，现在已经迟到近十分钟了，再等等花都要蔫了，收货人的手机却依旧关机。

        两人左右张望，没发觉谁像是等着取花的，倒是被当成追星送花无法入内吸引了不少看戏的目光。

        两人和保安认真解释了一番，甚至还打算压下证件，但没有入场证压什么也不管用。

        林津涵站在禁行带后努力地探着脑袋朝里看，想捕捉一下熟悉的面孔，可惜连个影子也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才终于看见有人出了教室朝着门口过来。

        杨免摸出手机打算看看时间才发现早没电了，从起床就开始兵荒马乱，一时没注意居然犯了做助理的大忌。他匆忙翻出充电宝给手机补电，又立刻给花店打去电话询问。

        好在走出教室，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被拦在外面的两束花。

        杨免小跑向门口：“实在不好意思啊，手机没电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倪喃先递了签收单和笔过去，调整了一下有些不耐的神色，才从花后面露出脸。

        杨免抬头，递回纸笔时略显惊讶：“程医生的……”他把“女朋友”三个字憋了回去。

        倪喃没认出他来，迷茫地点了点头，只想着赶紧从这里离开。

        “诊所见过，你那天也抱了束花，”杨免给保安看了入场证，“直接帮我送进去吧！”他手里拿着充电宝、保温杯，胳膊上还担着两件衣服，实在没有捧花的地方。

        “……”倪喃被杨免的一句话说得出了神。

        是陪许承一去拔智齿的那人。

        许承一的助理？所以花是给许承一订的？

        “进去啊！”林津涵提醒了一句，她才找回魂来。

        跟在杨免身后走着，她满脑子都转着许承一。

        停在教室的侧门外，杨免从门缝往里看了看：“花靠墙放着就行，谢谢啊！”

        倪喃笑着道：“不客气！”

        林津涵却有些反常：“不好意思啊，方便问问里面还有空位吗？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站在外面等待时，某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正常了。

        为了方便更多人互动和观摩，这堂课选的是大教室，倒数还空着好几排位置。

        杨免思忖了两秒：“空位很多，你们从那边的后门进去就行！”不过就是两个女孩子，也翻不出什么动静，何况课堂也接近尾声了。

        倪喃拽住二话不说就要往后门去的林津涵：“不回去上课了吗？”

        “来都来了，看看吧！”林津涵才想起来转头和杨免说了声谢谢。

        倪喃跟着道了谢，随着急不可耐的林津涵摸进了教室里。

        虽说空了很多位置，可从后面看去，也有乌泱泱的一片人。

        台上是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参与课堂的几位演员，另外还有部分本专业的学生。

        倪喃低着头、猫着腰，想尽量降低些存在感，干脆就坐到了最后一排。林津涵却直着身立在台阶那儿，一点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视线好像疯狂在搜寻着台上的什么。

        “坐下呀！”倪喃想拽又不敢伸手，生怕吓到不知道到底怎么了的林津涵。

        追星吗？

        可是林津涵从来不感兴趣的。

        林津涵没坐下，又走了几步台阶，最后坐在了最靠前的没人的一排位置上。

        倪喃叹了口气，想要跟着挪个位置，起身时一不小心手肘磕了下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又重新坐下揉起手来，懒得再操心林津涵。

        许承一。

        她看到这人坐在舞台右侧，这会儿正接过话筒。

        透过音响传来的声音温和周正、清晰明确，和那天在滑雪场目睹她的所有窘态时不太一样。

        米色的廓形毛衣，略微修身的黑色西裤，肩宽腿长。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整个人透着点斯文败类的气息，丝毫不泯于佼佼众人之中。

        她趴在桌上，有些感谢林津涵的反常举动。

        不过五六分钟，课堂就结束了，台上众人和台下人群先后离开，倪喃盯着林津涵，不知道这人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猜测间，林津涵起身离开座位过来找她：“走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失魂落魄样。

        她觉察到了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故事，但没急着追问：“你刚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急不可耐些什么呢？”

        林津涵语气轻松：“你急不可耐些什么，我就急不可耐些什么。”

        “”姐妹无疑。

        接近十二点，回到教室，绘画课也结束了。正是饭点，两人于是又画了会儿画，磨蹭到一点才去食堂二楼觅食。

        倪喃悠闲地搅着手边的石锅拌饭，听坐在对面的林津涵安排下午的写生活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几个女生站到了桌边，她们才有所反应。

        “这里没人吧？”站在最前面的女生满怀期待地看了眼倪喃旁边的位置，后面还跟了五六个人。

        “嗯？”倪喃皱眉看向林津涵。

        林津涵扫了眼几人，尴尬地笑笑，低头做了个“不认识”的口型。

        女生继续笑颜如花道：“我们可以坐这儿吗？”

        她们两人坐的是由两张矩形长桌连成的大餐桌，选了最靠近窗户的位置。

        旁边没有其他人，不让坐岂不是没道理。

        “可以……”倪喃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被迫把放在旁边位置上的包挪到了自己腿边。

        几个女生纷纷落座。

        倪喃看了看周围基本空着的位置，不甚理解她们的做法。等转头看向后面，她就动了。

        有拍摄。

        食堂里的大部分座位都处在稍显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而这里靠近窗户，有透亮的阳光打进来，自然明朗，位置更佳。

        身后餐桌的两旁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摄像机，有些突兀。

        刚才在德艺楼的教室里看到的几张面孔，也逐一出现在眼前。

        许承一走在最后面，正和杨免讨论着盘里的饭菜。

        导演张樟、两位上课老师和其他演员接连落座，留给许承一的正好是和倪喃背对背的位置。

        身旁的几个女生窸窸窣窣激动不已。

        倪喃咬了下唇，低声对林津涵道：“……我们还是换个位置吧。”

        本来是无关痛痒的换位，可惜她没留心自己的包。端着餐盘起身后，失去倚靠的包放置不稳一下掉到了地上，包里的ipad和两本书砸出了闷重的一声，吓得周围人都噤了声。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她也被吓得一愣，不过还是反应迅速地放下餐盘，微微倾身连说了两句对不起。

        微微泛红的脸颊倒衬得整个人娇俏可爱。

        张樟看了看她们这一桌，把倪喃、林津涵两人和其他几人混作了一堆，猜到了点来意，但很和善地打趣道：“不用换位置，我们就拍点花絮，你们也算进组了！”

        那几位确实来自表演学院的女生热络地搭上话，倪喃只陪笑了两声就赶紧转过身去弯腰捡包。

        “看看东西摔坏没？”被她弄出的动静搞得还没来得及坐下的许承一已经拿起了包。

        倪喃抬起头。

        在已经数不清次数的见面里，第一次把许承一的脸看得真切分明。

        干净明澈的黑色眼眸里蕴着光，微微上挑的眼尾处有淡淡的双眼皮褶，通直的鼻梁给豁朗舒然的眉目平添了几分英气。

        倪喃对上了那双眼睛，倏地一下又移开了视线。

        接过包乖巧道谢后，她迅速坐回原位，心爱的石锅拌饭再尝不出半点滋味。

        以后也应该不会想吃了吧。

        石锅拌饭里好像躺着张许承一看笑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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