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辅导员走后，教室里喧哗一片。
“我去这教授这么年轻的嘛？”
“何止年轻，还这么帅！”
“谢谢从此以后我只听这门课，我现在转去天文学系还来不来得及啊？”
甚至直接有人喊了出来：“教授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但夏之星不为所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咳两声，教室很快安静下来。他弯唇，很没意思地说：“抱歉，这不在我们的教学范围内。”
他转身，走到讲台前拿起一份名单，“那现在我们开始点名。”
夏之星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他就因为“闷骚”及上课无聊上了学校贴吧第一。
一个个喊过去，整个过程他一直垂着眸，没有任何抬头确认的动作，好像只是走一个流程。
……
“闻声。”
“到。”
“宋支。”
“到。”
“冷……”
看到眼熟的名字，夏之星怔楞一下，清了清嗓子：“冷暖。”
“到……”
他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冷暖声音太轻的缘故，他又重复了一遍：“冷暖不在吗？”
“……”
冷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刚高了一度：“我在。”
夏之星蹙眉，拿起笔佯装要计分：“不在的话我就记上了。”
“……”
教室里有人喊道：“教授，冷暖来了，四排偏左边第七个位置。”
夏之星闻声望去，四排左侧人不多，只有三个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冷暖。
确认她来了之后，夏之星放下手中的笔，将包里的u盘拿出：“下次声音大点，今天点名就到这。”
“……”
点开文件夹里早已准备的幻灯片，他问：“上课前，我想问一下你们对天文学这一专业都了解多少？”
“我喜欢星座研究。”
“流星雨很好看！”
“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
对于他们各式各样的回答，夏之星不予评价。
他解释说：“天文学是一门研究宇宙及其中天体和天体系统的形成、结构与演化的基础科学，”他停顿一下，试问：“你们对星座感兴趣？”
学生们一齐应道。
夏之星颔首，换了一张幻灯片：“那我们的第一堂课就是走进宇宙，了解恒星。”
“人类对恒星的观测历史悠久，天文学家将一群一群的恒星集合组成星座或者星宿，并且用它们来定位行星在天空中的运动，”
“你们知道谁是第一位尝试确定恒星在天空中分布状态的天文学家吗？”
有人说：“威廉·赫歇尔。”
夏之星颔首：“是的，在1780年代，他用量测器对600个方向进行了一系列的测量，计算沿着视线方向可以看见的恒星数目，从而绘出了第一幅银河系的星图，”
“而你们所感兴趣的星座是指占星学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之一，亦指天上一群群的恒星组合。”
他切换了一张幻灯片继续说：“自古以来，人们对于恒星的排列和形状很感兴趣，并很自然地把一些位置相近的星联系起来组成星座，”
“那么对于我们来说，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黄道十二星宫，”夏之星眉心微动，询问大家：“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你们对于十二星座的了解有多少？”
“我在网络上观测过很多关于十二星座的知识，比如我是狮子座，火象星座。”
“教授实在不行你就一个个讲过来吧。”
“教授，讲讲你的星座吧。”
夏之星扬唇，重复一遍：“我的星座？”
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夏之星轻笑一声，将幻灯片切换到十二星座之一的一那页。他慢悠悠，不急也不燥地说：“我生在立冬，位于天秤座之东，射手座之西。”
有人拿出手机上网查了十二星座的日期，问：“教授，你是天蝎座吗？”
夏之星推了推眼镜，应声道：“嗯。”
她打趣道：“教授，我也是天蝎座，我们绝配呀！”
班级里的女生人相继起哄，喧闹不止。
夏之星敛去笑，扯了扯嘴角，“你说的这个应该是星座的指配程度，但就于网络上而言，水象组三个星座都互相般配，”
他一笑：”其实对于你们说的这些，我以前是有研究过的。”
同学们拖着尾音，“哦”了一声：“没想到夏教授你也会看这些呀！”
夏之星推了推眼镜框：“回归正题。”
他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串英文字母：scorpius。
“1928年，国际天文联合会明确地将全天空划分为88个星座区域，用拉丁文规定其学术名称和由三个明确大小写的字母组成其缩写符号，全世界统一使用，”
他放下笔，解释说：“scorpius，拉丁语，缩写sco。位于南半天球，也是一个接近银河中心的星座。地球上纬度位于北纬44°和南纬90°之间的地区，有机会看见天蝎座的全部，”
“夏天晚八点到九点时，南方地平线附近有一颗亮星，就是天蝎座最亮的一颗星，也叫做星宿二，”他笑了笑，“有机会的话，可以看一看。”
听他的讲课，冷暖突然想起多年前，少年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梦想，他说未来想当一名天文学家，去探索宇宙中还没有被人所探及到的地方。
他的确在朝着自己当初的梦想一步一步靠近。
冷暖回过神，侧头望向窗外完全盛开的香味浓郁的桂花树发呆。
·
不知不觉中下课铃声响起。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冷暖准备再去图书馆泡一会儿，她收拾好东西，瞥向前方，讲台上的男人身边依旧围着很多女生。
是这样的，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
冷暖恍惚一下，思绪被拉回到四年前晚风浮躁的盛夏，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
木杆搭成支架，依次堆垒成垛。
某一高处的辽阔草坪上正在举办一场隆重又热闹的欢送篝火大会。
夏之星微微弯着腰，站在三脚架着的望远镜前，身边围着不同的人。
不远处的冷暖低垂着头，看着杯子里喝了一半的饮料，轻晃一下。
他的身边总是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事实就该这样子，他本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过了有一会儿，视线突然暗下来，感觉到有一道身影走到她面前，冷暖下意识抬头，少年的声音略显激动。
夏之星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冷暖没有拒绝，仍由他牵着。
跟着他来到望远镜前，在他的指导下，冷暖闭起一只眼，抵着镜片，望向少年早已调试好的位置。
漆黑的星空中闪着几颗“人”字形结构的星星。
是巨蟹座。
她的星座。
·
冷暖收回目光，不再去想过去的事，绕过平坦陆地上拥挤的人群，往门口走去。她没回宿舍，又去了一趟图书馆。
篮球场是去图书馆的必经之路。
天气晴朗，篮球场的人自然很多。冷暖停步，隔空望了很久，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当心！！”
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冷暖闻声望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颗在空中正正飞向自己的篮球。
她愣了一秒，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砰”的一声，篮球强有力地砸在他的手臂上，分毫不差。
冷暖回过神，下意识看过去，嘴里的“谢谢”还没说出口，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利落分明的下颚线和凸起的喉结。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是刚刚喊“当心”的人，一个胖胖的男生。
意识到他是对自己的说的，冷暖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男生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和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他愣了一下，说话有些支愣，支支吾吾的。
“教授……”
他深吸一口气。
3、2、1
男生弯下腰，上演了一次九十度鞠躬，声音响亮又真诚：“对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的！您想骂我就骂吧！跟江哥没关系！”
“……”
突然，男生的头被人拍了一下，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人“啧”了一声说：“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冷暖看过去，是之前食堂遇见的那个人。
江如周瞥了她一眼后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她旁边的人：“对不起夏教，我们下次会注意的。”
江如周伸手想要拿过他手中的篮球，谁知道男人手一缩，让他抓了个空。
“？”
夏之星转了转篮球，慢慢说：“作业做完了？”
“……”
江如周摇头。
他“噢”了一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那没收了。”
“？”
江如周皱眉问：“你这是什么理？”
夏之星不紧不慢的说：“砸到我了。”语毕，他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臂。
江如周没话说，砸到他这件事的确是事实。
他本来就是内双，一皱起眉显得眼神更加犀利。
夏之星抬了抬眼镜，语气平淡：“还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男生拍了拍他说：“走了江哥。”
江如周收回落在夏之星身上的目光，看向他旁边的冷暖，敛去脸上本来不爽的表情，扯出一个笑容，向她挥了挥手：“同学，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
冷暖不明原因，但还是抬手挥了挥。
“再见……”
两人走后，冷暖这才想起夏之星刚刚替自己挡下一灾的手臂，她抬眼，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
她抿唇，先是和他道了谢，然后指了指他刚刚被篮球砸中的手臂。她问：“你的手臂……没事吧？需要去医务室吗？”
夏之星抬了抬眼镜：“没事，不用。”
他将篮球往框里面随便一放，有些嫌弃的拍了拍手。
冷暖一怔，很快从包里拿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他。
夏之星扬了扬眉，接过，“谢谢。”
两人默契般的没再说话。
冷暖觉得有些尴尬，主动挑起话题：“夏之……”
星字还未说出口，男人抬眼看向她。
冷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他现在是自己的老师，理应称呼他一声“教授”。
她轻咳两声，话语生疏：“夏教授，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想离开，男人清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冷暖回头，和他四目相视。
“冷暖，”他说。
几秒钟的光景过去，他继续说，语气一如当年：“这就走了？”
冷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噢，是打算问她要医药费吗？还是精神损失费。
冷暖收回思绪，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夏之星扬眉，扯了扯嘴角，微掀眼皮：“我帮你挡了篮球，你一句‘谢谢’就想走了？”
“噢，”她开口，“那你要我以身相许吗？”
夏之星：？
空气凝固三秒。
不知道夏之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或者多少钱。
冷暖抿了抿唇，撇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淡说：“我开玩笑的，要不然你去医院看一看，费用什么的我报销。”
夏之星挑眉，没有说话。
以为是自己给的太少满足不了他，她想了想继续说：“那你开个价吧。”
夏之星：？
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笑了：“我没想问你要钱。”
“……”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收起眼镜布，夏之星重新戴上眼镜，桂花浓郁的香气飘过，篮球场喧闹不止。他抬睫，开口如老电影重逢一般老套：
“冷暖，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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