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

听到半精灵说会考虑，纳特等人大喜过望，以多年对好友的了解，他会这样说已经接近答应，于是任务达成的三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队长室，临走前还不忘异口同声地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说」。

        待嘈杂的室内重回安静，法利耶冷冷瞪向倚墙而站的卡伦代表，一直待在那的他并非找不到机会离开，而是一脸感兴趣地在旁边看着被朋友包围的自己。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卡伦找个最适当的起司特领事官。」萨克微笑。

        「愚蠢的谎话。」法利耶啐道。「我根本不具有当领事官的条件。」

        「不，你有。」萨克异常坚定地直视着对方。「身为起司特人，你有沙漠部族血统，更有强大的实力足以服众，光这些就已经很足够了。」

        「哼，在起司特，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又不只有我一个……」

        「还有谁我不管。」萨克立刻打断半精灵的话。「只有你才能担任起司特的领事官，我只要你。」

        「任性的家伙，你这是公报私仇。」法利耶愠道，萨克顿时敛起笑容，再度开口的语调也沉了几分。

        「你在害怕什么？回到家乡真的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还是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

        半精灵的眼睛微微瞇了起来，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有我在，卡伦不会有人敢动你的。」萨克认真地说。

        「我想…阁下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法利耶冷笑。「我并不向往家乡，也不需要一个手下败将的保护，就算真的出任领事官，也是为了我那些朋友，以及长久以来照顾我的老师。」

        「你……」

        「好了，没事的话请离开，我还要办公。」

        成功将贵宾撵出队长室，法利耶提笔继续工作，脑海中忽然又浮现了那句话。

        你在害怕什么？

        黑色的羽毛笔蓦地断成两截，他愤怒地将东西扔了出去，飞洒的墨点随即在羊皮纸上留下血一样的污迹。

        天顶的新月再度升起，法利耶坐在寝室的长椅上，神情极度糟糕地看着眼前的厚脸皮男子。

        本以为经过白天的争执，自己应该能清静一阵子，顶多出发前才会再看到这个讨厌鬼，没想到一到晚上他又来了，还一脸无辜，这种家伙竟被人民称为卡伦之狮？改叫卡伦之犬还差不多。

        「那个…今天晚上换我睡椅子吧。」由于半精灵的脸色非常不善，萨克老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不了，阁下的体格太好，我可不想半夜起来修椅子。」法利耶有礼而讽刺地回答。

        大概是自知理亏的关系，大公之弟早早就上床睡觉，这也让半精灵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熄灯后，衬着新月的微薄光芒，法利耶抽出沙尘之心，静静凝视许久，他将手覆上刀柄末端的金色结晶，专注的目光逐渐变得恍惚而悲伤。

        「是吗，你也想回去……」

        彷佛自言自语般的低柔声调传进了萨克耳里，他背对着长椅，心里不住回想昨晚看到月下的半精灵时，眼前那一闪即逝的幻影。

        宽广的夜空谧静而深远，弯刃状的新月散发着沉稳的光芒，静静伫立在广袤无边的沙漠上，法利耶身着部族服饰，颈间的月形坠炼泛着淡淡的微光。

        他微笑着，神情平和而恬静，一如洒落在这片土地上的月光。

        虽然萨克压根不相信什么初代大公具有预知能力的传说，但还是兴起了要把半精灵带回卡伦的强烈念头，他一向很少有「非要怎么样」的想法，一旦有，就会尽全力去达成。

        夜晚的时光持续流逝，不安、期待、犹疑、祈盼，两人各自思索着自己的未来，直到天明。

        早晨的团本部依然一片忙碌，由于领事官人选是地元素队长，身为原所属单位，王国栗子法师团自然要与外交单位一同替他准备。

        除了小规模的人事异动外，团里的物资也要分一部分出来，为此仓管米欧非常不高兴，因为他打从战争开始就没闲过，到现在战争结束了竟然还得继续忙。

        「真是的，这次团长再不给我加薪我就递辞呈！」忿忿地站在羊圈旁，米欧一边倾倒饲料一边埋怨，回答他的只有咩咩的羊叫声。

        倒着倒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许多人大喊着「快抓住牠！」，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绵羊群忽然炸锅似地吵闹起来，有几只还像发疯一样在羊圈里横冲直撞。

        见状米欧立刻爬进栅栏里，这些羊平时都是自己喂养的，牠们不会无缘无故抓狂，一定有什么东西跑进羊圈里了。

        一看到栗子仓管进来，绵羊们纷纷害怕地挤到他身后，米欧这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吓到牠们。

        一条蓝紫色的眼镜蛇缓缓爬到羊圈中央，牠吐着信，腥黄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芒，米欧记得牠是制药部养的剧毒生物之一，因为牠的毒液非常好用，号称一滴濒死，两滴升天，三滴冥神长廊见。总之被咬到可不是开玩笑的，到底是哪个白痴让牠跑出来的？

        脑海里闪过几个能用的法术，栗子仓管举起手，眼镜蛇马上猛然往前窜，来不及念完咒文，米欧眼睁睁地看着眼镜蛇张开血盆大口，弹出的毒牙正对着自己的脚，这时一道金色的身影直坠而下，意图先发制人的毒蛇立刻被一双强健的爪子踩住，无论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

        「这不是团长的鹦鹉吗？」米欧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制服的眼镜蛇，其上的元素鹦鹉拍拍翅膀，直到赶来的团员对毒蛇施放麻痹术，牠才松开脚爪，振翅离开。

        时间到了中午，由于出去送公文的团员亚尼迟迟未归，他的朋友们相当担心，这时半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众人跟着元素鹦鹉来到后墙，发现不知怎么被马车撞到的亚尼厌厌一息地躺在那边。

        屋内的纳特专心地翻阅文件，他的元素生物从窗口飞进来，将嘴里叼着的小袋子交给主人。

        「咦？」栗子团长困惑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满了干果。「这是谁给你的？」

        「是我。」正好进门的亚蒙笑道。「牠今天救了米欧跟亚尼，还帮我们抓老鼠呢。」

        「啊？」纳特更加困惑了。

        「你的鹦鹉就跟老鹰一样勇敢，这样的元素生物我也真想要一只。」

        「是吗…哈哈……」栗子团长干笑几声，看向元素鹦鹉的眼神非常复杂。虽然有着这样的外表，但其实内心还是老鹰吗？

        「啾。」鹦鹉咬开干果的壳，将果实放到两人面前。

        「这是要给我的吗？」水元素队长惊喜道。「谢谢。」

        「不客气。」边说边把另一颗果实往主人的方向推。

        「牠会说话！？」

        「会啊。」纳特见怪不怪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对了，你有看到厄德吗？」

        「有，他从昨天开始就待在练习场，好像在研究什么法术。」亚蒙搔了搔头。「我本来还以为他的交换学生只是挂名，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嗯。」想起这几天老是呈游魂状态的魔族青年，纳特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元素生物变鹦鹉是他害的，但自己这样发脾气好像也太过了，还是找个机会跟他道歉吧。

        看栗子团长脸色凝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水元素队长于是放下文件，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团长室。

        回到水元素别馆，亚蒙穿过走廊上忙碌奔走的身影，正要转弯进队长室，就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体，让他踉跄地退了几步。

        「啊…抱、抱歉！」发现自己撞倒了一名女性团员，他慌忙把人扶起。「有没有受伤？」

        「没有……」女法师低着头，被水蓝色秀发所掩盖的面庞正微微发红。亚蒙记得她的名字是若娜，虽有着清脆动人的嗓音，平时却总是沉默而低调，在队员间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时常一个人独自行动。

        「没受伤就好，这些是要送到仓管那边的？」弯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袋，亚蒙随口问道，女法师随即点了点头。

        将东西递给对方，亚蒙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确实是有什么法术正在施展的迹象。

        「妳……」他疑惑地看向女法师，对方颈间的水晶坠子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是魔力的来源处。「那颗水晶是什么？」

        「一、一个纪念品而已……」没料到队长会发现项链的存在，若娜惊慌地往后退，亚蒙则是立刻抬手往水晶上一按。

        坠子上凭附的变形法术瞬间被拆解开来，女法师惊叫一声，柔软的身躯随即瘫倒在地上。

        「妳到底是谁？」亚蒙沉着脸走上前，而后惊愕地眨了眨眼，因为对方的体型容貌皆未改变，只是袍子末端露出一截银蓝色的鱼尾。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路过的队员上前关心，

        「呃…喔，她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好像扭到脚了。」亚蒙立刻蹲下身，用自己的袍子下摆遮住若娜的「脚」。「我会送她去医务室，你继续忙吧。」

        队员离开后，趁着四下无人，他赶紧将女法师扶进队长室，轻轻将她放在一张椅子上。

        「原来妳是亚种人。」水元素队长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妳是混进来的间谍，真是吓了我一跳。」

        「队长，我……」若娜不安地瑟缩在椅子上，没想到隐藏多年的身分竟然会一下就被揭穿。

        「放心，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跟别人说。」亚蒙替他的队员倒了杯茶。「我知道妳的顾虑，毕竟在一般人类国家，亚种人不是受到欺压就是沦为奴隶，但我想妳在这里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若娜露出疑惑的神情，过去决定就读魔法学院时，母亲就慎重地将水晶坠子交给自己，并再三告诫人类国度的可怕，多年来自己也一直深信不疑。

        「别的国家我不清楚，不过在起司特，就连暗骑士跟亡灵法师都能大白天出来散步或是购物，我不认为亚种人在这会受到什么歧视或排挤。」

        「可是……」

        「总之，要不要公开亚种人身分的决定权在妳。」亚蒙温和地说，伸手将一股精纯的魔力注入水晶坠子里。「要一直维持变形术很辛苦吧，以后可以尽量找我帮忙没关系。」

        「嗯，谢谢你。」袍下的鱼尾再度变回白皙的双脚，若娜望着她的队长，清丽的五官绽放出温暖的笑意。

        终于看到那张平时冰冷而无表情的面庞露出笑容，亚蒙也笑了。

        水元素别馆附近的练习场，交换学生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走出隔音防爆结界，抬头望着天边的橘红色光球。

        「啊…夕阳真美……」看着看着，光球忽然变成了某个上尖下圆的物体，他立刻发出无限哀怨的长叹，只差没仰天哀嚎。

        虽说魔王没有名誉，但也还是有自尊的，然而就是因为有自尊，不肯跟纳特道歉，才会造成现在白天没栗子吃晚上没人抱着睡的悲惨状况。而且最近的禁断症状越来越严重，无论什么球状的东西都会看成栗子……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立刻全速奔向团长室，厄德门一开就往桌前的栗子团长扑去，准备施展死缠烂打耍赖装可怜大法。

        「啊，你来得正好。」纳特时机绝佳的起身，让交换学生扑了个空。「我后来认真想过了，之前那样发脾气是我不对，虽然很生气，不过会变鹦鹉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见栗子团长边说边拿出一袋糖炒栗子，厄德瞪大了眼，难道自己在作梦吗？

        「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们两个算半斤八两，所以什么禁栗惩罚的就算了。」将袋子递给交换学生，纳特不好意思地说，对方立刻抢过袋子给他一个激情的大拥抱。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趁机用力磨蹭磨蹭磨蹭。

        「唔……」

        「今晚也恢复一起睡吧！」顺便偷亲几下，圈着法师腰部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往下摸。

        「喂喂，你在干麻！」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被压在桌边，纳特慌忙挣扎，这时凌空一声怒啼，元素鹦鹉飞下来用力冲撞交换学生的后脑杓，他的主人也在对方眼冒金星的时候顺利挣脱。

        「臭小子……」一手按着兀自发疼的后脑，厄德恶狠狠瞪着纳特肩上的鹦鹉，他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

        于是交换学生火大地追着鹦鹉跑来跑去，直到啼笑皆非的栗子团长威胁要把糖炒栗子拿走，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开始吃。

        一手抚着鹦鹉柔软的羽毛，纳特想起了先前烦恼已久的命名问题。

        「对了，厄德，你之前不是说名字很重要，有没有什么好例子可以参考？」

        「这个嘛……」忙着吃栗子的交换学生腾出脑袋思考一会。「叫塞德里克如何？」

        「塞德里克…你不觉得很长又不好叫吗？」栗子团长皱眉。

        「那…戴纳？」

        「不好。」

        「喜瑞儿？」

        「有够俗。」

        「华伦斯坦一世？」

        「这啥。」

        「巴伦？」

        「格雷萨老师会发飙。」

        「杰克？」

        「那是西尔特老师的骷髅管家。」纳特没好气地瞪着桌边的魔族青年。「厄德，我怀疑你没有命名的天份。」

        「这是天大的误会。」正在咬栗子的交换学生含糊不清地说，发现连鹦鹉都投来轻视的目光，他只得停住剥下一颗栗子的动作，专心思考适合他的名字。

        几分钟过去。

        「夏佐，如何？」

        「不错。」纳特两眼一亮。「有什么出处或是特别涵义吗？」

        「记得好像有『猎人』的意思吧。」厄德埋头继续剥栗子。

        「嗯，那就叫这个吧。」

        元素鹦鹉歪着头叫了几声，其实他对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只要主人高兴就好。

        命名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栗子团长与交换学生也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模式，于是厄德继续窝在团长休息室吃栗子点心跟看书，再度遗忘了那个未完成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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