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出了正月，京城的雪已经消散，但天气还是带了些冷意。

        这会儿姜盛漪才起身不久，她着了件外袍，就着流萤端来的水洗漱。

        “姑娘，今日是赵家小姐的及笄宴。”流萤边替姜盛漪挑好衣裳，一边道。

        赵家小姐便是姜盛漪上回在沈府遇到的那位赵尚书家唯一的嫡女，名为赵苒。赵苒的及笄宴也办得盛大，赵家家主亲自给各家递了邀请函，京城大半家族都受邀前去，姜家亦在此列，因而姜望与程心慈也应一道去。

        上元节之后，京城中的太太小姐们时常办宴，姜盛漪应邀与沈熙锦去了三四回，赵苒亦在。几次下来，姜盛漪与赵苒熟了不少，论情理也得去参加她的及笄宴。

        赵苒或许也是被娇宠到大，并没有什么心机，最多有些小女儿家的任性，以至于有些口无遮拦。姜盛漪虽不打算与其深交，但也不讨厌。

        请了安后，姜盛漪与父母一起上了马车，往赵府去了。

        姜望平日政务繁多，大部分时日归家晚。姜盛漪不愿打扰他的休息，甚少去单独寻姜望。如今得了机会，姜盛漪试探性地问起了赵家的事。

        毕竟若想要查出姜家灭亡的真相，少不得要了解朝堂官员之间的关系。

        “这赵家是三代世代为官，根深叶大，与许多家族都有数不清的关系。”姜望抿了口茶，淡淡道，“今日这及笄宴，倒也不全是为了及笄。”

        换言之，这及笄宴其实是要道出赵家唯一的嫡女可以许亲。

        姜盛漪默然，记得上一世赵苒及笄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出嫁，嫁的还是三皇子黎远淇，不过只是个侧妃。

        坐在姜望身侧的程心慈补充道：“连那靖安侯府的老夫人也是赵家之女。”

        老夫人赵氏是赵家当今家主赵尚书的妹妹，姜盛漪只知其姓，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名。闻言，姜盛漪心中有些忧虑，今日老夫人定会到场，那么靖安侯呢？

        还不待姜盛漪理清，姜望又道：“不过，我们家才来京城不满二十年，与他们家关系不过尔尔。”

        “你若与赵家小姐交好也可，我们与赵府并无利益牵扯。”姜望摸着胡须笑道。

        姜盛漪道：“这些时日是与赵小姐来往频繁，发觉她倒是个直爽的人。”

        “哦？”姜望扬眉，“这倒是稀奇。”

        姜盛漪敛神，而姜望却没再说了。姜盛漪默默记下，姜家与赵家虽不密切，可她父亲却是会与赵尚书来往。

        又聊了些其他的事，马车停下了。

        姜盛漪随着父母下了车，递上邀请函和贺礼后便进了赵府。

        男客与女客并不在一处，姜盛漪和程心慈随着下人往另一处厅堂走去。厅堂里皆是各家女眷，却不见赵苒。

        姜盛漪跟着程心慈一一见过厅内的长辈，坐在首位的便是赵家主母，尤氏。

        姜盛漪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就垂首行礼。

        “姜姑娘生得可真标致。”尤氏慈爱地笑着，“这通身气派我瞧着就忍不住欣喜。”

        程心慈温柔地笑道：“贵府千金也是十分聪明伶俐，我倒希望两个孩子能成为密友呢。”

        姜盛漪乖顺地站在一旁。

        “我想她们也应是投缘。”尤氏接过话，对着身边的丫鬟道，“莺儿，带姜姑娘去偏厅吧。”

        “是。”莺儿道。

        姜盛漪行了礼，跟着莺儿离开。

        方才姜盛漪见这尤氏笑得慈祥，但却是十分精明的模样，与赵苒这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全然不同。

        姜盛漪听沈熙锦说过，赵家人口多，赵尚书也有好几个妾室，且都孕有子嗣。而尤氏能安稳地坐着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不是简单人物。

        “呀，姜姐姐可算来了。”

        这般想着，偏厅已经到了。

        姜盛漪回神，谢过莺儿，往偏厅里走去，正撞上了迎上来的赵苒。其余的小姐们也都坐在偏厅里，姜盛漪扫视了一圈，对沈熙锦笑了笑。

        赵苒走上来挽住姜盛漪，有些酸溜溜地道：“姜姐姐今日可真好看。”

        今天是赵苒的主场，姜盛漪不欲夺去她的光彩，挑了不算扎眼豆青色上衣和月白妆花缎百迭裙。

        闻言，姜盛漪淡道：“今日自是妹妹最好看的。”

        虽然是贺语，但赵苒也的确是美丽。精致却不夸张的头面，茜红的衣裙衬得赵苒气色格外好。

        “那自然是。”赵苒听了也欣喜接受，拉着姜盛漪坐下，又招呼其他小姐坐到一块聊天。

        沈熙锦与姜盛漪比邻而坐，二人压低声音聊着天。突然，姜盛漪听见有人唤了声她。

        姜盛漪抬头望过去，问：“怎么了？”

        “无事。”赵苒脸红扑扑的，像是害羞了般。

        坐在赵苒身边的姑娘掩唇嗤嗤地笑，随后扬了声道：“就是想问问姜姑娘，今日你兄长可来了？”

        姜盛漪愣了下，看向赵苒，发现赵苒虽然羞红了脸，却并未阻止那女子出声，眼中还含着期待。

        姜家与赵家来往并不密切，今天姜望夫妇与姜盛漪一齐来了便已经足够。而姜毓川是个及冠的男子，非亲非故，委实没有理由过来。

        姜盛漪瞧着赵苒此般模样，心下已经了然。姜毓川生得俊朗，无不良嗜好，凭着自己科举入仕，虽然只是在翰林院当值，但也是远超大部分男子。

        有人心仪姜毓川，姜盛漪不奇怪。

        “兄长事务繁多，今日并未到来。”姜盛漪浅笑道。

        虽然不知兄长为何迟迟不娶妻，但姜盛漪并没有做媒的打算，何况赵苒的归宿不是姜毓川。

        听到这话，赵苒难掩失落，竟然跺了跺脚跑出偏厅。

        姜盛漪愕然，十分无奈。其他姑娘面面相觑，室内气氛一瞬凝结。

        “沈姐姐，我去寻一寻她吧。”姜盛漪只得起身，毕竟是她惹出来的，总得去看看。

        沈熙锦跟着站起来道：“我同你一道去。”

        姜盛漪颔首，同其他小姐道了别，往外走去。

        赵府很大，姜盛漪和沈熙锦都是头一回来并不熟悉。找丫鬟问了路，二人避开男客在的前厅，往里处寻去。

        “总归是在她自家府上，出不了什么事。”沈熙锦皱了皱眉，她对赵苒的行为十分不解，今天分明是她的主场，抛下宾客自己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还是得去寻一下。”姜盛漪不置可否，“那么多家小姐都在，赵小姐又是因为我那话气跑的。我若不找找她，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沈熙锦理解，因此她立马便跟着姜盛漪出来了，只是她有些看不上赵苒幼童般的任性。

        “赵夫人真的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些。”沈熙锦压低声音嘟囔了句。

        姜盛漪没再说下去，轻轻拍了下沈熙锦的手示意。

        二人默契地转了话题，沿着石板路转了个弯，正看见一个青色衣袍的公子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沈姑娘，姜姑娘。”

        青衣公子走近，同姜盛漪二人拱手见礼。

        姜盛漪只觉得他眼熟，思索半晌仍未想起，但他却认识她。

        “见过沈公子。”沈熙锦回了声，又同姜盛漪悄声道，“这位是上元夜遇上的沈公子沈佑绥。”

        上元夜？兔子宫灯？

        一经提醒，姜盛漪瞬间想起了沈公子是何人。

        “不知沈公子如此匆匆是要去何处？”沈熙锦问道。

        沈佑绥微微一笑，坦荡道：“方才在宴上不慎弄脏了衣袍，想寻处地方收拾下。”

        此处虽然人少，但沈佑绥到底是个男子，姜盛漪和沈熙锦两个及笄的女子不便与他多待，况且几人也说不上熟悉。

        于是沈佑绥适时告辞：“在下便不打扰二位姑娘了。”

        待二人颔首后，沈佑绥从另一侧绕过她们往另一处离开了。

        “沈姐姐，你如何认得那位沈公子的？”姜盛漪思及方才二人的模样不似初识。

        沈熙锦道：“沈公子与我同宗，勉强能算表兄。十七日那天来拜访我父亲，我也顺道见了一面，他也知晓宫灯是送给你了。”

        “只是，那宫灯不见了。”姜盛漪苦恼道，“大概是那天晚上我没拿稳才弄丢了。”

        沈熙锦惊了下，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况就明白原委，她宽慰道：“无事，改日他若再来我家，我同他道声歉意。”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走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赵苒，倒是莺儿找到她们两人了。

        “姜姑娘，沈姑娘，我们家小姐已经先去前厅了，她吩咐奴婢来领你们过去。”莺儿柔声道。

        姜盛漪与沈熙锦对视一眼，便道：“劳烦莺儿姑娘领路。”

        一路沉默着走到前厅，大多人已经到了，两人迅速找到自家长辈便分开了。

        赵苒换上繁重的礼服，随着唱礼声步入厅内，庄重地行了礼。

        姜盛漪坐在爹娘身侧，看着如此端庄有礼的赵苒竟然有些不适应。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间的赵苒身上，姜盛漪扫过在场众人，他们面带笑意再和善不过，像是都真切地祝福着赵苒。

        姜盛漪心中莫名发寒，却又庆幸。她及笄那天并没有大摆宴席，只请了亲近的人一块儿庆祝，簪上头发便也算成了，倒是简单又清净。

        姜盛漪微微垂下眼帘，上一世赵苒嫁给三皇子，最后怎么样了呢？

        礼毕，众人纷纷道贺。

        姜盛漪见赵苒被众多人簇拥着，脸上尽是骄傲之色。

        在赵府用了饭后，这及笄宴也差不多是结束了。姜盛漪跟在爹娘身后，同赵家的人告辞。

        姜盛漪一手搭在丫鬟，踏上车辕，正躬身准备进入车厢，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姜盛漪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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