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回到程府后，外祖母把姜盛漪二人唤过去说教了一顿。说是教训也不尽然，大多还是些关心的话语。

        姜盛漪心存愧疚，两人默默地听外祖母训完，被留下用了饭后才各自回了房间。

        “姑娘，让奴婢看看您有没有受伤吧。”

        流萤目露担忧。事发突然，她那时离得远根本来不及上前，幸好有侯爷来了。流萤一边庆幸，一边害怕姜盛漪身上烙下疤痕。

        姜盛漪不在意地别过头，拒绝了流萤的请求，“我无事，你先出去吧。”

        旁人大抵不知晓，但姜盛漪却再清楚不过，所有的热粥都被谢煜挡住，她没沾上一分一厘，甚至谢煜整个人都未曾碰到她的衣角。

        “姑娘，大公子来了。”

        流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盛漪忙收拾好心情，走上前开了门，“大哥，你怎的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姜毓川脸色难得沉下，若不是谢煜及时赶到，怕是姜盛漪此刻已经毁容了。

        “大哥，我没什么事。”姜盛漪倒了茶，摇头道，欲言又止。

        姜毓川接过茶杯放到一边，“大舅舅替侯爷请了郎中，你别担心。”

        “哥哥，侯爷毕竟是因我而伤，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去看一眼。”姜盛漪犹豫许久，终于说出口。尽管她不想同谢煜来往，但眼睁睁拂了别人的恩情不是姜家人该有的礼仪。

        姜毓川屈指在桌沿处敲了几声，点头同意了姜盛漪的话。

        “想必你应当猜到，这回我和侯爷来浦阳不只是为外祖父贺寿。”姜毓川定定看着姜盛漪。

        姜盛漪心尖一颤，“那……”

        “具体事宜不便多说。”姜毓川轻言略过，“只是这段时日浦阳不太安定，你好生待在家中，莫要再四处跑。”

        说完此事，姜毓川神色恢复如常。他又同姜盛漪说了些其他的事，便起身离开。

        屋中只剩姜盛漪一人，她静坐着慢慢理清思路。先前她的猜测已经得到了兄长的印证，这件事兄长也受命参与其中，会不会和姜家扯上关系？

        这个莫名的念头坐在姜盛漪心上扎了根，哪怕不知道是否和姜家有关，姜盛漪也不敢冒险。

        姜盛漪努力回想在京城时有无异样。

        过去几个月大大小小的事一一从姜盛漪脑海中划过，最后定格在了崔皎身上。

        姜盛漪眼眸一亮，她想起那天带崔皎见完母亲后回瑞晴院时，她们正巧碰上了姜望等人。那时她心情浮躁没注意到崔皎的不自在，还是流萤点了出来。

        回到院子里后，姜盛漪才想起来问了一嘴。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在此时会被姜盛漪翻了出来。

        姜盛漪按捺住激动，回想崔皎当日所言。

        “方才跟着后边那个暗黄衣衫的人，我见过，他以前是我们县的县丞。”

        那身穿暗黄长袍的人，正是姜望的学生——王凭，姜盛漪曾与他打过照面。

        姜盛漪记得崔皎眼中含泪，似乎带恨意。

        崔皎当时匆匆抹了眼泪，不再继续说，福了身便跌跌撞撞离开。姜盛漪本想继续问，但见崔皎的状态不对劲就没再逼迫她。

        后来，姜盛漪更是忙着准备给外祖父的礼物，一时将其忘在脑后。

        如今再想起来，崔皎大抵是觉得王凭与姜家关系匪浅，而她又只是寄人篱下，不敢语人短长便熄了声。

        姜盛漪心中懊悔，她一时不察竟然错过了这个消息。崔皎曾说她受过程家的恩惠，但她家本是在浦阳治下的县里，何苦要跑到浦阳求上一碗粥？

        姜盛漪被自己心中的猜测惊到，她害怕事情真如她所想。若果真如此，这王凭怕不是个好人。

        夜色渐深，流萤来催促她去梳洗，姜盛漪不再往下想，这件事她明日一早便得告诉她兄长。

        第二天，姜盛漪早早起来换上衣服。

        “流萤，兄长可来了？”姜盛漪用了早饭，略有些急切地问。

        流萤无奈，这问题姜盛漪早上已经问了两三回，流萤刚要摇头，院门传来声音。

        姜盛漪急急起身往外走去，流萤小跑到她前边开了门，“迟南小哥，怎么只有你？”

        迟南乍一见到两个人一副意外的模样，有些纳闷儿。他挠了挠头，笑嘻嘻道：“大小姐，流萤姑娘。今日公子一早便出了门，临行前特意吩咐我来只会小姐一声，让我带小姐去探望侯爷。”

        姜盛漪有些失落，她着急想要告诉姜毓川却恰好错过。很快姜盛漪打起精神，笑道：“那便辛苦你了，劳烦带一带路吧。”

        迟南跟着姜毓川，性子也活泼，一路上不停说话，逗得流萤可劲儿乐，只是姜盛漪心中揣着事，偶尔才应声。

        谢煜是客，住在外院，离姜盛漪的院子不近，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这一段路程，也足够让姜盛漪想清楚，看着守在门口的程响，姜盛漪下定决心。

        “程响小哥，劳烦通传一声，我们家大小姐昨日说好了要来探望侯爷。”一到院外，迟南率先上前。

        程响素来一板一眼，看了他们几眼，没有回话只径直开了门，示意他们进去。

        姜盛漪停顿半晌，才迈步进去。

        主屋的门没有关上，想必是谢煜知晓她今日上午要来所以特意开了门。

        “流萤，迟南，你们在门口等我。”姜盛漪深吸一口气，道。

        “姑娘，这不可……”流萤出言阻止。

        姜盛漪早已及笄，而谢煜也及冠，二人处在一室，不和礼法。

        姜盛漪却顾不上太多，她要说的事不能被其他人听见，“无妨，开着门就好。”

        语毕，姜盛漪不再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谢煜穿得整齐，玄色衣袍勾着金线，衬得人俊美精神。谢煜状似慵懒靠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落下棋子，实则绷紧了腰背，余光时刻注意着门口。

        早在迟南说话时谢煜便知道姜盛漪已经到了。

        昨夜姜毓川差人告诉他姜盛漪今日会来看他，谢煜便早早挑好了衣服。今日起了大早坐在榻上等待，他想要见姜盛漪，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迫不及待。

        姜盛漪一进屋便见到这么一副模样，她素来知道谢煜的皮相不错。

        只是……

        谢煜昨天才被烫伤，今天便将自己裹得这般严实作甚？

        姜盛漪不太理解，正如她不明白谢煜之前为何要斩断她与身边人的联系。但是姜盛漪现在已经不在乎。

        姜盛漪状若不曾发觉，走上前福身。

        “坐吧。”谢煜声音温和，似乎再守礼不过。

        姜盛漪依言坐下，“昨天多谢侯爷相救。”

        “不妨事，姜姑娘无事便好，咳咳。”谢煜以拳掩唇，面色苍白。

        一时无言。

        “你……”

        “姑娘……”

        两人同时开了口，姜盛漪见状闭上嘴。

        谢煜：“姜姑娘先说吧。”

        “侯爷受的伤可重？”姜盛漪问道。

        谢煜弯唇，“多谢姑娘关心，谢某暂且无事，只是屋中有些无趣。”

        姜盛漪心中警铃响起，她没有接下谢煜的话。二人之间又沉默了许久，终于姜盛漪不愿再耽误时间。

        “谢煜，你应当猜到了吧。”

        这无疑是一个肯定句。

        谢煜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摩挲着棋子的手停下动作，最终他深深叹口气，“盈盈。”

        谢煜毫不犹豫的承认让姜盛漪一时无措，她早已打好的腹稿此时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侯爷，我们的恩怨了结在上一世，我希望这辈子我们能各自拥有一个好归宿。”姜盛漪轻声道。

        另一边，谢煜听到此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也希望，姜姑娘。”

        姜盛漪低垂着头，听到谢煜的答复，她心情稍稍放下。她不知晓这是否是谢煜的肺腑之言，但她今天来的目的并非如此。

        “侯爷，您应当知道我的父亲并非是那等贪婪小人。”姜盛漪声音有些不可察觉的颤抖。

        谢煜盯着姜盛漪发间的朱钗，道：“上一世，姜家后来被平反了。”

        姜盛漪猛然抬头，珠钗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眼眶微红，抖着声音问：“侯爷可是认真的？”

        “自是。”

        姜盛漪平复了心情，“那侯爷可否知道，到底是谁诬陷给了我父亲！”

        说到这句话，姜盛漪语气不可自抑地抬高。

        谢煜淡淡道：“线索到了最后便断了，未曾查出。”

        希望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姜盛漪心中有些颓然。过了好一会儿，姜盛漪声音沉静：“侯爷可否助我查出这背后之人？”

        谢煜眼眸一闪，“为何？”

        姜盛漪抬眸，毫不闪躲地对上谢煜双眸，“我有侯爷此次要查之事的线索。”

        姜盛漪手中微微冒出热汗，她并无十足把握王凭是不是谢煜要找的人，但与人谈判，总得有些底气。

        姜盛漪想赌一把。

        “哦？”

        谢煜扬起唇，他并不在意姜盛漪手上的线索。只是，他终究不忍心看见姜盛漪失望的表情。

        “那我答应你吧。”

        姜盛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猜到谢煜会如此好说话，但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深思。毕竟如果谢煜不答应她，姜盛漪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姜毓川。

        脑海中飞快转动，姜盛漪将崔皎告诉她的事尽数同谢煜说清。

        谢煜一边听，面色渐渐沉下，这条线索确实出乎意料。

        线索不长，只一会儿便说完。姜盛漪心口的石头放下，她松了口气，起身同谢煜告辞。

        “往后，便请侯爷多多帮忙。”姜盛漪浅声道，“也望侯爷早日寻得贤妻，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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