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上官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苏西婉撞见那梧桐下人影，正是已亡人上官隽。原那上官家祖上承袭郑国皇室血脉，上官隽不满大齐皇帝，早存了谋逆之心，不料为皇帝察觉，在皇帝未有所动之时，未雨绸缪，勾结外敌，虚战一场，彼时文大将军病重，朝中无人，皇帝不得不派上官隽出征，他便在沙场上来个“金蝉脱壳”，传个假死讯，背地里偷运家人出国，皇帝处死的，不过是上官家的死士。

        上官隽此次回京，乃是寻宋骋所求龙血佩。

        当年上官家是有龙血佩，奈何上官隽的父亲与上官隽持完全相反的态度，他并不想谋反，既然做了大齐的狗，就一直做下去，能活就行，见上官隽存了反心，便把龙血佩藏起来，不知藏在何处，直到他病逝之前，上官隽追问他龙血佩何在，他闭嘴不答，合眸去了。

        上官隽必须要拿走龙血佩。他在外养兵几年，已经有了一支不小的军力，可要对上整个大齐兵力，也只是小拳头对大黑洞，挡不住。郑人四散逃亡，在齐外割据各地，分而治之。他们唯龙血佩是瞻，要聚各方残郑力量，需以龙血佩出示。

        他行得飞快，走街串巷，戴着斗笠，生怕被人认出。上官隽到琉璃寺也为查龙血佩踪迹，不料碰见苏西婉，她急急走来，似是认出他……

        他勾起唇角，衔了一抹冷笑，这个愚蠢的女人，当真是被他的虚情假意骗得不轻。他接近苏西婉，不过是为打通与苏琢的关系，再挑拨苏琢与皇家的关系，皇帝在怀疑上官家之前，就已经深深怀疑苏家，一大半人力全用在追查苏琢身上，所以他才有那么多时间斡旋，从而金蝉脱壳，幸好拉了一个垫背的，不然上官家如今已全为地下枯骨。

        上官隽摸进一条巷道，进了一个小宅院里。他放下斗笠，看见林淑萱正站在院子中间，她穿了一件老气陈旧的枣红色袄裙，脸色憔悴，眉头紧皱。自数日前，林淑萱与他“意外”遇见，便死抓住他不放。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你别跟着我。”上官隽的语气冰冷，林淑萱泪光盈盈，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有一天是不哭的，眼睛都哭肿了，她为了找上官隽奔波劳累，又遭受他的冷言冷语，实在心力憔悴。

        “我就同你说这一句话，你给我个机会。”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滚。”

        上官隽懒得与林淑萱好脸色，推着要把她撵出去。此二人关系势如水火，乃是因为数年前一桩丑闻。林淑萱曾有位美貌庶姐叫林淑葳，七八岁时便入宫伺候皇上了，也不知犯了甚么事，二十岁时被赶出宫，林家不收这丢脸的庶姐，她便露宿街头，不幸被人牙子绑了去，做了上官家的通女。所谓通女，便是比通房更低的家妓，说白了就是不限哪房的，轮流给家里的主人收用。上官隽见林淑葳美貌乖巧，因在宫里做过活，有些见识，便爱不释手，直接提为通房侍妾，据为己有。又忖着假以时日，等苏西婉没用之后，再将林淑葳抬为姨娘，哪料那林淑葳却另有意中人京城大药铺少当家张阳，林淑萱暗中替二人来往，不过半年，那林淑葳与那张阳私奔了！

        上官隽本与林淑萱有几分同窗情谊，却反目成仇，由此恨林淑萱来，还花了大力气镇压此事，以免苏西婉察觉，每每想起林淑葳心痛不已，他爱她爱得紧，林淑葳是与苏西婉完全不同的女子，柔顺娇弱，楚楚可怜，尤其是她那双美足，令他爱不释手。

        林淑萱好不容易争取到与上官隽说上话的机会，之前找到他，都是被他手下的兵撵走了，她不顾形象地跪下来，紧紧抱住上官隽的腿，不管上官隽如何踢她，她撒豆子似地道：“你听我说，宋骋也在找龙血佩！”

        早在上官隽尚未“战死”之前，林淑萱早已查明上官隽鲜为人知的身世背景，还有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林家虽低调，眼线却遍布京城乃至整个大齐，眼线提供各方面的消息，拿来攫取利益，精准判断趋势，这也是林家长年不败的原因之一。

        “怎么会？”上官隽惊诧，宋骋？他这个老匹夫，如何晓得龙血佩之事？见上官隽停下脚上动作，林淑萱抓紧机会道：“我一直有派人跟踪他，宋府里，全是我的眼线……我晓得宋骋也在找龙血佩，宋玺这些年都遵他的命在大齐内培植反动势力，意图移鼎！”

        “哦？”上官隽挑了挑眉，宋骋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拿来对抗他们这些旧贵族的枪头，端的是一副君子模样，连妻子绿他都可以视而不见的忍中之忍，竟然也被逼到了移鼎的地步？至于宋玺……

        他乜了乜眸子，宋玺是个怪才，性格诡谲，倒是一头栽到了苏西婉身上。他写血书给宋玺，不过是演戏罢了，做戏做得彻底，不然别人如何信他已死绝了呢。唔，大概，也就是苏西婉那个草包不信了。

        上官隽甩开她的手，抬起林淑萱的下巴，冷哼道：“林淑萱，你告诉我这些，你想做什么？嗯？”林淑萱恨道：“苏西婉如今已与宋玺情投意合，二人联手，辅佐宋骋。我已知晓她有为宋骋寻找龙血佩……”林淑萱既然有众多眼线在宋府，如何不知苏西婉与宋玺的真实关系，此刻为挑起上官隽的怒意，刻意捏造。果然，上官隽道：“苏西婉当初可是爱我爱到死，不过两三年便变心到宋玺身上去了，好啊，”他虽不喜苏西婉，与她曲意逢迎，可苏西婉陡然变心，着实伤到了他的自尊，“竟还与宋玺联手……”

        林淑萱刻意缓缓道：“上官，你在外多年，恐怕不晓得京城形势，尤其宋骋那边……”她眨了眨眸子，上官隽冷笑：“林淑萱，你竟然想跟我谈条件了？”

        见船已入港，上道了，林淑萱的泪也不流了。

        “上官，宋玺和宋骋这么多年经营的一切，事无巨细，我都可以报给你，”林淑萱眸子闪现一抹恨意，“作为交换，你要替我杀了苏西婉和宋玺。”林淑萱因爱生恨，已对苏西婉和宋玺恨之入骨，即便她得到宋玺的手段不光彩。

        当初皇帝给宋玺在旧门阀里选人赐婚，看上的并非她，而是李家大姑娘李蓉蓉，李家与皇家的关系更近些，乃是皇帝第一人选。为了搞黄这婚事，林淑萱让人绑了李蓉蓉，贩卖到苏州去了。皇帝不得已，才将她这个第二人选提了上来。

        她费尽心思，得到宋玺，却被苏西婉那个贱人抢了去，她恨苏西婉，也恨宋玺。如果她有本事，定要杀了此二人。奈何宋玺手段了得，林家除了眼线多之外并无其他优势。

        上官隽瞥见林淑萱眼底里的恨色，笑道：“好啊。”

        而另一头，从琉璃寺回来的苏西婉心神不宁，但未与宋玺说原由，在宋玺百般追问下，才鬼扯了一个被猫吓到的理由，宋玺偏还当真了，命府里的人把府里养的猫儿全扔了出去。苏西婉赶忙劝道：“你不必那么狠，那些猫到了街上就成了流浪猫了，没人养怎么办，快都收回府里，我好些了，不怕了。”宋玺才将猫儿都收了回来，折腾一圈，府里的下人难免怨言，更坐实了苏西婉宠妾的名头。

        苏西婉辗转反侧，始终觉得那日在琉璃寺遇见之人便是上官隽，她暗地里差人拿了上官隽的画像去寻，自己又与宁枝盛密谋，再去一次密室，寻找龙血佩。宁枝盛自然是求之不得，还悄悄帮她张罗再次出府的事。宋玺看她看得紧，没有他的允许不让她出府，所以她出府得给她另找马车，神不知鬼不觉。

        宋玺这几日忙于公务不着家，苏西婉便坐上宁枝盛给她安排的马车，往苏府去。苏府因为许久没人，已经长满了杂草，苏西婉难免鼻头一酸，真是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当初的苏府多么繁荣，家丁婢女无数，香花满庭，如今却破败不堪，空气里还有死老鼠的味道，这一切好似一场梦。

        她凭借着记忆，按照一些还算辨认得出的标记，走到了密室里，图已熟记在心，在密室摸索了一阵后，果然在密室暗格里找到，借着烛火，看到那龙血佩上的纹络，她的心都跳了起来。

        龙血佩！上官隽身死之谜，能否可以解开？岂料，那龙血佩还未摸热，却被一只黑手抓了过去，一个黑衣人翻了跟头，直接往出口跑去。“你！”苏西婉大叫，那黑衣人正是上官隽，凭借着林淑萱的眼线消息，跟踪她到此，上官隽捏住龙血佩，正欲从袖子中打出暗箭，反被人打了一拳，回头一看，竟还是个黑衣人。

        原来是两波人撞到了一起。另一个黑衣人乃是宁枝盛派来的打手，等苏西婉寻到龙血佩后立刻抢走。苏西婉惨惨兮兮，上官隽虚情假意骗她，宁枝盛更是利用她对上官隽的感情诓她，最后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移鼎大计的龙血佩，苏西婉却还被蒙在鼓里。

        打手与上官隽过了几招，上官隽忖道，此人功夫了得，短时间内挣脱不得，便假意看了看龙血佩，怒道：“竟是假的！”言毕，转头朝苏西婉飞去，沉着声音斥道，“把真的龙血佩叫出来，不然我要你性命！”

        打手果然上当，以更快的轻功朝苏西婉飞去，反被上官隽打中了穴道，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你……”苏西婉惊魂未定，抬起眸子，对上上官隽那双清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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