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修）
灵界南界，有座清明灵秀四季如春的玉崖山。
山上林木成荫，生长了大片大片的桃李。
正是入春的时节，满山遍野粉白的花争奇斗艳。
但静谧的景色突然变得扭曲破裂宛如一副被撕碎的画，撕裂出一个巨大阴森的黑洞。
光华大盛，一行五人裹着黑袍从黑洞中走出。
他们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的气息被掩盖，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到了往山顶而去。
暗隐在暗处的一道身影，随之跟上。
山顶上，五人站在崖边，有一人指了指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说
“岐老，就是这里。”
被换做岐老的那人，探了探身子，向下看去。
不过崖底太深，除了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岐老：“下去看看。”
“是。”
四人领命，就要下崖，就在这时一柄长剑自崖下飞出，直逼五人而来。
“小心。”
灵剑悍勇，剑气磅礴凛然，如寒冰打造，仅仅靠近就能把人骨头血肉都冻得发僵。
岐老等人召唤出法器，与之缠斗起来。
灵剑以一抵五之时，它的主人从崖底回到了崖边。
“疏云。”
他淡声唤道，正打得酣畅的灵剑，立刻止杀回了主人手里。
岐老等人也停了手，岐老眯眼看着对面的人，认出是谁后，他脸色变了变：
“息渊，仙尊。”
另外四人闻言，跟着齐齐变了脸色。
息渊仙尊手持长剑，眼神冷淡：“魔物。”
玉崖山人烟荒凉，远离城镇，岐老根本没想到还能撞上人，这人还是息渊仙尊。
他表情僵了一下，但到底老奸巨猾，经了不少事的，很快他又恢复了如常，拱了拱手客气行一礼：“魔界长老，岐山见过仙尊。”
他手下四人压着脾性不敢张狂，也跟着行礼：
“护法瑱鸦见过仙尊。”
“秦秋，西仲，逢书见过仙尊。”
魔物性本恶，息渊仙尊对几人的恭敬无动于衷，视线在落在五人身上，面无表情道：
“魔物不得擅闯灵界。”
这是多年来的规矩，显然现在岐老等人坏了这规矩。
息渊手里的灵剑震颤，发出嗡鸣声，似是在警告。
岐老苍老的脸皮一抽，面上有些绷不住了。
息渊仙尊守了灵界上千年修为高深，对魔物素来不会手下留情，看来，他们是不能如愿了。
但魔界找了上千年，好不容易找到玉崖山这里的线索，白白错过了，实在可惜。
正当岐老犹豫不定之时，息渊不再多言，手持灵剑，轻轻一挥，雄浑凌厉的剑气荡开。
四周生长的老树拦腰折断，岐老瞳孔一缩，忙往后速退，但余波仍将他震出内伤。
另外四人则横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
仅一剑，就重创他们，岐老等人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传说中的息渊仙尊究竟有多厉害。
岐老咽下喉间腥甜，忌惮不已地盯着息渊。
息渊不是多话之人，轻轻淡淡地瞥了岐老一眼，掌心一松，手中灵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他们狠狠斩下。
“仙尊！”
眼见灵剑再次袭来，岐老瞳孔一缩，不敢再硬碰硬，忙了躲了过去，接着大喊一声，“是我等今日走错了地方惊扰了仙尊，请仙尊恕罪。”
灵剑重新回到了息渊手里：“没有下次。”
听得这话，岐老心里蓦地生出股古怪感，但来不及多想，他拱了拱手道：
“多谢仙尊。
说完，干脆利落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他手下四人，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按住胸口，匆匆跟上。
息渊安静沉默地盯着几人的背影，手中握着的灵剑，紧了紧。
“岐老，不对劲。”走了几步，岐老手下西仲压低了声音说，“息渊仙尊身上，有浊气。”
身后如芒刺背的感觉一直没消停，瑱鸦僵硬地迈着步子，咬牙道：“他身上怎么会有浊气？你看错了吧。”
修士又不是魔界之人，身上只会有灵气，哪来的浊气。
是，哪儿来的浊气？
秦秋和逢书脚对视一眼，脚停了下来。
浊气和灵气不可能共存在一个人身上，会发生此等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岐老也想到了，他脚下一顿：
“有没有，试试就知道了。”
四人还未反应过来，岐老便猛地转身掷出法器，直冲息渊面门而去。
息渊眼神一凛，抬剑挥去，岐老法器被打飞，最后飞回他手中。
岐老看着对面之人，这次他看得真切，息渊仙尊身上的确有浊气。
猜测得到证实，岐老彻底安心下来了，他含笑说道：
“仙尊守阵多年，看来也得了些馈赠。”
息渊仙尊如一座玉雕般立在原地，漠然无语。
岐老感叹，的确是玉雕出来的人啊。
他魔界的魔主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但个这为仙尊一比，仍差了一筹。
岐老活了上千年，见过的人无数，还真没见过一个比他还长得好的人。
“仙尊，看来今日岐山来得正是时候啊。”
岐老这句感叹，也不知是说给息渊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息渊抬眸看他，过了许久，也像是没多过久，他说：“岐山。”
“岐山在。”
岐老上前，拱手道。
这个理礼行的比之前还要恭敬。
“回魔界去，不要再来灵界。”
岐老没有答应，另说道：“仙尊可要岐山帮你护法？”
“我不会入魔。”息渊冷声说道。
岐老抚了抚胡须，一笑：“仙尊，你手抖了。”
息渊藏在袖下的手，已爬满了青筋，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在折磨着他。
秦秋和逢书就是修士转入魔道，那种痛苦，他们都尝过，正是没熬过去，他们成魔了。
忆起当初自己的疯癫之态，再看面色如常看不出端倪的息渊仙尊，二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那样的痛苦下，他竟仅仅是手抖了一下。
息渊不再理会几人，他将灵剑插入底下，自己则盘腿坐下双目微阖，入定了。
崖边安静了一瞬，唯有风轻轻吹过枝头的声音。
“依你的修为，都控制不住浊气外露。”岐老叹息一声，“仙尊你要入魔了。”
息渊没有再说话，但他身上的浊气越来越浓。
如玉般的脸上，慢慢萦绕了一层黑雾，一根根鼓动的青筋从脖子极速向上蔓延，爬上了他的额迹。
俊美的脸变得异常狰狞。
可修士入魔，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成。恰好，岐老他们也等不了那么久。
岐老眼神阴鹜地看着息渊。
今日，息渊仙尊必须入魔！
“逢书，布阵，放兽魔，我们今日就助仙尊一臂之力。”
“是，岐老。”
逢书着手布阵，他入魔前就是阵师，天赋极高，所以布起阵来，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成了。
阵法亮起白光，和他们来时的那阵有异曲同工之妙，阵纹中央坍缩，黑洞放大。
阴森不详气息弥漫开来。
逢书操纵着法阵，接着兽魔从黑洞中跳了出来。
它们长相像狼，又比狼提醒大，眼珠猩红，身姿敏捷，獠牙散发着嗜血的味道。
兽魔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浊气，但一出阵，它们身上就像被烫伤了一样，滋滋冒出白烟。
兽魔痛苦哀嚎，变得焦躁。
灵气会灼伤魔界的所有生物，兽魔没有黑袍遮挡，想掉头跑回阵中。
“西仲。”
岐老唤了一声。
西仲立刻上前，以术法驱赶兽魔。
兽魔顿时像不要命狂扑向息渊，灵剑似有所觉拔地而起，化作流光向兽魔飞去。
数十头兽魔被灵剑洞穿身体，变成黑烟。
“我来！”
瑱鸦铁鞭一甩卷起最近的兽魔，手中一震，兽魔狂吼，下一瞬身体崩坏成一团浊气。
瑱鸦挥动铁鞭，把浊气往息渊处甩去。
眼看那团浊气就要碰到息渊时，灵剑飞来一剑劈散。
“继续。”
岐老对逢书和瑱鸦喊到，说完拎着法器干扰起灵剑。
随后无数兽魔被放出，玉崖山不复清明浊气滔天。
灵剑受困，无法及时将魔兽和浊气斩杀殆尽。
息渊的身边越来越多的魔兽，四周浊气笼罩。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片刻后，他身上的气息倏地激荡起来，如惊涛骇浪似要将人妖魔。
但很快又湮灭回归平静，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灵剑被召回，重新回了主人手上。
岐老见此眉心一跳，脊背发凉，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先做了反应。
他猛地向后速退，可晚了。
原本还站在他面前的人身子一晃，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锋锐的剑刃直劈向他面门，岐老急忙用法器挡住。
可有了主人的灵剑，比之前悍勇无比。
咔嚓，一声。
不好！
岐老只来得及闪过这念头，眼前便光芒大作。
下一瞬法器断裂，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
“岐老……”
瑱鸦几人心神俱震，难以置信。
岐老身份不一般，魔界中，岐老辈分最高，修为也高深莫测。
谁也不料到，息渊一剑就能将他伤成这样。
看着岐老脸上差点被劈成两半的脸，几人吓得怔在原地。
息渊立在一旁，看向了自己手中灵剑，面上出现了落寞之色。
没死？
可惜了，来不及了。
他松开了手，灵剑候在他身边不舍得自动。
“去吧。”
灵剑发出嗡鸣声，似在哭泣。
最后挨了挨息渊后，它还是倏地飞向了崖底。
息渊负手而立，感受着灵府内心魔的冲撞，神情冷淡。
众人皆惊转头看去，却见息渊仙尊身上灵气和浊气同时开始溃散。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掺杂着金色的血液，白衣上莫名晕染开大团大团的血迹，眨眼的功夫白衣成了血衣。
“不能让他死。”
气息奄奄的岐老一个激灵，霍然喊到，“息渊仙尊不能死，只有他知道封魔阵在何处，绝不能让他死。”
不能成魔，成了废人也无妨，就是不能死。
四人闻言，再顾不得其他，抓起法器通通围攻上去，放出的兽魔，也疯狂地追上去撕咬。
息渊修为崩坏，身受重伤魔物合力围攻，虽不能拿下他，但仍让他感到了吃力。
“炼器师。”
他侧身躲过了秦秋的攻击，说道。
秦秋：“仙尊何必固执，入魔没什么不好。”
“自甘堕落。”息渊一掌拍到他身上，秦秋横飞出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瑱鸦和逢书不敢掉以轻心。
逢书布阵想牵制住他，但息渊轻易破掉，一脚踢中他命门，把人重伤。
岐老变得疯狂嗜血，大吼道：“把兽魔全部放出来，留他一条命即可。”
逢书应声：“是。”
狂暴的兽魔，像放出闸门的猛兽，长大獠牙这凶戾地往息渊扑去。
息渊身上的血腥气越来越多，伤重的也越发厉害。他却不慌不忙面沉如水，抬手施法。
贪狠的兽魔还没靠近他，就没了命。
一切根本没用，他们阻止不了息渊。
这让人感到绝望，即便息渊仙尊身受重伤，他们一样奈何不了他。
逢书擦掉嘴边的血，扭头对岐老道：“岐老，我们还是先回魔界从长计议吧。”
“不用。”岐老目光阴鹜地看着息渊，像个破败的看风箱一样喘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息渊必须要拿下。”
“扶我起来。”他说。
“是。”
岐老拖着残败的身体，坐直了身子，闭眼抬手施法，将全部修为凝聚成一根银针。
随着修为不断抽干，他整个灰败了起来，透着股死气。
“你们记得，我死后会留下一枚命珠，你们带回去，埋进秽土中，终有一日我会回来。”
话音落下，银针射出，岐老眼一闭，彻底没了气息，身体也随之消散成了飞灰，只余地上留下的一颗浊气萦绕的黑色珠子。
“岐老。”
四人皆惊，岐老一死，万一他舍命的最后一击没伤到息渊，那他们今日也要命丧此地了。
息渊自是感受到了威胁，但他也没余力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银针冲他眉心而来。
紧要关头下，一张符纸突然出现，挡在息渊面前张开了结界。
符纸来的蹊跷，绝不会是息渊所为。
瑱鸦盘坐地上疗伤，手里的铁鞭顺势甩出去：“不自量力。”
原以为一张符纸罢了，只是他没料到脆弱的符纸，其力量远超他所想。
铁鞭甩结界上，结界纹丝不动，转眼间那根银针也要刺入结界内了。
银针凝聚了岐老毕生修为，按说不可能有谁没拦得住。
但结界偏偏就拦住了。
“怎么可能？”
瑱鸦瞪大眼睛，目眦欲裂，其他三人也难以置信。
不过，结界还是没能拦住银针，它撑了一息时间就破碎了。
这才对……
瑱鸦心想。
然而他不知道，扔出符纸的人原本就没想着要靠这结界拦住那针。
又一张符纸出现，银针直直没入了符纸中，却像牛入泥海，没了半点波澜。
这时所有人都震惊错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在结界和银针上时，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了息渊身后。
“仙尊，得罪了。”
息渊的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柔媚婉转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像乐馆里的靡靡之音。
他难得迟钝了片刻，还没想清楚，一只手就缠上了他的腰间，揽着他往旁一撤。
收了银针的符纸此时也回到她手里了。
这时几人才发现了这突然出现之人。
瑱鸦惊骇又愕然地死死瞪着息渊身旁的人影：“你，是何人？”
娇弱的姑娘像是半依在息渊怀里，加上她手里的一把油纸伞，让人看不清样貌。
“我是谁，与你何干，总归是你的敌人。”
纸伞微动露出的饱满红唇似笑非笑说到。
瑱鸦僵硬着表情，手里握紧了铁鞭，却迟迟不敢挥出去。
“别跟她废话，息渊仙尊已是强弩之末，先把人拿下。”
秦秋拧眉说到，但其实他们的状况同样不好，此时已没有一战的能力了。
而这女子来路不明，路数诡异，但瞧模样应该是个符修。
符修除了符宗那三个怪物，其余皆是废物，所以他更倾向于，那两张符是这女子宗门里的东西，而不是她画的。
“我看，你们谁敢从我手里抢人？”
轻而柔的嗓音，仍拖着调子，此时却暗藏杀机。
纸伞完全抬起露出了伞下的女子，她一身红裙，生得美艳绝伦丰肌玉骨，抬眸看人时眼波流转，眉梢眼角全是风情。
姚朱视线一一在四人身上绕过以后，她再仰头看向了息渊，恰好息渊也垂眸看她，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姚朱脸上笑意深了深。
有的人细看了是一种残忍，有的人细看了是一种享受。
而息渊属于后者。
他相貌俊美，好气质高华，且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跟长了钩子一样。
明明是一副高岭之花的长相，这双眼睛，却硬生生让姚朱品出了几分勾魂夺魄之美。
“仙尊，我们走吧。”
息渊仙尊受伤不轻，她要把人带回去了。
姚朱扶着息渊转身刚走两步，后面便传来西仲一声厉呵：
“站住！”
姚朱回头看去，她记得这人，就是之前驱使兽魔之人。她似笑非笑道盯着他：
“怎么，你要放这丑东西咬我？”
嫌弃地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獠牙外露的兽魔。
也只有魔界能养出这么丑的东西，不仅丑还臭不可闻。
这些魔界来的人，都跟从茅坑里爬出来的一样，太臭了。
她用娟帕捂住了鼻子，随后抬头看向天际，皱了皱眉：“怎么还不来？”
来什么？还有人？
无缘无故的话，扰得瑱鸦等人焦躁不安。
“少故弄玄虚，西仲，放兽魔杀了她。”
瑱鸦有些等不住了，他怕再耽搁下去，其他宗门的人真来了，届时想做什么都晚了。
西仲也是这个意思，他擦掉嘴边溢出的黑血，敛眉开始施法驱使兽魔。
兽魔狂怒张大嘴嚎了一声，猛扑过来。姚朱心有所感，不闪不避，只一笑道一句：来了。”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他们头顶的天陡然变得阴沉，有黑云沉沉地压下来，云层中还能隐隐听到轰轰的雷鸣声。
随后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噼里啪啦一声响后，一道天雷轰然落下，直劈向扑来的兽魔。
天雷自天际一道接一道地落下，电光如蛛网一般，铺天盖地淹没了兽魔。
刺眼的光亮，让所有人不禁抬手挡住了眼，等声响没了，那阵动静过后，再放下时，从阵中召唤而出的兽魔，已消失地无影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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