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灭周之恨

暗影的新总部设立于咸阳西郊的某个村落中，与咸阳城相隔十数里。

        两年来，白仲蛰居咸阳城中，只顾着教女儿武功，极少过问教务，因此整个组织的教务基本便由青龙掌教芈启一人掌控着，而朱雀掌教这两年也甚少呆在总部与咸阳城中，一度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为了将天相送回总部疗伤，白仲只好雇了辆马车，亲自与白风一起将其送出咸阳城。

        暮色苍茫，漫天雪花仍簌簌地下着，发白的大地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一片寒瑟。某条被车轮反复碾压过的泥泞小道上，一名车夫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奔向前方。

        马车里，白仲气定神闲地抱着剑坐在主位上，而一旁的白风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气息虚弱的面具男看了一路。

        车厢中间放着一个青铜暖炉，驱走了车里的寒凉。

        “咳咳。”戴着面具的天相被白风盯得心里发慌，忍不住故意干咳了几声。

        “长老既然已经知道我和阿父的身份。我阿父也知道你的身份？咱们何不坦诚相见？”白风凉凉地开口道。

        “你还在为我之前冒充你刺杀嬴扶苏一事恨我？”天相沉声问道。

        “不敢。”她面目表情地望着眼前人，语气依然凉薄。

        “同为组织中人，我希望你明白组织的立场。嬴秦皇族，是我们务必要除掉的目标。”

        天相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看向身旁的白仲，只见白仲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才伸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阴柔的脸来。

        “既然你对面具下的这张脸好奇，我也就不对你遮遮掩掩的了。”

        白风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天相，只见此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但五官却美得不像男子，更似女子一般清秀，即便如此，他那清冷的面容依然给人一股不可冒犯的压迫感。

        见白风面露惊讶之色，天相苦笑着低下了头，“不妨告诉你，吾乃西周文公姬咎之孙姬克是也。“

        闻言，白风不禁脸色一沉，她喃喃开口道：“三十多年前，周王室的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姬延曾寄居西周公国，秦昭襄王嬴稷为夺天子九鼎，大肆派军攻打西周。西周君姬咎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人口三万于秦。”

        天相眉梢微挑，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直直望着眼前人。他知道，她正在说的，是世人皆知的一段史实。

        “但暴虐无道的赢稷却命人将西周君绑在柱子上游街示众，并贬其为平民，尔后又攻占西周，将周赧王赶出王宫，使姬咎与姬延二人皆在受在尽屈辱后郁愤而终。世人皆以为周室血脉已经被秦国屠戮殆尽，可没想到，你们居然活下来了？”白风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天相，心中忽然对其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

        “你说得不错，秦国灭周后，确实大肆捕杀过周王室后人，但我西周公国一脉由于是王室旁支血脉，所以并非秦国的首要消除目标。加上我父亲早已得知消息并带着我与母亲提前逃走，我这一脉方才得以在那次屠杀中幸存下来。”

        “按你所说，你们一家既然已经逃走了，何不就此安分地活下去。周王室气数已尽，你又何必再这样折腾下去？”

        “哼，可笑。你所说的正是我父母所想的。可惜，他们终究还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了。”

        白风见眼前人脸上满是愤懑而悲怆的神色，便已将他们后来的经历猜了个大致。

        “秦国派人追杀你们了？”

        “当年，周王宫中有一伶人擅长变脸的把戏，几乎已近出神入化之境，由于我父亲酷爱此术，便把这套本领学到了手。在我们一家出逃之后，我父亲便想着靠着这套把戏在民间谋生，让一家人就此隐姓埋名活下去。可秦国心狠手辣，即便连这样的活路，都不愿留给我们。”天相皱着眉，瞳色瞬间冷了下去，补充道：“所以，嬴秦一族的罪孽终究要有人偿还。比起秦国先王对我先祖做的事情，我捅嬴扶苏那一剑，根本算不了什么。”

        白风闻声，眉心微微动了动，“可当年秦灭周时，他都还没有出生”

        她本想质问对方，秦国先王做的事情，与嬴扶苏何干？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她便连忙收了声。

        一旁的白仲仍然不动声色，只是默默聆听着身旁二人的交谈。

        “祖债孙还，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天相冷冷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朱雀掌教的身份咯？你何不找他去算这笔账？”她灵机一动，企图转移对方的矛头所指之处。

        天相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半晌，才哂笑道：“你心里应该明白，他与我们，都是被嬴秦一族视为眼中钉的存在。”

        对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他会这样想，她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毫无疑问，嬴成蟜在天下人心中早已是死于王室内斗的牺牲品，一个亡灵，与现在的嬴秦皇族毫无瓜葛。

        “你可知此次朱雀掌教要我进宫打探的是什么消息？”天相眯着眼睛看向白风，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风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便没有吭声。以她现在的级别，她根本无法判断组织高层们正在谋划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朱雀掌教这两年为何一直隐忍不发，迟迟未动手？”天相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偷偷瞥了眼身旁白仲的反应。

        果不其然，白仲闻言冷哼了一声，皱眉看向他道：“你将所知道的事情尽数说出便是。”

        “是。”天相微微颔首。

        白风眉心一拧，满脸困惑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她知道青龙掌教与朱雀掌教二人面合心不合早已是组织内公开的事情，若说青龙掌教是意图帮助嬴扶苏登上皇位再行图谋，那朱雀便是一心只想置其于死地。所以，她也很好奇朱雀这两年来为何会变得那么老实？

        “自夜郎刺杀事件后，嬴政便将处于圈禁中的子婴从栎阳召回，并让其形影不离地陪在公子扶苏身边。”天相幽幽地盯着面前的白风，眼底闪着寒光，“而那位子婴，便是嬴成蟜的儿子，嬴政的侄子。传闻，当年公子成蟜叛乱被诛后，嬴政便将年幼的子婴迁至栎阳幽禁。如今嬴政将其释放并召回咸阳，又放在公子扶苏身边，是何用意早已不言而喻。”

        听完天相这短短几句话后，白风心中巨震，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她不禁想起自己认识的那位王子婴，并回忆起这两年来与其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他并不是什么王家的子婴，而是成蟜的儿子子婴？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他来接近自己又是为何？这件事情难道和嬴扶苏有关？

        “虽然不知道嬴政从何得知朱雀掌教的真实身份，但他以为将子婴作为人质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啊。天真得一点也不似咱们这位杀伐果断的暴君的作风。”天相重新戴上面具，兀自讥笑道。

        白仲微微皱了皱眉，但始终未发一言。

        “所以你去宫里，到底是在刺探什么情报？”白风忍不住问道。

        “什么都没刺探到！在下还没进甘泉宫，就被嬴政的那些个什么暗卫察觉到了！”天相一想这，便苦涩地笑了起来，半晌，才幽幽地补充了一句，“真是郁闷啊！”

        她知道天相口中的暗卫便是那些手段狠厉的天行卫，他能从这些人手里逃脱，也算是厉害了。

        正在这时，马车已经到了暗影总部。

        白仲命白风在车上等候，自己则领着天相进了总部。

        约莫两刻钟后，白仲才从总部所处的宅院里走出来，并命令马夫启程返回咸阳城中。

        白风望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父亲，在纠结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父和青龙掌教到底在密谋什么？”

        车内一片寂静，镇定自若的白仲只是闭目不言。

        “就算阿父不说，女儿也已大致猜到了些许，青龙掌教的计划难道不是昏招吗？他以为把嬴扶苏送上皇位，就可以像傀儡一样操纵他？且不说嬴政正值壮年，当皇帝这件事还轮不到那个笨蛋。可单凭女儿对他的了解，那个笨蛋再怎么心怀慈悲，也不会慈悲到把自己祖宗打下的天下拱手让给外人的。”她想到自己被父亲这样防着，心里藏着的话此刻终是不吐不快。

        “这件事情，你不应掺和进来。”白仲挑眉，目光灼灼地扫了自己女儿一眼，半晌，才冷冷地吐出一句，“阿风好好练剑即可。如若你执意要知道此事，那小子可能真的会死。”

        眼见父亲并非在说笑，她不禁骤然失色，背后升起阵阵寒意。

        马车内的氛围瞬间冷却了下来，父女两人良久都相对无言。

        白风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半晌后，才爆发道：“他要做李斯的乘龙快婿，又是暴君嬴政的儿子，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眼不见为净，最好给我死远点！”

        “风儿是认真的？”白仲认真问道。

        白风蹙了蹙眉，又怔住了好一会儿时间，“是，阿父要行动的时候，记得叫上女儿，我亲自动手取他父子二人的狗头。”

        白仲闻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幕逐渐下垂，马车紧赶慢赶，最终还是赶在宵禁之前入了咸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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