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出门一趟回来，我们仿佛尼姑庵一般的小家庭里终于迎来了两位血气方刚的男性。

        太阳还没落山，因此当我们带着长谷部和伊黑小芭内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一众震惊的目光。

        志津夫人犹犹豫豫地问道：“……这是你们谁的丈夫和孩子吗？”

        因过分瘦弱而被指认成孩子的伊黑小芭内沉默地往我身边缩了缩，而长谷部则是大惊失色，赶忙反驳道：“不是的！这种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他朝志津夫人解释着，顺便道了谢：“我名为压切长谷部，是晴大人的家臣。这段时间晴大人和尧大人多亏了你们的照拂，实在感谢！”

        得到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的志津夫人显然有些慌张，匆忙扶起长谷部后，对我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吗……太好了，原先还担心尧小姐和晴小姐都是女孩子会不安全，现在倒是放心了。”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估计就只有一直怀揣着报复心思的不死川恭悟了。

        纤细瘦弱的琴叶对着长谷部眨了眨眼睛，喃喃地说道：“这就是晴大人的家臣吗……”

        眼泪倏地氤氲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明明还年轻却已经历颇多的少女揪住了胸前的衣襟，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落泪了：“那，那我是不是没用了……”

        美人落泪让人何其心痛，至少我是一点也遭不住的，趁着那点眼泪还颤颤巍巍地聚在眼眶内，我赶紧走过去牵住了琴叶的手。

        “不会的，琴叶很有用的。”

        我轻声安抚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琴叶在照顾我们，大家已经是好朋友了，不对么？”

        一直以来琴叶其实都以奴仆自居，我和晴光念了很久也没能纠正她的想法，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再劝一次。

        很显然，这次的劝导非常有成效，起码话音刚落琴叶就一下子喜极而泣，那种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直直朝我心脏射了一箭。

        我假意正经地摸摸琴叶的手揩油，替她擦掉眼泪，若无其事地对上晴光看透一切的目光。

        我对她微笑：“看什么呢，进去吧。”

        晴光翻了个白眼挪回视线：“……真是服了你了。”

        ——

        长谷部不愧是声名远扬的废审制造机。

        刚进房门的那一刻，长谷部就皱起了眉。挽起袖子就开始手脚利索地收拾房屋，一边来去匆匆一边念叨着：“如此狭小的房子……都是我的过错，才让主公大人落脚在这等破落的房屋。”

        香奈乎怯生生地看着长谷部，有些害怕，想先伸手过来抱我，却在看见我身后的伊黑小芭内时缩回了双手，转而朝晴光跑去。

        伊黑小芭内被我和琴叶一起抓去洗澡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有了点自尊心，死活不让我和琴叶在旁边看着。我们只好一步三回头，嘱咐他一定要小心。

        “千万不要摔着啊。”我说。

        “有问题请随时叫我！”琴叶道。

        伊黑小芭内恼羞成怒，连刚刚瑟缩的样子都短暂地抛却了，抬高了音量朝我们喊一句：“都说了不用！”

        但很快的，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了不好，马上又重新低下了头。

        伊黑小芭内结结巴巴地，又重新降回了原来的音量：“……对不起。”

        我和琴叶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马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在他面前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牵住他比同龄的男孩子瘦弱得太多的双手。

        我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要道歉呢？伊黑君没有做错事情，抬高了音量说话正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做的事情，这是正常的。”

        琴叶的笑容要比我的更加纯粹天真，让人一眼看去就会散开阴霾，她看着伊黑小芭内独特漂亮的眼眸，轻声安慰他：“尧大人说的对，在这里不需要顾虑太多，好好生活就好。”

        一向对女性长辈们避之不及的伊黑小芭内有些局促地缩了缩，我适时放开手，牵着琴叶退开了一些距离。

        我朝他摆摆手，笑道：“去吧，洗完就可以来吃晚饭了，晚餐会做的清淡些的。”

        伊黑小芭内有些惊诧地抬起了眼。

        但无论心里想了什么，这孩子还是在欲言又止一番后闭了嘴，朝我们点点头就转身进了洗浴室。

        晚饭是在长谷部的辅佐下，由琴叶主勺烹饪完成的。

        我和晴光懒洋洋地趴着，逗着香奈乎说话，时不时对厨房传出香味赞叹一句，但很快又被恨铁不成钢的长谷部叫着坐了起来。

        “主公大人，这里不是本丸，怎么能让其他人看到您这副模样呢！”

        晴光灰溜溜地爬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偷笑，下一句指责就转向了我：“还有尧大人，地上趴着很容易着凉的，您现在的情况更要多注意些！”

        我也迅速爬起挨着晴光坐下了。

        晚餐其实并不是很丰盛，长谷部是一个贴心的人，在我和伊黑小芭内还有香奈乎都不太能吃大鱼大肉的情况下，他为晴光准备的晚餐也是营养丰富却表面朴素的。

        日本人的饭桌礼仪总是比较拘谨复杂的，但收养我和晴光的森裕先生在现世中的真实身份是中国人，所以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的就餐都很随意。

        我和晴光甚至会互相交换碗中的食物，随意品尝对方饭菜的味道，过程中也会和琴叶以及长谷部进行一些日常中的聊天。

        这种轻松的氛围让伊黑小芭内放松了一些。

        趁着他情绪好了一些，我准备提前给他打一记预防针：“伊黑君，想要一个弟弟吗？”

        伊黑小芭内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我。

        我空出给他思考的时间，把目光挪向被琴叶一口口喂着饭的香奈乎，伸手比划出一个小小的身形：“大概这么小的弟弟哦，想不想要去看看？”

        香奈乎看了看我，将头低下去了。

        我愣了一下，赶紧补救道：“没关系的，不喜欢也可以，尧姐姐和晴姐姐都很有钱的，我们可以自己在外面买大房子呀。”

        香奈乎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重新开始吃饭，没想着要从她这里要到答案了，才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我一时间感慨万分。

        我既高兴于香奈乎终于开口给了反应，又担心她过于依赖我们，毕竟我和晴光终有一天要离开，不可能停留于这个不属于我们的时代。

        只不过，她应的到底是我的哪句话呢？

        比我更兴奋的是晴光，晴光惊喜地望着她，一句接一句地劝道：“妹妹开口啦？会喊姐姐吗？来，喊一声晴姐姐听听。”

        迎着晴光期待的目光，香奈乎闭紧了嘴，额角又开始冒汗了。

        我赶紧拍了拍晴光，假装朝她抱怨了一句：“行了行了，人家还要吃饭呢，边吃饭边说话对小孩子的胃不好。”

        见晴光不再追问，香奈乎这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张嘴任由琴叶一口口喂进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伊黑小芭内睡在了我和长谷部中间。

        毕竟这里是临时租来的房子，当初也没想到会带回这么多人，只能让大家都睡一个房间。

        好在这边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哪怕是长谷部也是看着我和晴光长大的，相当于长辈一般的存在。为了琴叶和香奈乎可以呆的更舒服些，长谷部还贴心地变回了刀剑本体。

        我替伊黑小芭内掖了掖被角，轻声对他说道：“好好睡吧，接下来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害怕的话就抱着长谷部，他会保护你的。”

        黑暗中，伊黑小芭内的眼睛闪着莫名的情绪，他沉默了一阵，开口想问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我笑了笑，贴近他的耳边，小声地对他说道：“长谷部是神明哦。”

        迎着他瞪大的眼睛，我敲了敲长谷部的刀身，装在金红刀鞘中的打刀微微震了一下回应我的互动。

        我顺势躺下，和伊黑小芭内面对面。

        我替这个内心敏感，还处于警惕之中的孩子一一回答他没能问出的问题的答案。

        我告诉他：“晴是审神者，而我是占卜师，或者说是阴阳师也没有问题。长谷部是刀剑付丧神，刀剑生来就是为了保护主人的，所以不用担心，有我们的命令，长谷部会誓死保护你的安全。”

        有着波斯猫一般漂亮的异色双眸的男孩面色震惊，又有些慌张，他总觉得这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因此面临危险。

        我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胸膛。

        “睡吧，孩子不需要想太多。”

        我的目光极尽温柔，面对还未长大的的幼儿，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耐心，帮助他们健康的顺利的长大。

        毕竟艰难困苦本就应该是大人该承受的东西，我在属于阴阳师和审神者的战场上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悲剧，不同的是，这些悲剧我无法改变，但眼前的悲剧可以。

        “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从这一刻起。”

        我小声地说道：“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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