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撒泼

　　大夫拿着片子看了看，说，老人手腕粉碎性骨折。
　　吴老太长年吃残汤剩饭的结果，是得了严重的骨质疏松，那糟糠般的骨头碰到毛毛坚硬的胳膊肘，立即被顶得粉碎。医生给老太太打了石膏，叮嘱道，您老人家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干重活，也不能提重物。
　　从医院回来，吴老太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痛得脑门上都是汗珠。小东烧了小米粥，一口口地喂了母亲。她意识到，这么多年，都是母亲在伺候这一大家人。母亲一躺倒，这个家就散架了。小东看看正闷头喝粥的父亲，父亲的头发已经雪白，似乎也随时能倒下，小东的心里沉沉的。
　　老夫妻都早早睡了。小东安排圆圆睡下，把小宝叫到厨房，关上了门，她说，老四，你和那妖精散伙吧，你要不敢说，我去说
　　小宝默默地翻出了毛毛家的地址和电话。
　　第二天晚上，小东敲开毛毛家的门。开门是毛毛的母亲，女人的眉眼虽然和毛毛很像，却是苗条，清秀，小巧玲珑。毛妈的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小东。小东介绍了自己，毛老太面无表情地把小东让进客厅。
　　小东心想，毛毛怎么一点儿也没有继承母亲的容貌呢？老太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缓缓地说，我想，你有事情要告诉我。
　　小东沉吟了一下，才说，阿姨，我只觉得，出了那样的事，我弟弟还是和您女儿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想想，毕竟他们人生还长得很。
　　毛妈说，你母亲的事儿我很抱歉，可我女儿的事，你们也不能不负责。女儿家的名声，是一辈子的事儿。
　　小东说，是呵，可两个孩子的事，还是长远考虑好。您不觉得，他们不合适吗？与其长期凑合，不如现在就了结了，毛毛那么好的姑娘，能有个比小宝更好的爱人。
　　毛妈的心中明镜一样，她女儿已成了黄家一个包袱。她沉默良久，深深叹了口气，开口说，我和毛毛的爸爸在大使馆工作，长年驻国外办事处，我们都太专注自己的事业，把孩子丢在国内。毛毛从小就总是一个人给丢在家里，她到处去玩去闹去闯祸，变成个野姑娘。我倒不指望她成长为淑女，可也不能毁了名气，断送了前程。
　　你们嫌我丢人，我立即就走！毛毛突然从卧室冲了出来，蓬头垢面，眼睛血红，把小东吓了一跳。
　　小东说，毛毛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你回家告诉老四，这婚我还非结不可！明天，就让老四去开结婚证，要不就法院见！我可知道老四不少事儿，你们家识趣点儿。
　　毛毛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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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和小东轮流照顾吴老太，毕竟他们住得最近。
　　这天晚上，老三带了小云和净净来母亲家。净净叫了奶奶，就伏在写字台上写作业，老三去做饭。
　　小云叫了妈和爸，眼光四下打量，皱起眉头说，家里这么肮，怎么过得下去？
　　吴老太说，要不是我这胳膊，不早收拾了？
　　小云就卷了袖子，先把成堆的垃圾一古脑扔下楼，又把屋中杂物归了位，擦了桌子，又把地拖了两遍，半小时的工夫，小屋窗明几净了。
　　电饭煲已透出米粥的香气，老三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炒菜，老黄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看新闻，吴老太不由感叹，小云真能干，那几个有你一半儿也好呵！
　　把家里的地先扫干净，才能做大事儿。小云说。
　　净净写完作业，便给吴老太倒好水，服侍老太太吃了药。净净生得瘦小，却总是精精神神，快快乐乐。
　　净净真懂事！老太太慈爱地望着孙女，接了水吃了药，五颜六色一大把。
　　她不由想，我疼圆圆更多些，圆圆可从不没给我倒过水。
　　老太太问道，净净你学习怎么样呢？
　　班级前三。净净说。
　　吴老太心中一亮，
　　连续三年三好生，奶奶不知道？净净又说。
　　吴老太不由有些惭愧，净净告诉过自己她的成绩，可忘掉了。原来自己的心，都在圆圆身上。
　　她问小云，你怎么管孩子的？圆圆和彬彬怎么老有让人操不完的心？
　　我这些年参加自考，哪儿有时间管孩子，只是放手让她自己管自己，从一年级开始，收拾书包检查作业，都自己完成。
　　老三做完饭，走进客厅叫大家吃饭，听老太太夸净净，便说，小云天天捧着书看，孩子也受了影响，要是像二姐那么天天唠叨，孩子更学不好，像大姐那样天天给孩子任着孩子，买这买那，孩子就浮了。
　　晚饭是菜粥、拌黄瓜、蒜肠和小馒头。很对吴老太的胃口。一家人热乎乎地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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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和毛毛结婚了，搬到自己的房子。那房在北京四环路边，生活非常便利。毛毛一定要豪华装修，还买了昂贵的外国家具。小宝有了家，却是在母亲家吃饭还更多些，因为毛毛根本不做饭。毛毛不仅不做家务，上班也是有一天没有一天的，反正是体制内员工，上不上班也开那点儿死工资。
　　这一日小宝下了班，倒了几趟公交车才回到自己的家，一进门，见毛毛正坐那儿边看电视剧吃着零食，厨房里冷盆冷灶，一地垃圾。
　　小宝把包往沙发一扔，拉着脸说，怎么饭都不做？
　　毛毛正看得兴起，眼睛还盯着电视，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废话，你不吃饭！小宝说着，就到处找米要做饭，却见米袋子空了，在冰箱中翻出两个西红柿，也烂了。
　　老四气上心头，把西红柿狠狠往地上一摔，你哪儿还有个老婆的样儿，你这是不想过啦！
　　红色的汁液染了一地。
　　一股火拱了起来，毛毛从沙发跳起来，扯开嗓子，你一个小裁缝，没钱又没权，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你几天不回来，知道哪儿鬼混去了！要是不过，就大家都不要过！
　　说着，她把茶几猛地一掀，桌上一套精致的瓷器稀里哗啦掉下地板，瞬间摔得粉碎。
　　泼妇！我真是瞎了眼！老四气得浑身哆嗦。这个丑陋的女人，竟然让自己不人鬼不鬼地，混了这么长的时间。
　　早干啥去啦？毛毛说着，一时兴起，把墙上的画框也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摔，上去狠狠踩了几脚，那付昂贵的水彩画，瞬间变成一堆烂纸。
　　一摔门，小宝离开了家。
　　他在街上胡乱走着，脑袋轰轰作响。街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漂亮的私家轿车从他身边开过。他想，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要钱没钱，要事业没有事业，有老婆不如没有，我的命，怎么这么背呢？
　　突然，他想起了小虎的话，顿时就下了决心，掏出手机，拨通了小虎的电话。虎子，我愿意去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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