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轰走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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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分那小房时，老黄的户口从城东转到城南，如今小房没有了，却不能转回家，而是转出市中心，到了五环外周教授家。
　　周教授是老黄远亲的儿子，早年来北京上大学，就留校任教，后来当了哲学系的系主任，算是黄家最体面的一门亲戚。
　　周教授似笑非笑地对小西说，你把我表姑父轰出家门，我当然得接收他啦。
　　小西脸红了一红，不就是户口吗，人也没有离家。
　　周教授说，谁不知道北京城中心区的户口，和黄金一样值钱？当然，姑姑姑父为了儿女，命都能豁出来，户口又算个啥？
　　几经折腾，一间又小又破的平房，变成了回龙观一套100多平米的大房子。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房还是用彬彬的名字买的。有了套大房，存折也多了几十万，小西在李进面前，说话的口气也粗了起来。
　　小西看着那红色的房产证，对彬彬说，儿子，有了这房，你一辈子就有着落啦！
　　谢谢妈！彬彬一口可乐一口薯片，眼睛没离开电视。
　　李进看着房产证，也高兴地说，小西你当初好像是吃了亏，老天爷有眼，把公道给你找回来啦！老三和小东分的那两间小屋都在保护区，永远也迁不了，就永远是间小屋。你一个快塌的小破房，变成一套大新房，还能剩下钱，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突然，小西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瞅着彬彬说，儿子，那个丫头，你得和她断了，我这房可不是为她准备的。
　　彬彬的脸沉了下来，怎么断？做过五次流产了，你让我怎么断？
　　到时候她一家子都上北京来，住进那大房子，我妈我爸住一辈子小房子，和那房比，咱家房也不算大，凭什么便宜那柴禾妞儿？
　　小西把房产证放进抽屉，“咔嚓”上了锁。说，你不和她吹，这房你也别想要！
　　不要就不要！彬彬一扭头，就出了家门儿。
　　自在小梅那上班之后，彬彬手里有了几个钱，就干脆在外边租了房住，只有周末才回家来看看，小西倒觉得清静。因为儿子在家，除了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一事不做，还得好吃好喝，时不时，还往家带几个吃白食的狐朋狗友。做一餐饭下来，每每累得她腰酸腿疼。
　　此时儿子赌气而去，小西的心又沉了下来，她跌坐在沙发上，觉得头一阵阵的痛，自退休之后，她就有了偏头疼的毛病，心情一不好，脑袋就像有根刺在扎。她揉着脑袋，对李进说，人家是养儿得济，我养彬彬除了受气受累，就没有别的，这辈子真冤！
　　你不结婚启不更好？李进说。
　　小西冷笑，不是你追，我能嫁你？说不定嫁个家庭背景好、人又懂事儿的小伙子，生养个听话的好儿子！
　　就凭你？李进说，他望着小西，心中奇怪，当初那个皮肤白净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太婆呢？她一辈子唠唠叨叨，从儿子出生开始，她的话就越来越多，直到把儿子说烦了，说皮了，说成了废物，说成现在这个软弱无能的样子。婚姻，真像是一场恶梦，在梦中，两个本来陌生的男***错阳差地拴到了一起，互相折磨，互相欺骗，一晃，就过了一辈子。
　　一时间，夫妻默默相对，心中都感慨万千，可又彼此无话可说。他们坐在温馨的家中，彼此的心却并不在一起，都在荒野上孤独地游荡。
　　突然小西想，彬彬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媳妇，可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结婚。难道？一个念头划过她的心头，小西霍地立起身来，冲向五斗厨，打开她刚放进房产证的那个抽屉，一阵翻腾，户口本呢，户口本呢，她喊道，户口本不见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把李进也惊出了一身汗。抽屉大开着，夫妻两人对望着，眼光中都透出了惊恐。小西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的好儿子，他早把户口本儿偷走，开了结婚证啦！说着，便扑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我不认这个儿子！李进恨恨地说。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李进拿起电话，小梅那亮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怎么回事儿，刚给咱侄子搞了套房，你们就把彬彬轰出来啦？
　　他自己跑的。李进说。
　　小西走过去，一把接过话筒，这儿子我不要啦，他偷了户口本，和那个乡下丫头开结婚证去啦，这不是生生要气死我吗？
　　嫂子你可真逗！小梅说，我侄子自己找了媳妇儿，你们乐还来不及，闹腾什么呀？你们当彬彬是白马王子呢？
　　这么说，你知道这事儿？小西问。
　　我也刚听彬彬说的。他偷户口本是不对，可不也是你们逼的吗？你们老想让彬彬高攀，彬彬是那种能高攀的人吗？你儿子天生就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料儿！有人关照才能好好活着，一辈子也不可能去拼，去奋斗出个人样儿。找个比他强的女大学生，还不天天挤兑彬彬，你儿子一辈子受气，你愿意？彬彬为什么找那个小姑娘，还不是因为在这姑娘面前，他能有自信。男人的自信，比金子还富贵，懂吗？有了自信，才有好日子过。只有最不靠谱的父母，才会摧残孩子的自信。况且，彬彬和那个小姑娘情投意合，都铁了心，不像你们俩，结婚证好好收着，可是打了一辈子。你还是认了这门亲事吧，难道为了一套房，就让彬彬一辈子不幸福？
　　小梅一番话，让小西的气下去了一半儿。
　　认命吧。她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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