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一个赏月宴上人心各异。

        太后两番话起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把又只轻抿了一口的酒杯放下，看向了薛敏敏。

        谢元刚拿起酒盅，就见太后拿起酒杯，放到了刚好他不太方便够到的地方，瞪了谢元一眼。

        不怎么喜欢喝酒却不太能接受杯子不满的谢元：“？”

        薛敏敏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

        谢元把手里的酒盅放下，另外端起了啾啾面前的甜汤，给她倒进了杯子里。

        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和酒没什么差别。

        啾啾在一旁小声道：“娘亲喝我的甜汤，我能尝一口娘亲的酒吗？”

        谢元理直气壮：“你娘亲没有酒啊！”

        薛敏敏摊手给她看。

        啾啾叹气：“好吧，将来娘亲有酒了要给啾啾补回来。”

        薛敏敏摸摸她的头。

        谢元递了半个月饼塞到啾啾手里。

        啾啾又开心了起来。

        安抚好了孩子，薛敏敏站起来。

        本来嘈杂的宴席又安静了下来。

        富商们虽然没有在相互交谈，但目光却也不往她这边看。

        薛敏敏之前就没有被人理会，如今她站起来，除却女眷和富商子弟们望了过来，这次富商们依然很明显地做好了继续不理会地准备。

        柳诚甫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薛敏敏神色却未见有变。

        再看谢元和啾啾，这一大一小也依然该吃吃该喝喝，分明不担心的样子。

        薛敏敏举起酒杯：“青州之本乃商，敬各位。“

        她这话说得简短，但对象却很明确。

        前有太后认可区区一个里正，后有薛敏敏这个在上任当天就胆敢拂了一众富商面子的女知府突然向富商示好。

        冯财主等人面面相觑，罗运典把视线从那块他盯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的月饼收了回来，然后伸手把它拿到了手上。

        在周围的人心都隐隐浮动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

        冯财主又拿胳膊肘戳他：“嗐，这个节骨眼你吃什么月饼。”

        罗运典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继续嚼月饼。

        冯财主着急：“不是，你倒是说说，这姓薛的什么意思呀？”

        罗运典没理他。

        脑子却一刻也没停。

        是醒悟了想通了还是得靠着他们在青州过活捞金呢？

        还是只是当着太后表面做个戏呢？

        罗运典感觉两种都未必，但直觉对方一定是起了利用的心思。

        他慢悠悠吞下最后一块月饼，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半口酒，然后抹了抹胡子边的渣滓。

        冯财主眼巴巴看他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以为他要说什么。

        然后就听见他道：“把那酒盅拿过来，给我倒点儿。”

        冯财主愣了一下，顺手把手边的酒盅递给了他。

        待他反应过来，他忍不住骂道：“罗运典你怎么回事？没吃过没喝过是不是？搁这儿来？能不能干点正事。”

        罗运典自顾自把酒杯倒满：“都是赏月宴了，不看看月亮吃吃喝喝，你还能做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站起来：“也是，你不吃不喝，自然是品不出东西来的。”

        冯财主被他高深莫测的话给唬得露出怀疑的神色来。

        他心想，莫不是这月饼里吃出什么门道来了？

        他伸手，却见同桌的人也纷纷伸出了手。

        他把手收回去，同桌的人也收了回去。

        冯财主：……

        行吧，反正都没品出个东西来，还不如直接听罗运典要说什么。

        罗运典站起来，举起杯子：“先不说别的，老夫回敬太后和薛大人一杯。”

        “我瞧着这月饼和这好酒都是来自于谢氏的产业，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和谢老板交个朋友？”

        冯财主瞪眼。

        几个意思？

        这老家伙就这么投诚了？

        且不说那薛姓女子是如何的不识好歹，那谢元突然在青州插了一脚，已经让他们各自的生意隐隐有了些影响，这罗运典竟然还想着和这样两口子合作？

        合作就算了，他还想吃独食？

        冯财主按捺不住，立刻站起来跟风：“我也想和谢老板合作。”

        还在坐着的其他富商目瞪口呆。

        冯财主和罗运典是青州发家比较早、比较有钱的商人了，二人一向在青州商界呼风唤雨的，新知府上任那天大家都给她送礼，后来说要联合起来漠视新知府，并打算给谢氏使绊子的，都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现在居然在示好？

        好坏都让他们两个先做了，要是真有什么好处，他们这些差点的小门小户，还能有余利可吃？

        于是剩下的人纷纷也站起来，表示自己也想和谢元交个朋友。

        谢元站起来，举杯：“承蒙各位抬爱，朋友自然都是要交的。”然后又举杯向薛敏敏：“谢谢娘子给这个机会，让我能和众多青州的才俊、老板们都见见面。”

        罗运典又高看了谢元一眼。

        他本意是和薛女官客套客套，最主要是要和谢元搭上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可这谢元却几次给自己娘子做脸撑腰，确实是个汉子。

        罗运典笑意加深，语气真诚了几分：“薛大人，还请以后多多帮我们和您夫君牵桥搭线。”

        薛敏敏也冲他举了举杯，却没说什么。

        柳诚甫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一波突如其来的发展是什么情况。

        太后瞥他一眼，轻飘飘开口：“读书人果然古往今来都是死脑子，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死脑子读书人柳诚甫：“啊……”

        太后用戴着护甲的小指轻轻瞧了瞧桌子：“你瞧着这老少两拨人可是一颗心？”

        柳诚甫不明所以：“那必不是。”

        “如果是一家子，那可能还是一条心的，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一颗心？“柳诚甫自顾自地解释。

        太后轻哼一声：“一家子一条心做什么？你没看见这群小的不怎么服他们老子管么？”

        柳诚甫回想自己与这两辈人的来往。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年纪小的还好说，来念书的第一天富商老爷送过来，让他好好听自己的话，然后便甩手走了，也不怎么管教的样子。

        年纪稍大的，就更独来独往，时常能听他们提起自己老子又如何冥顽不化之类的话。

        柳诚甫道：“或许是年轻人有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点头：“嗯，人不大想法挺多，就是没长脑子，被人便宜利用了。”

        被便宜利用的年轻人这边。

        富商爹们争先恐后地给谢元表忠心，这些公子少爷们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罗鸿生在罗鸿达耳边道：“我瞧着那谢元不像好人，爹怎么还那么巴结他？“

        罗鸿达难得搭理了他一下：“你从哪里看他不像个好人了？”

        罗鸿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那么高大，长了个小白脸的脸，一看就不像干正事的人。”

        罗鸿达“哦”了一声：“长得挺好的啊。再说了，爹是做生意，这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罗鸿生道：“生财有道，做生意也得分人啊。”

        罗鸿达这回没有理会他了。

        在他看来，谢元就是身子和脸搭配起来有点奇怪，也算是英俊潇洒一男的了。他娘子又是知府，他爹之前给人家下马威没下成，这下人家不计前嫌还给机会，当然要顺着下台阶。

        罗鸿生会这么看人，无非是觉得女知府看不上他们这群年轻人，还不如太后来的亲近。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太后娘娘真的看得上那个何行。

        但罗鸿生不觉得，罗鸿生的“同伴”们不觉得，只觉得得到了太后的认可，那女知府看不上他们，就是他们的敌人。

        跟个幼童似的想法。

        想了想，罗鸿达还是对罗鸿生道：“你也别尽跟着他们起哄，要用自己的脑子想想。”

        罗鸿生以为他说的“他们”是指自己的爹。

        还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罗鸿达觉得他多半不是没听懂就是没听进去，但他不想继续和他说多，于是继续半撑着脸看戏。

        主人家举杯举完，这赏月宴就来到了自由发挥的阶段。

        人群开始在桌子之间流动起来。

        啾啾专心坐在位置上咬着自家爹爹递过来的半块月饼，然后小眼睛滴溜溜在人群里面转来转去。

        然后她就看见那小何里正笑眯眯走了过来，在自己对面的空位坐下。

        小何里正并没有着急着和桌子上的几个大人打招呼，而是盯着啾啾。

        啾啾咬着月饼，回盯他。

        就在啾啾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何行转头和谢元说起了话。

        他先是夸了一下啾啾：“令嫒真是可爱。”

        啾啾猛地抖了一下。

        上次喊她令嫒的还是宋子允错把她娘亲当成了自己娘亲，这次……

        薛敏敏捏捏她的衣服：“冷？”

        啾啾摇头，警觉地盯着何行。

        然后她就被自家娘亲转了个方向给抱在了怀里。

        还想看看何行想干什么坏事的啾啾：“……娘亲？”

        谢元伸脖子看了眼啾啾：“你把她转过来，孩子好像想看看咱们小何里正能把她夸出个什么花来。”

        正想开口讲别的事情的何行有一瞬间的挑眉，但随即恢复了平常那副老好人笑脸：“令嫒真是冰雪聪明，一看将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定能名动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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