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形蛊
自从在血湖里救起巫尧后，余安就总觉得大腿有股莫名的痒意，在火光的照射下更加明显，几乎到了令他恐惧的地步。
余安指尖用力地滑过皮肤，抓痕宛若红梅落在雪地上，隐隐的香气浮动着。
巫尧在他旁边蹲着，视线跟着他的手移动，哪怕知道巫尧视力不好，但余安还是感到一阵羞意，忍不住小声地抗议：“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呀？”
他穿着巫尧的衣服，衣服才到大腿根，简直像是某种糟糕的服饰。
简直糟糕透了。
巫尧听见这话后呆了下，但还是倔强地蹲在他旁边，明知故问地说：“你腿上痒？”
“从刚刚开始就痒，”余安闷闷地抬头看了一眼柴火，“特别被火照着。”
巫尧知道这是蛊虫对他的影响，但也是头一回听说腿会痒的，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小腿的皮肤。
刚碰上就有股暖意从指尖缠绕上来，巫尧神情专注地盯着模糊不清的皮肤，思绪突然空白了一瞬。
余安动了动，把占小便宜的手甩下去，他怀疑地盯着巫尧，警惕地问：“你干嘛总是动手动脚的？”
巫尧刚开始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但最终呈现的效果是一样的，他张了张嘴，脸上浮现羞赧的红色，“没有，我只是想帮你看看。”
余安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轻轻地搭下眼皮，没有跟他争执。
这痒意实在磨人，顺着腿爬到全身各处，到最后哪儿都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蠢蠢欲动。
太奇怪了，怎么会这么痒。
余安呼出一口气，泪意都被逼了出来，小脸浮现出不正常的红色，他小声地说：“我离火远点。”
他说着便朝洞穴深处走去，干脆就坐在黑暗里了，等巫尧过来的时候，他就抬起漂亮的眼睛问：“你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陪着你，”巫尧知道余安担忧什么，就接着说：“我不怕冷，伤口也没事。”
于是余安就无话可说了，他叹口气，把手臂搭在腿上，头埋进胳膊里，像个自闭的白蘑菇。
旁边蹲着的巫尧小心翼翼地朝白蘑菇靠近，用沙哑的嗓子安慰：“别怕。”
这安慰也太不走心了，余安这么想，但眼眶里兜着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带着鼻音问：“我真的好难受啊。”
全身痒得仿佛要死掉了。
他甚至怀疑那血泊里有什么脏东西，类似水蛭、寄生虫那种。
一旦这么想，余安就感觉到濒临崩溃的恐惧，他最讨厌的就是可以从人体内吸血、甚至还可以在人体内产卵的软体生物了。
巫尧的嘴笨极了，看见他哭后好半天都没接着说话，只是无声地陪着他，像变成了另一朵蘑菇。
“我以前也很难受，”巫尧蘑菇忽然说话了，“难受得恨不得杀掉所有人，甚至想把全世界的人都杀掉。”
“我觉得所有人都该死，都应该被杀掉。”他的脸在黑暗中晦涩不明，嘶哑的声音中藏着浓厚的怨恨。
他的声音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反应迟缓的冷血动物，寒意顺着背脊爬到余安脸上，他不安地问：“然后呢？”
但巫尧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把余安握住，表情瞬间温柔下来，余安奇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我会陪着你，所以你放弃了？”余安犹豫地问。
巫尧闻言点点头，脸颊的小酒窝再次浮现出来，欣喜于余安能理解他。
看见他的反应，余安漂亮的眼眸里充满困惑，拥有着强烈的犯罪意图的杀人犯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善意而放弃吗？
余安觉得自己还没这么大的魅力，原因应该是在巫尧身上，他探寻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陪着你？”
巫尧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情绪，最后他喃喃地说：“因为你在那儿。”
“这样啊。”
余安歪着头，细碎的头发像花束般点缀在脸颊旁，他的眼睛因为远处的火光显得格外灵动，嘴唇微微弯着。
巫尧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皮肤。
——
半夜，巫尧睁着眼睛看余安的方向。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算人类了，既不怕冷也不怕热，更不需要睡眠，所以他选择看余安睡觉，这成了他的爱好。
这爱好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虽然他视力不算好，但嗅觉相当的灵敏，所以在奇特的香味出现在余安身上时，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他疑惑地朝着余安的方向靠近，等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东西，一个细小的、亮晶晶的白色鳞片。
巫尧愣在原地，他屏住呼吸，轻轻地碰了下余安眼角的鳞片，与平常的蛇鳞不同，它呈格外光滑圆润，像颗圆滚滚的瓜子仁。
巫尧几乎不敢置信，他低喃着：“人形蛊。”
是最为珍贵，最为强大的人形蛊。
是与神明卵最为相近的蛊，同时还是由他伴生蛊转化而来，这简直……
“不可思议。”巫尧喃喃着，极为爱怜地抚过余安的头顶。
——
余安在梦里被一条雪白的长蛇追了一晚上，等醒过来的时候，他视网膜上都仿佛还残留着白蛇的英姿。
真是糟糕的梦，余安打着哈欠心想。
刚坐起来，他就看见巫尧正蹲在他身旁，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余安被吓了一跳，眼睛瞪的圆鼓鼓的，“你干嘛呀？”
巫尧抿着嘴笑，两个小小的酒窝从脸颊浮现，他伸出手触碰余安的眼角，轻声地说：“这儿。”
余安眨眨眼，不解地触碰脸颊，除了巫尧冰冷的手指，他还摸到一个光滑的物体。
那物体很小，很圆润，摸起来像是小小的珍珠，不像珍珠一样鼓起来，只是平滑地贴在皮肤上。
这是什么？
余安蹙着眉头，随后用指尖嵌入它的下面，巫尧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惊恐，用双手猛地拽住他的手。
“不要！”
他声音一高，那沙哑的嗓音就像破风箱般难听，说完他还忍不住咳嗽起来。
等咳嗽完，巫尧坚持地恳求他：“不要这么做，会破坏自己的。”
余安在他握住手的时候就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皮肤白得宛若海浪翻起的泡沫，他的声音脆弱动人极了：“你……”
他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说话，只能迷茫地看着巫尧，眼角的白色鳞片耀眼夺目的好似北极星，“……你这是做什么？”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巫尧要稍微沉稳点了，他温声说：“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完美的人形蛊。”
“人形蛊？”余安忍不住重复了遍这个陌生的词，小脸写满不可思议。
难道他穿越后还换种族了吗？
巫尧点点头，“是蛊种里面最为强大的存在，不仅可以号召百虫，还可以自己炼制蛊种。”
余安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等等，蛊种又是什么？”
“蛊种为百毒之王，将上百只毒虫放在一起，最后通过斗争活下来的那只即为蛊种，也称蛊虫。”
听完巫尧的解释，余安就小声地说：“可我不是虫子啊。”
他真的是有手有脚的人类啊。
“人形蛊是唯一一个拥有人形的蛊种，而且还能拥有高超的智慧。”巫尧听见他话后接着说：“只有蛊虫与人体高度吻合时，才有可能炼成人形蛊。”
余安啊了一声，准确抓住重点，黑珍珠般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惨白着小脸问：“我体内有虫子？”
这个现实让余安忍不住干呕起来，泪水在眼眶内涌动，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凄惨。
巫族对蛊虫有种天然的崇拜，衣服、房屋上都有类似的图腾，能与蛊虫合为一体更是每个巫族人的追求，所以巫尧看见余安的反应后疑惑地歪歪头。
随后他才说：“不是虫子。”
余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往后面挪开，颇有种不想理他的感觉。
巫尧跟着往前移，“你的转变是由外界引起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骗人的，就是由蛊虫引起。
但是狡猾的巫族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果然听见这句话，余安没有刚刚那么排斥了，抬眼望着他，颇有点可怜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巫尧乖巧地点点头。
他外表很有迷惑性，属于标准的文弱正太，睁着圆眼睛看人的时候，有股天然的无辜，跟他真实的模样天差地别。
巫尧见他有松动的迹象，又抓紧劝说：“而且你是成功的人形蛊，跟失败品完全不一样。”
他怔怔地望着那洁白的鳞片，“你很完美。”
完美到不可思议。
大多数人蛊结合特别奇怪，比如长出一个蟾蜍头，或是蝎子手，不过这都还算好的，有的还会直接变成蛊虫的卵巢，头皮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一拔就会掉出来。
像余安这样的人形蛊，简直称得上一个奇迹，属于美神的奇迹。
余安重新抚上鳞片，虽然对变成怪物还是很恐惧，但听见这话心里要好受多了，忍不住追问道：“真的不奇怪吗？”
拥有召唤百毒的能力，且身体素质远超人类的人形蛊显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怪物，是无限副本里的高危存在。
但当一个比月亮还洁白的造物这么问你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违背他的请求，巫尧也是如此，更何况余安是他的。
于是他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奇怪。”
闻言余安还是神色慌张，他忍不住向着巫尧提出请求：“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恐怕不行。”巫尧有点为难。
村子要走很久才能到，而山里又没有湖泊，只有一些小水洼，这些都不能让余安看清自己的样子。
余安露出失望的表情，眼睫下垂着，很轻地说：“……好吧。”
巫尧看见他这样立刻改了主意，“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我吧，我去帮你找面镜子。”
余安不想麻烦他，内心又确实很想要面镜子，最后纠结地开口：“你方便吗？最近的村子不是很远吗？而且你还看不见……”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分，“要不算了吧，我也没有那么想用镜子。”
“没事的，我很熟悉这边，而且刚好知道有个镜子离这儿近，很快就能回来。”巫尧说着，就快速地往外面走去。
余安没能拦住他，只能朝着他背影担忧地喊：“你小心点呀！”
巫尧瞬间跑的更快了，很快消失在余安的视线里，余安闷闷地垂下头，有点不开心地扣了下鳞片。
看见他的动作，原本藏着的黑蛇差点蹦起来，幸好余安没有真的想拽掉新生的鳞片，黑蛇就又平静下来，继续跟其他毒虫守在洞穴周围。
而离这儿不远处的空地，忽然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从里面走出两个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身材高大，有着几乎一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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