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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四章


傅红莲在马车上挑起帘子,见这二人眼熟,刚要出声,那两人也看见了她,纷纷从马上翻下来,给她行了个礼:“郡主!”

        原来他们是傅鸿明的属下,送文思公主和亲的队伍里就有他们。此前车队遭遇山匪,经过一番激战,车队折损数人,堪堪保下公主和嫁妆,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傅鸿明的亲妹子,傅大小姐不见了!

        众人在周围找寻了一圈,遇到那几个追赶傅红莲的歹人,抓住一问,才知郡主被他们逼得无路可逃,跳河了!

        现下最要紧的事是护送公主,纵使傅鸿明悲痛无比,也实在无法亲自去确认傅红莲生死,只能差两个得力干将,沿着河的流向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一路走来也未见傅红莲人影,想到回平扬的必经之地陵江,陵江知府乃是傅家远亲,决定向知府求助,运用官府兵力,如傅红莲进入陵江地界,就有希望找到她。

        凑巧的是,他们刚到知府私宅门口,就见到了完好无损的郡主,真是幸运至极!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是傅鸿明下属,回平扬一路更有保障,傅红莲让他们随行,由青决赶车,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中。

        青决面生,傅红莲见两位将士面面相觑,给他们介绍,这是她在路上遇见的好汉,身手极佳,多亏了他才护得她周全,可以信赖。

        说来这位俊俏后生也颇为奇特,别人赶车,都是抽着马鞭调整方向,一直全神贯注。他坐上车,马就像知道该往哪儿走似的,完全不需要人指挥。青决居然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只在遇到岔路的方向,才会睁开眼睛看看路,随后马匹继续奔跑起来。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上车的时侯跟马说了下,往南边去。

        有这样的效率,路途更是顺利,到了傍晚时分,几人便进了平扬城的城门。

        傅红莲从车里探出头来,兴奋地对青决说道:“这就是我的故乡!你看,多热闹!”

        “青决,等我回府,就把我许你的工钱给你,到时你就可以去找你的恩人了!”

        青决愣了一下,轻轻摇头,“我不找了。”

        “啊?为什么呀?”傅红莲掀起门帘坐到他身边,晃着两条腿,“你来平扬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不找了,”过了一会儿,青决又补了一句,“找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傅红莲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去几天,大多数时候他两都在一起,并未见到什么恩人呀,难道是在藏菊阁,她一直待在后厨,不知道这事?

        她不打算深究别人的私事,只问:“那你好好谢过他没有?”

        青决想了一下,反问:“救命之恩,如何道谢?”

        傅红莲循循善诱,“如是救命这般大的恩情,自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不过若你是女子,更为简单,如对方是有志青年,又尚未婚配,不妨以身相许。我以前听过不少戏,都有这桥段,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以身相许……”青决将这个词含在嘴里细细琢磨,眼中笑意更深。

        “你恩人既找到了,接下来如何打算呢?”傅红莲好奇问道。

        青决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还不知怎么跟傅红莲说他二人渊源,更何况,说了她也未必相信。他现在只想待在她身边,光是跟她说说话他也高兴,再也不要一别几百年。

        沉默中,马车终于停在了明王府门店。

        前几日郡主失踪,在明王夫妇二人的逼问之下,傅红莲的贴身丫鬟环儿终于供出小姐自己偷偷藏进文思公主的嫁妆中,算算时辰,现下已经出了城了。明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说这个女儿太不像话,等她回来定要赶紧给她许个婆家,嫁出门去,一了白了。

        但见这个独女安全回府,明王夫妇还是极为高兴的,犒赏了两位护送郡主的将士,又在女儿的介绍下认识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手的高手青决,也难怪,这位好汉长得太过漂亮了。

        傅红莲绘声绘色地给他们描述青决在藏菊阁中的英雄事迹,正讲到她认为的精彩处,明王妃放下茶杯,用手绢拭了拭嘴角,哄孩子般的,“好了好了,这些历险故事以后慢慢再说,该用晚膳了。”

        她又差下人带着青决去偏厅用饭。这位青年一路护送红莲,自是应该以礼相待,并且不用傅红莲提,他们也会准备一笔钱和谢礼给这位义士。

        在饭桌上,傅红莲几次想要跟父亲说起路上见闻,特别是她认为不公平的那些事情。明王冷哼,训斥她:“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用完膳陪父亲下棋的功夫,傅红莲才找到机会和他述说一路上的事,明王只说钱成这孩子确实不像话,又转过话头说她不该动手打人,钱成犯了错他父母自会管教他,她出手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其他事情则一概不提。

        傅红莲当他没听明白,又要提那几件事,明王则说,发放抚恤金、赈灾乃是户部管辖,科考乃是礼部负责范围,他主持吏部,不清楚其中情况,不好妄加评论。若是贸然上奏,无凭无据,平白无故地树敌,百害而无一利。

        见父亲一脸敷衍,傅红莲不明白为什么她亲眼看见的事情,就不能禀告给皇帝,那位圣人远远地在宫中坐着,连民间疾苦都无从得知,如何治理国家。

        明王说她过于天真,手下不留情地吃了她半边棋子,傅红莲没留意,大呼失策,按住父亲的手想要悔棋。

        “你这臭棋篓子,”明王笑话她,又语重心长道,“官场就如这棋局一般,走一步,便要想好以后怎样,若是落了子,是万没有后悔的余地的。”

        傅红莲这时还年轻,只相信何为真理,只当父亲年纪大了,一切只想稳妥起见,父亲的话,半点未听进去。

        下完棋,她又陪母亲聊了一会儿,明王妃长吁短叹,言语中尽是担心她兄长在外凶险,宽慰了一阵母亲,由环儿伺候着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安然睡下。

        傅红莲做了个梦。

        她还躺在自家的床上,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地上,屋内突然冷了下来,她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这时床脚边滑过一条阴影,她看过去,那条东西磷光闪烁,发着寒气,再定睛一看,是一条有小孩腰那么粗的大青蛇!

        傅红莲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蛇,正要惊呼,只见蛇身一晃,瞬间缩小,变成三指宽度,连长度也短了不少,顺着床腿攀上来,从床帘里探出一只小小蛇头,冲她眨了眨眼。

        家中出现一条可变大变小的蛇,实在太诡异了,傅红莲想明白了是梦,倒也不怕,和小蛇对视片刻,竟觉得它越看越眼熟,不禁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听了这话,小蛇咧开嘴,像是在对她笑,爬上床来,试探般地搭在她的小腿上,见傅红莲毫不惊慌,大了胆子,沿着她的腿爬到了她的胸口,冲着她嘶嘶几声,很开心的样子。

        傅红莲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它的蛇头,小蛇努力够着头给她摸,尾巴缠上她的小腿,用尾巴尖轻轻地挠她的脚底心。

        “哈哈哈,”傅红莲笑了,花枝乱颤,“好痒,别这样,痒死了~”

        她被自己笑醒了,睁开眼,还是如刚才那般同样的姿势躺着,床上除了她并没有什么青蛇,温度也不像刚才那般森冷。

        可是那股痒到心尖儿的感觉还留在脚上,她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复沉沉睡去。

        第二日傅红莲正在母亲屋内请安,管家来到门口,只说有事情向夫人请示。

        “小人按王爷王妃的意思,支了一笔银两给昨天郡主带回来的那位公子,”管家毕恭毕敬地禀告,“他说他不要钱财,独自从深山出来,在平扬也没有亲戚,只想在咱们府讨份工,他什么都能做。小人拿不定主意,来问问王妃的意思。”

        王妃同女儿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道:“如今府内可缺什么职务?”

        管家颇为为难:“用人的预算倒是不缺,就是门卫、厨房、花园、马厮以及伺候各位主子都不缺人,我怕随意加人,影响其他人的情绪。您知道,这些下人虽命都是您和王爷的,小人管起来也花了不少心思。于是小人问那公子擅长什么,他说他功夫还可以。”

        “对啦对啦,”说起这个,傅红莲又来了劲,晃着母亲的手,嘴里带着小骄傲,“青决的身手,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我看连皇帝的护卫都没有他功夫好!”

        王妃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摇头,“不可胡说,普天之下,圣上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昨日她听女儿一路上遇到那么多险境,都被他轻松化解,对这青年青眼有加,便让管家将人请来,她要亲自问话。

        她问青决:“我听说你想在王府中讨个生活?”

        男人目光在傅红莲身上停留了一下,不亢不卑,“正是。”

        王妃想了想,便道:“你可愿意做红莲的护卫?”

        “母亲!”傅红莲突地站起来,惊讶不已。

        拍了拍她的手,王妃让她不要激动,和颜悦色地说:“红莲浮躁,难免在外生事,我看你性格沉稳,跟着红莲保护她,我们倒也放心。”

        她又偏过身子对傅红莲说:“你哥哥身边除了小郭子,还有两个护卫,你只有环儿,两个女孩确实不安全。我和你爹爹一直想着要不要给你也安排一个,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看,这不就来了?”

        “不过,”她故意板着脸,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能因为青决功夫好,就出去欺负别人。”

        傅红莲眉开眼笑,她一直羡慕哥哥有护卫,三人闲暇时还经常切磋,她最爱看,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跟他们一起玩儿。

        “你别急着高兴,”王妃也笑了,“人家还没答应你呢。”

        傅红莲觉得自己和青决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算是朋友了,她很有信心地说:“青决不会不答应的!你说是不是,青决?”

        看她欢快的样子,青决心里甜丝丝的,他也很想整天和傅红莲待在一块儿,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管家见王妃心意已决,又提及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么是签雇佣契还是卖身契呢?”

        “自然是……”王妃认为没有人好端端地会把自己卖了,刚想让管家去拿雇佣契。

        “有什么区别?”青决突然开口。

        管家解释道:“雇佣契就是注明了在府中服侍的年份,到年头了就可以离开,还能获得一笔钱。当然如果年头未到你就想走,也不是不可,钱就不会给了,到时看情况还可能扣你一些工钱。”

        “卖身契呢?”

        不明白他问这多余的有什么意思,这年头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法,或者生下来就在府中,谁会签这个,管家道他问了个废话,说卖身则是一辈子都是王府的人了,生死都要服侍主子,自己是做不得主的。

        青决毫不犹豫地说:“我签卖身契。”

        “青决!”傅红莲惊道,“你可想好了?!”

        “我无父,母亲年迈,久居深山,”三娘快一千岁了,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此生都做……王府的人,自是我的心愿。”

        傅红莲想起一事,“那你姓什么?认识你到现在,我还不知你姓什么呢。”

        “我……没有姓。”

        “你可愿跟我姓傅?”

        “既然已是您的人,一切听从郡主安排。”

        于是,青决不但跟明王府签了卖身契,王府也给了他一个身份,名唤,傅青决。

        签字画押的时候,傅红莲看他笔迹,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说他看着仪表堂堂,怎么字这般丑。

        被她笑话,青决难得脸红了一下,说家中贫寒,认字都是自学,不懂什么叫好字。

        傅红莲接过他手中毛笔,在另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字,傅青决,问他这字如何?

        青决只觉得好看,像她的性格一样,大方爽快,还透着一股正气。

        王妃听闻又乐了,说红莲这字安在男子手里自是不错,豪放大气,但是作为女子秀气不足,仗着自己比别人多读几年书,欺人不懂。

        不管母亲如何调侃,傅红莲拉着青决就走,偷偷地跟他咬耳朵:“没事,以后我教你。”

        看她粉扑扑的小脸,青决只想知道,如果能亲一亲她,该是何种滋味。

        虽然青决卖身给了明王府,名义上和傅红莲是主仆,但他两毕竟同生共死,傅红莲更多的当他是朋友,又因着他是自己的护卫,去哪儿都带着他。

        别人见了问她从哪儿找来这般俊俏的侍卫,她更觉得意,她傅红莲所拥有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青决,你看我绣的这只野鸭,可形象?”

        环儿是没看出来这是只鸭,倒像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山鸡。

        “绣的好,跟池塘边那只一模一样。”

        “青决,我刚才弹得那曲,可动听?”

        环儿赶紧把耳朵里塞的宣纸取出来,郡主的曲子如魔音灌耳,一般人听不完一曲。

        “好听,和先生刚才教授的一点不差。”

        “青决,你快看!我刚画的的竹林!”

        环儿一看,这竹子定是入冬后的竹,快恹死了,就是竹林间为何还横着一把刀,刀身如半月,刀柄点着一点朱红,倒是栩栩如生,隔着画纸透着嗜人的杀气,像要从画中跃出一般。

        “好画,挂在床头最合适。”

        环儿天天听他两一唱一和,脑袋都大了,这两人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夸,自娱自乐好不快哉。

        更多的时候,傅红莲酷爱读书,不但她读,也给了不少书让青决打发时间,说她傅红莲的人,可不能胸无点墨,出去惹人笑话。

        青决颇听她的话,比傅红莲还勤奋地读书,他聪慧,很多事一点就通,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不少人间的事情。虽然少不了闹笑话,但是青决渐渐地,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了。

        连他的字,也受傅红莲影响,写得连王妃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王妃暗地里和王爷感叹,这般能文会武的人物,若不是从小家里没好好教,若是考个功名,也不至于在王府里当个小小护卫。

        远在青尤山的三娘又打了个大喷嚏:谁又骂我!

        这日傅红莲带着环儿和青决在茶楼听戏,今儿这出唱的是白蛇传,正唱到那白素贞与许仙断桥相会,烟雨朦胧,才子佳人,好不浪漫。

        傅红莲吃着茶楼的糕点,百无聊赖,左顾右盼。她最不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觉得人生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为了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戏码大家都熟,就是这戏班子来了个新来的名角儿,有口皆碑,都奔着他来的,茶楼里人满为患,倒也热闹。

        抓起盘中的瓜子,她给身后两人各塞了一把,招呼他们,“环儿,青决,你们也吃!这家的瓜子炒得不错,比王府的厨子炒得香!”

        青决心不在焉地接过,他看得津津有味,原先只在金花婆婆嘴里听故事,现下有人演给他看,又是他最喜欢的话本,他可感兴趣啦!

        一段唱罢,台上的戏子向观众行礼,傅红莲捧场地站起来,从二楼的包厢往台上撒印花券儿。这印花券也是在茶楼里买的,若是唱得好,客人就可以赏给台上的人,他们捡了可以向茶楼换银两,多出来的钱就归茶楼。这就是平扬城有钱人的玩法。

        “哟!我瞧见谁了?”一声娇呼从包厢外面传来。

        傅红莲一听,来不及躲,只得把头埋到胸前,当个鸵鸟,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厢门走进来一位少女,着桃粉色的长裙,穿金戴银却不俗气,看起来也是家世显赫,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两个侍卫,浩浩荡荡。

        其他人都等在门外,少女独自进来,转到傅红莲跟前,全当没看到她的不爱搭理,热情地唤道:“红莲,好久不见,前些日子我们邀你去游湖,你怎地不去?”

        “天这么热,”傅红莲躲不过,无奈道,“去了人都晒瘟了,你们玩就好,也不缺我这一个。”

        “话不能这么说,”少女嗔怪地拍她的肩,手劲极大,拍得傅红莲呲牙咧嘴,“我两年龄相仿,你也知道,我和那些小丫头们话不投机,你不去,我都无聊死啦!”

        这女人是常将军的嫡女,名唤常怀玉。她家在兵部和前日辞官的李将军可谓分庭抗礼,但是李将军资历老,又深得皇帝赏识,总是比李家差一截。自从李将军辞官以后,李家又后继无人,常家后来居上,现下兵部为常家把持,好不威风。

        她比傅红莲略长数月,之前家世不如傅家,文化水平一般,又不温柔小意,脾气大点,拖到这般岁数还没许婆家。

        最近常家风头正盛,今后也前途无量,很快便有媒婆上门说亲,最近刚许给了丞相的三公子,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

        原先只有她们两个孤寡着,现在只剩傅红莲一人,料想她这个性格,定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傅红莲最近都躲着她。

        躲归躲,傅红莲对她这个人本身不讨厌,就是嘴碎,烦得很。

        她不见外,没人请她就自己坐到傅红莲旁边,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

        “你怎么不理我?”

        傅红莲撇撇嘴,“你说点我爱听的我再理你。”

        “行吧,”常怀玉扔了一把瓜子壳,拍了拍手,“我哥最近从军队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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