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某个受伤日
我拎着一袋子瓶子走在前面，那个少年跟在我的身后，我俩到收破烂的地方卖了五块钱，获得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后面有队母女经过，那小孩问她妈：“怎么穿得那么漂亮的哥哥姐姐也要捡垃圾啊。”她妈妈抱着她：“这说明越穷越要脸，你以后得好好学习，不然只能跟他们一样去捡垃圾了。”
我面目狰狞地瞪过去，发现那个妈妈长得竟然像我小学班主任，于是瞬间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小少年疑惑地问：“五块钱能干什么？”
“其实不能干什么，做点别的可比这挣钱。”我吹了吹手心的红印，“我去兼职家教还一天一百呢。”
“那你为什么还去捡？”
“爱护环境嘛。”把紫色的纸币塞进他的手里，我看向不远处的书店，“一会留着买辣条吃吧。现在得给你取个名才行。”
“你喜欢哪个名字，子轩紫萱梓璇？”书店里，我拿着一本《最流行的宝宝取名》坐在小少年的对面。
“这不都一样吗？”他好奇地翻开一本漫画书，指着上面的主角介绍说，“这些字念什么？”
“南宫龙傲。”我尴尬地想把他的书抢过来，“你可不要叫这种名字啊！”也太不武侠了，一听就像是从隔壁频道跑过来的。
“这个呢？”他又换了个小人问。
我忍着伤痛文学的精神攻击，随意看了一眼：“夏霖霖。这个女主名字还挺正常的。”
“那就这个字吧。”他随意敲定了。我问暂定名为‘孙霖’的小男生剪不剪头发，他也无所谓的同意了。从理发店出来带他去了我初中就读的学校办了住宿，让他在初二的最后一个学期好好适应一下，等开春和别人一起上初三。
“不要怕花钱但也不要乱花钱。”我拍拍穿着校服和我差不多高的孙霖，把饭卡和学生证递给他，说，“有问题找老师，谁和你玩你就请谁吃零食，别人要欺负你千万别忍着啊。”
他抱着一摞书，手里还拎着大卖场促销的衣服和一袋零食，冲我乖巧一笑跟老师走了。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上的绘图软件，想把他的容貌画下来，结果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我把数位板一扔，推开房间门打算下楼去吃点东西，发现走廊盥洗室里的铁手正在刮胡子。
“你要出门吗？”
“我想去看看苏楼主的情况，顺便找找在这里有什么合适的工作。”他温声回应我。
从小到大，我也就见过我爸是怎么刮的。我看着这个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得像一座小山的男子，宽阔的肩膀带动有力的胳臂，粗糙的手指握住一枚小小的刀片——这么小的刀片确定不会割伤手吗。“等会等会，铁二哥，你这样太危险了。”我刷得一下窜出来，抬头望向他抹了一圈肥皂沫的脸，从瓶瓶罐罐里找出剃须泡和剃须刀，“要不试试用这个吧？”
他道了声谢，黝黑的面皮上拍了黏糊糊的白泡，剃须刀刮下来时能看见原本生长着青黑胡茬的地方变得光洁。他掬起一捧水仔细擦了脸，我又把我爸常用的大宝拿了出来。开玩笑，连叶开阿飞我都给他们用的这个。你问我自己用什么抹脸？当然是水乳精华面霜齐全。
刚刚补眠结束的叶开纳闷地经过这里，问我：“怎么看人家洗脸还能那么入迷？”
“我觉得他刮胡子的时候挺帅的。”我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是我想我爸了，也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多给我带点特产。
“为什么？”
我瞅了瞅水池里的胡茬：“因为帅得掉渣。”
“……这个笑话也太冷了。”叶开无语。
本来吃了点零食准备补眠的我收到舍长发来的信息，需要回学校整理期末考试要点。然而在我返校的途中，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个是我接到电话说我有个酒店要继承，还详细的说了地址，让我抓紧时间过去签合同，我啪的一下挂了，对面还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再三跟我保证不是诈骗电话；另一个是陆小凤发来的信息，告诉我他今天在外面打牌赚了点小钱请我搓一顿，让我现在去鸿运赌场门口找他。
继承酒店跟找陆小凤吃饭选择哪一个？我原地罚站三秒，决定先去整理知识点。
我背着沉重的单肩包走出校门，感觉盘古开天劈地都没这么艰难：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课本，每一页都密密麻麻挤满了文字和标红，这是我整个学期的记录和一中午的付出。
不知道陆小凤还在不在，给他发了条信息也没回我。我跟着导航停在赌场门前，四处打量，只见门口有一群吊儿郎当叼着烟的混混们讨论着什么：“龙哥说一会一定得教训一下那个出老千的，要不然咱们赌场就被人看扁了。”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了这群人，一会见到陆小凤得跟他分享一下这个事。我心下好笑，想推门进去找一找他。其中一个混混警惕地走到我身边：“你做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我回答。
“谁？”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好的预感，“陆小凤。”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还好我躲得快。从刚才的力道和速度来看，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流/氓地痞，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你是他的情妹妹，还是姘/头？”他们意味深长的调戏道，“知道他小命不保，来美救英雄了？”
“杀人啦！”我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都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等警/察过来，黄花菜早就凉了。”看起来像混混头子的人吐了口吐沫，抢走了我的手机拨通电话：“警/察局是吧，老子在鸿运赌场教训两个狗男女，记得快点过来哦，来晚的话，只能收/尸了哈哈哈。”语罢，把手机扔到地上，抬脚用力地踩下去碾了碾。
“你……”我双腿一软，看了看灰飞烟灭的手机和小混混们手里掏出的刀具电棍，诚恳道，“其实我不认识什么陆小凤，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罢了。”
满屋充满惴惴不安的气氛。我垂头丧气地蹲在麻将桌的下面，幽怨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人了呢，原来就是你啊。”
陆小凤灰头土脸地坐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我这个倒霉蛋。”
“他们为什么针对你？”我低声问，“你这身手，不说打不打得过了，还怕跑不出去？”
“我本打算弄清幕后主使的，想给你发消息时才发现手机被偷了。”他耸了耸肩膀，两撇小胡子已经快长出来了，“我赢后非说是出了老千，然后就要动手，而且招招皆是死手，没有深仇大恨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做。更何况，他们只是诱饵，真正下棋的人，还在后头看着我呢。”
“现在怎么办？”我道，“我听见他们说了一个人——龙哥，这个龙哥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里的主人。”
陆小凤望了望周围安排有序的混混：“今天恐怕是不行了。如果他真有什么阴谋，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我先带你出去。”
他轻巧地撑起身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我跟着站起来躲到他身后。“你们两个现在想就吃苦头了？”混混头子走了出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陆小凤对他笑了笑，“不如交个朋友，一起喝杯酒？”
“我看你不光打扮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混混头子也笑起来，“你以为留了两条胡子称自己是陆小凤，你就是陆小凤了？”他抬起手：“给他俩来点刺激的尝尝。”
陆小凤游刃有余但又有所顾虑，我看着他在人群中不小心被电了一下有点担心，没注意有个混混蹑手蹑脚拿着匕首朝我刺来——噗呲！捅进去了！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安静了。
“斯雯、雯雯，你没事吧？”陆小凤下手急切了些，没那么处处留情了，力道也带上些凶狠。他一个飞身来到我身边，扶着我难得有一丝慌乱。
“陆小凤，我好痛……”我流着泪，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插入了一半，人生像走马灯般向我袭来，视野所致到处是黑暗和寒冷，感到自己头重脚轻，好像已不在人间。
“哪里痛？”他一只手夹住混混的武器，另一只手想在我身上点下穴位，被我摇摇头制止了。他难得带有一些悲苦，“好姑娘，坚持住……”
“我的心好痛……”我捂着胸口，半晌喘不过气。
“？”陆小凤低下头，确定了一下刀子是从腰腹处捅进去的。
偷袭的混混似乎被吓了一跳，他拔出匕首时带出白花花的一片——没啦，都没啦！那把刀抽出来那刻，我听见纸张呲啦破开的声音，如同我逝去的光阴。
我攥紧了拳头，望着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单肩包，心痛的无以复加，越心痛越平静。小混混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向我包过来：“再捅她一刀！”
“你们这些无知的蠢货，知道我这些资料有多沉又有多难整理吗？”我扯下单肩包，抡着它一个三百六十度飞速转身回旋，它的重量立刻就撂飞了一群人，以我为中心空出一个大圆。我中气十足地怒吼出声：“给我向皮亚杰和埃里克森道歉啊！”
混混头子不服气地一拳砸来，我当机立断举起书包。他的拳头碰在比石头还坚固的书包上，立马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我皮笑肉不笑地拿出比砖头还厚的教育心理学——上面已经被划了一个相当深的洞。用它压在混混头子上方柔声道：“你很了不起喔？”
有个小混混趁机在后面拿起棍子用力一劈，被我一个后转拽着包砸脑袋上再起不能，其他人吓得不敢再轻举妄动。我笑眯眯地回头看着混混头子，他的脸上已经透出一层水光，嘴巴哆哆嗦嗦的：“大家都是朋友……”
“你们说说怎么解决吧。”我抓着他的领子，拿起书拍了拍他的脸，“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嗯？”
混混头子颤抖着眼睫毛大气不敢出：“都听您的。”
我满意地点点头，把他丢到地上直起身：“江湖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对不对？”
周围人都点头哈腰，陆小凤想说些什么被我眼神制止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两部手机的费用和精神损失费还有体力不支费先结算一下。”我把书放回书包，掏出一张湿巾给陆小凤擦脸，“还有，刚才捅破了我复习资料的是谁，给我出来。”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把其中一个小混混让了出来。他面色如土，战战兢兢地望着我。
我指着他：“你，想想办法，给我三天之内送个新的笔记过来。字太丑的不要，太好看的也不要——我就想看见跟我笔迹一模一样的，明白了吗？”
“这……恐怕有点困难……”他舌头都伸不直，说起话来上牙打下牙。
我拎起书包砰地一下扔到他身上，他顿时口吐鲜血当场昏厥，背部地板开裂。
“杀人啦！”所有混混鬼哭狼嚎起来。
“好雯雯，可以了，可以了。”陆小凤拍了拍我的头，劝道，“你的眼睛都红了。”
赌场外传来短促的警铃和刹车声，我重新背好书包，只见混混们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唯恐自己落在最后。
外面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就瞅见赌场内有一帮混混撒丫子狂奔着出来，跟见亲妈一样抱住警官们痛哭流涕：“你们怎么不早点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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