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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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意料之中。
毕竟昨晚我睡得那么迟，差不多都已经是五更鸡叫的时候才真正睡了过去。
我是鸡族一员。
但我想我大概永远没办法和公鸡和解了。
尤其是早上会打鸣还会把我吵醒的公鸡。
我记得在这期间我好像在朦朦胧胧中清醒过一次。
亮眼的白光刺激着微薄的眼皮，我舍不得睁眼，意识也有些模糊。
但很快约是一阵清风拂过，眼皮微凉，黑晕继生。
耳旁似乎有人呢喃，“再睡一会儿。”
我又陷入了梦境。
我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断断续续的。
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记不清了，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梦里有个可怜的小男孩。
但我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再次闭上眼睛。
我试图去回想他的样子。
似乎有一些眉目了。
我陡然睁开眼。
我看见了。
我确实看见了。
梦里的脸分明已经逐渐清晰，但就在睁眼的一刹那，所有的影像都瞬间从脑海里消失。
面前只留下了一张我熟悉但又不算太熟悉的俊脸。
我被吓得扑腾了两下隐形的翅膀，“陛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斜乜了我一眼。
没有说话。
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表述存在一些问题了。
我，一只鸠占鹊巢的骗吃骗喝骗睡的辣鸡，竟试图把房屋主人给赶出去？！
嚯。
简直嚣张。
虽然我心里没有那个意思。
但这表达的确容易让人误解。
我换了个表述，“陛下今天没有去上朝吗？”
他声音清冷，“回来了。”
我：“哦——”
反正我是一点都不信。
陛下人是真的不坏。
但却也是真的荒于政事玩物丧志。
从饲养斗鸡，也就是我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想来朝堂上的大臣们对此应该有颇多不满吧。
但这也不是我一只辣鸡能管的事。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
我与陛下同罪。
！
等等！！！
同罪？
我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归到了陛下的战队下。
仿佛要将他纳入我的羽翼中，为他和世界作斗争。
就很不符合常理。
且不说为他和世界为敌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就算存在。
可我也才成为他的斗鸡没多久啊！
哪儿来的这么深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是怜惜。
又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
啧，复杂，头痛。
我怀疑陛下给我下了蛊。
不然我怜惜他什么？
怜惜他除了用不完的钱和至高无上的权，就一无所有了？
啊，真是平平无奇的有钱又有权人的烦恼呢。
怀疑鸡生。
我闭眼不说话。
陛下问我，“怎么了？”
我没开口。
我怕一开口，陛下今天的御膳又会添上一道新菜——
柠檬酸辣鸡。
有的鸡，活着不被人记住，只是被恶劣地称呼为“鸡”，死了却被人永远地记挂在心里，还有了烧鸡、烤鸡、酸辣鸡等一系列名字。
这不知道是我们鸡族的幸运还是悲哀。
短暂的忧郁带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我发现，作为少有的生前就拥有名字的鸡，我似乎还没给陛下说过自己的名字。
侧了侧身子，看向陛下，我直接自报姓名，“陛下，我叫腊姬。”
陛下摸了摸我的头，“嗯，腊腊。”
我：！！！都不让我当皇后，还敢叫我叫得这么亲昵。
我不同意！
我纠正他，“叫我腊姬。”
陛下：“好的，腊腊。”
我：“……”
人类的理解能力已经艰难到这种地步了吗？
因为一个称呼，我和陛下僵持在了床上。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气氛缓和的契机是陛下的一句话。
“腊腊，蜜汁玫瑰糕，吃吗？”
薄唇轻启，他深邃的眼眸中似是压抑着翻涌滚烫的情感，如锋的剑目敛藏了几分锐利。如同孤傲觅死的猎鹰，他抬眸，却又好像因为眼前人找到了生的希望。
救命，这样的长相和气质。
真的就是狠狠地踩在我的xp之上。
算了。
腊腊就腊腊吧。
也不是馋他的身子，就是真的想吃玫瑰花糕了。
陛下叫我腊腊就算了，还特意把我名字写在了宣纸上。
正好在御书房，也算是就地取材了。
他写了一遍“腊姬”，然后就是无数遍的“腊腊”，像是怎么也写不够。
我就坐在旁边，一边吃着蜜汁玫瑰糕，一边看他练了一下午的字。
明明旁边就是一沓沓未批阅的奏折，他却一份也没翻开过，只是自顾自地练字，似乎想把这个“腊”字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就很夸张。
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没去打扰他，只是自顾自地吃玫瑰糕，心里还想着下次可以换一种花糕来试试。
蜜汁牡丹花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蜜汁茉莉花糕应该也会挺好吃的。
还有什么花可以试试呢？
或许腊梅可以。
丑狐狸就喜欢腊梅，我这个名字还是他帮我取的呢。
腊梅……
腊……
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陷入了沉思。
我记得我好像也没告诉过陛下我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吧，毕竟同音不同形的字有那么多。
蜡肌、腊机、辣积……
什么都有可能。
为什么他偏偏一次就写对了我的名字？
甚至自信到都没来找当事鸡确定一下对错。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我刚想开口问陛下，结果他先朝我招了招手。
这一招手像是在招魂，我一下忘了自己刚才的大发现。
我：干嘛啊！
但吃人嘴短，玫瑰糕的甜腻还没从我唇齿间散去，我只能温声开口，“……陛下？”
“腊腊过来。”他的语气淡淡，在我还在思考他找我能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就说明了目的，“教你识字。”
我：！！！
我不学无术的本质终究还是暴露了吗？
他怎么知道我不太识字！
不是完全不会，好歹也入了点儿门的，只是没有更深一步继续研读书目。
不过要是我想识字，我肯定早就让丑狐狸教我了，哪儿还轮得到陛下啊？
还没有学会，说明我是真的无心学习。
就是想做一只堕落鸡。
怎么的？
不然还能当场炖了我？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说出口，我还是稍微委婉了一些，“陛下，臣妾还是识一些字的。”
所以不要教我了，不学不学就不学！
我甚至用上了“臣妾”这样的自称，试图让陛下看懂我的脆弱。
他没回我。
没有不信任，也没有信任。
就是完全没有情绪。
这反倒激起了我的斗志。
不信我？
虽然我会的字不多，毕竟这也不是我的母语，但三四成总还是有的吧。
怎么能瞧不起人……瞧不起鸡？！
我开始主动出击，“还没问过陛下叫什么名字？”
等会儿我就动笔写下他的名字，让他知道我是辣鸡，不是菜鸡。
我的美，由内而外。
是有文化底蕴的。
结果他微微挑眉，笔尖浸墨，直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没给我发挥的机会。
唉，那这就不怪我了啊。
我走近准备看看他的名字。
说实话还挺好奇的，毕竟平时也只听大家“陛下陛下”地称呼他，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本名。
直呼君王本名，这在人间似乎是忌讳。
但陛下也善良，没怪罪我直接询问他的名字，还很大方地把名字写了下来。
只是……
这未免也太潦草了吧！
练艺术签名呢！
我白了陛下一眼，他还低笑了一声，眉间的阴郁又散去一些。
提笔，他重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倒是很正楷的字，一笔一划的，专注又认真。
但……
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啊！！！
搞我吗？
我甚至怀疑陛下是故意编了个名字来骗我，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难？
也不知道小时候太傅有没有罚过他抄自己的名字，这么多笔画，真是辛苦他了。
也难怪刚才那么潦草，几笔作一笔，迅速就写完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呀？
在他写完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心里默念“亡、口、月、女、凡”。
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凑在一起我就完全迷惑了。
脑子里忽然想起曾听过的“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
原来这句话是这么理解的。
还好第二个字我认识。
苟且的“苟”，只是中间的口上似乎多了一笔。
应该也不是陛下写错了。
毕竟他执笔是那么自信。
但参考丑狐狸教过的粗略识字方法，有时候字形差不多，读音大抵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也能姑且知道这个字的发音。
我发现陛下正看着我。
他仿佛在等我念出他的名字。
只单叫他的名，总觉得有些奇怪，别人朝廷官员都是什么“王大人”、“李将军”，于是我决定把他的职位加上。
陛下眼神里流露出藏不住的期待，“腊腊……”
我也用同样的眼神望向他，“陛下……”
气氛很诡异。
既庄严，又暧昧。
我甚至觉得我们俩下一步就要夫妻对拜进入洞房了。
我从来没否认过陛下长得很好看，朗眉星目，尤其是这样望向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我和他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一眼万年。
凡心微动，我望进他的眼眸，唇间也照猫画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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