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廖繁得逞, 缓缓扬起唇。他唇角薄，微微扬起的时候带着点不怀好意。
许亦微瞪他一眼，问：“说吧, 想去吃什么？”
“姐姐想吃什么？”
“我问你呢！”
廖繁立马举起一只手, 乖巧道：“我想吃日式料理。”
“”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个小混蛋。
许亦微一口气不上不下, 缓慢而僵硬地点头：“行，那走吧。”
许亦微对这附近不熟悉，对找美食也不在行, 她边开车, 边按着廖繁的提示走。
见他很熟门熟路的样子, 敢情他早就想好吃什么、在哪吃了。
最后, 车停在路边的一栋特色美食楼前，日式料理店在第四层, 乘电梯上去, 一开门就是料理店的前台。
许亦微一看，就颇为愉悦地挑眉，对这家的装修很满意。
她自己很喜欢木质装潢，而这家店的整体装修就是以浅色桃木打造，灯光昏暗, 营造出一种静谧且温馨的感觉。
这会儿是中午，没什么客人，前头的小姑娘走过来问：“请问是两位吗？”
许亦微点头, 正想找大厅中央的位置坐, 廖繁就开口道：“你们这的包间还有吗？”
“要什么包间, ”许亦微侧头看他：“随便吃个饭而已。”
小姑娘笑道：“包间环境更雅致, 而且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廖繁看向许亦微, 询问她意见。
许亦微其实也没所谓, 既然是特色，那就试试。
她点头。
两人随着小姑娘去了包间。
包间是日式传统的装饰，说是吃饭的地方，但看起来更像喝茶的空间。里面装修确实雅致，还有轻缓浪漫的音乐。
只不过——
光线更暗，只有一盏灯投在饭桌中央，其他的各处都显得朦朦胧胧。而且房间窄小，只够容纳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专门为情侣打造的。
许亦微站在门口瞧了眼，正想说“要不我们就坐大厅吧”，结果就见廖繁很自然地走进去，然后很自然地在桌前坐下来。
“”
许亦微的话堵在喉中，坐都坐下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样反而显得她大惊小怪，索性也大大方方坐下来。
廖繁拿菜单给她：“姐姐看看想吃什么。”
“你点吧，”许亦微从坐下来开始就不大自在，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廖繁：“我都不知道什么好吃。”
廖繁笑：“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亦微的错觉，总觉得廖繁的笑别有深意。
她佯装看包间的装潢，不过地方就这么点大，也不能一直看。尤其是廖繁那个意味不明的笑让她尴尬。
不就是个情侣包间嘛，自己都三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许亦微！别怂！
许亦微暗暗做了下心理建设，然后把视线落在桌对面，廖繁正在认真点餐。
灯光下的廖繁仿佛镀上一层滤镜，整个人白得发光，而嘴巴的部分，又红得像涂了车厘子色号的口红。
他微微低着头，大部分光落在他头上。许亦微发现他又换了个发色，墨色偏灰，细碎的刘海被他拨弄至两旁，露出的额头很白。再配着纯白的高领针织毛衣，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绅士男人魅力。
“男人魅力”一词冒出来，许亦微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收回视线，掩饰性地喝了杯茶。
这时廖繁已经点好餐，递给服务员后，两人就对坐着大眼瞪小眼，气氛安静得近乎暧昧。
许亦微受不了，随便扯了个话题：“你怎么又换发色了？”
“姐姐还留意这个？”
“”
自己挖个坑自己跳，失策！
廖繁也没打算等她回答，他说：“我们律所有个客户是开造型工作室的，我在他那办了张金卡。”
许亦微努力拿出点大姐姐的威严来，说道：“头发不能经常染色，对身体不好。”
“好，我以后都听姐姐的。”廖繁含笑，乖乖巧巧点头。
“”
许亦微手指在桌下掐自己的大腿。
这小混蛋再这么撩下去，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三十六计逃为上计，许亦微掏出电话，说道：“我忘了件重要的事，出去打个电话。”
于是，她拨通助理小晴的号码，起身逃出门。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但一定要说点什么，也有大把工作可以谈。
许亦微就站在包房走廊外，磨磨蹭蹭估算着时间，见服务员上菜了，才挂电话进包房。
日式料理，吃的就是个氛围，一桌子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她右边手放了个铁板锅，煎牛肉用的。
许亦微捏着夹子，把瓷盘里的牛肉平平整整地摊放上去煎。
廖繁这会儿也在忙，正在回复信息。过了会，可能觉得慢，就直接点开语音通话跟对方交流。
是律所的事，好像是关于合同纠纷，许亦微听了半天，才知道是自己的那桩。
等廖繁通完话，她问：“案子有结果了？”
“但凡打官司的事都没那么快，”廖繁说：“姐姐想了解案子进展吗？”
“好，说说看。”
“需要另约时间。”
“？”
廖繁道：“之前我忙其他事，现在负责案子的是其他人，我不能越过他们单独跟客户谈。”
“你们搞法律的人这么讲究？”
“这是规矩。”
许亦微半信半疑：“行吧，回头我看看时间安排嘶——”
她翻牛肉时，不小心被溅出来的油烫了，很大一片油，食指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变红。
廖繁赶紧扯了张湿纸巾递过来：“用这个先降温。”
他起身，拉过许亦微的手检查了下，所幸其他地方没有被烫着。
“姐姐小心点，拿夹子时不能这么近。”他说完，把铁锅的电关了，然后推得远远的。
许亦微点头，等那阵火辣辣的疼缓过去时，她剥开湿纸巾，见右手食指侧边红了一片。
其实疼倒不怎么疼，但许亦微皮肤白且嫩，这么块红痕落在那里就显得触目惊心。
廖繁看了会，突然起身出门。
“你去做什么？”
“问问看有没有烫伤的药。”
许亦微想说这点伤没事，但廖繁已经消失在门口。
廖繁去得有点久，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
许亦微还以为他顺便去了趟洗手间，然而见廖繁头发有点湿，奇怪问道：“你去哪了？”
廖繁在她旁边蹲下来：“他们店里没药，我去了趟药店，正好外头下雨了。”
他扯过许亦微的手，捏着她那根白白嫩嫩的手指，轻柔地帮她上药。
许亦微的指腹被他手指握着，有些微微的异样。那异样随着时间越长，被放得越大。
包间静谧昏暗，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许亦微都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香水。
许亦微不了解男士香水，但廖繁身上的很好闻，而且也很有高级感。前调辛辣刚毅，中调有香氛传统且温柔，后调淡淡的烟草味慢慢晕开，有种自信且浪漫的气息。
这气息几乎占满了许亦微的整个呼吸空间，搞得她都忍不住有点急促起来。但又不好意思被他发现，于是只好努力憋气。
过了会，廖繁上完药，抬眼奇怪地看她。
许亦微呼吸停滞，小声地问：“怎么了？”
廖繁先是意味不明地打量她，而后缓缓勾起唇，说：“上个药而已，姐姐紧张什么？”
憋了半天的呼吸，被他这句话惹破功，许亦微大喘一口，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不用看，我感受到了。”
“那是你的错觉。”
“姐姐手指僵硬，还憋气。”
“我呼吸本来就不重。
“那姐姐脸红怎么解释？”
“？”
许亦微老脸挂不住，强行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腮红吗？”
廖繁就这么盯着她，闷闷地笑起来，还笑得肩膀颤抖。
“”
几个意思？
“姐姐，”廖繁目光狡黠，得逞道：“我骗你的，其实你脸没红。”
“”
“！！！”
这个小混蛋！套路满满！
许亦微原本不红的脸，倒因为不打自招闹了个通红。
她气得一把扯过手指，想也不想就拿包包砸过去，廖繁边躲边哈哈大笑。
吃过饭，廖繁问许亦微下午有没有空。
许亦微戒备地睨他：“什么事？”
“我爸生日快到了，我想让姐姐帮我去挑件礼物。”
“我对挑男士礼物不在行。”
廖繁点点头：“没事，我妈的生日也快到了，那就去挑我妈的。”
“”
许亦微面无表情地问：“你爸妈都凑一块过生日？”
廖繁笑，说道：“他们的生日就只隔半个月。”
“”
给异性父母挑礼物这事，许亦微觉得不合适，还是拒绝了廖繁的请求。
廖繁略微失望，最后道：“行，那我送姐姐回家。”
然而两人准备上车时，许亦微动作就停下了。
“姐姐看什么？”廖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我看见熟人了，”许亦微说：“好像是你唐欣姐。”
唐欣穿了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虽然只是背影，但许亦微确定是她。
今天周六，香山这边离公司远，而且地方偏僻，不知道她来这做什么。
“姐姐想去看看吗？”廖繁问。
许亦微思忖片刻，点头。
许亦微见到唐欣时，是在一个窄小的街边面馆，唐欣跟另一个短发女人坐在门口的餐椅上。
两人正在抽烟。
烟雾缭绕中，许亦微看见了唐欣不同寻常的脸，跟她之前一贯的精英女士不同，而是一张堕落、厌世的脸。
对面的短发女人不知说了什么，她吐出一口烟圈，神色凝重。
过了会，小面馆的老板娘给她们上了两碗馄饨。那短发女人吃得很香，而唐欣似乎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勺子舀了颗混沌，正要吃进嘴里，她视线不经意落在某个方向，浑身一僵。
许亦微缓慢走过去，盯着她手上的烟，没有温度地问：“你在这做什么？”
唐欣没说话，倒是那个短发女人问道：“她是谁啊？”
“是我朋友。”唐欣低声说。
她没敢看许亦微，别过脸。
许亦微继续盯着她手上的烟，血压渐渐升高，走上前去就把她手上燃了半截的烟夺过来，扔地上。
“你上次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抽？”
“对不起，”唐欣低声：“我控制不住。”
“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老乡？你三个月之前就跟我说在接待一个老乡，怎么接待了这么久？”
这个老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短发染了个草黄，脸色也偏黄和臃肿，看起来平时生活作息混乱，而且身上一股子混混的味道，看许亦微的眼神也流里流气的。
唐欣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来往了？
许亦微不可思议。
那短发女人对许亦微的打量很不满，赶紧吃了两颗馄饨后把勺子一撂，站起身道：“算了，我先走，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吧。”
许亦微问唐欣：“还吃吗？”
“没什么胃口。”
“那好，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唐欣顿时有点崩溃，她闭了闭眼睛，说道：“亦微，我求你了，你别管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是你朋友，你现在状态明显不对劲，你让我怎么不管？”许亦微干脆就在短发女人的那个位置坐下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不远处，廖繁站在花坛旁看手机，有个小女孩走过去送他一根棒棒糖，他没接，摸了摸那小女孩的脑袋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女孩雀跃地跑开了。
许亦微收回视线，努力压制心里的怒气。
“所以，你之前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想借钱？”
“你们都离婚两年了，他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caille，他是怎么对你的忘了？他找你借钱你就借？”
“吴姗说他这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唐欣说：“我跟他好歹”
“好歹什么？”许亦微气得肝疼：“吴姗就是你的那个老乡？她跟你前夫是什么关系？”
“她跟我前夫也很熟，他们曾经合伙做过生意。”
“你抽烟是她带的吧？”许亦微质问：“这段时间你都跟她鬼混一起？你平时的样子是装出来敷衍我们的？”
唐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捂脸哭起来。
“对不起亦微，真的对不起，我撒谎了。我这段时间过得很累，跟吴姗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放松一点。”
“跟我们在一起就不放松？”
唐欣摇头：“我每天都按医生说的，很努力地调整自己，可我真的好累。你是个自我约束力强的人，你很自信，我也尝试过做到你那样，但我快崩溃了。”
她突然伸出手，捞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痕。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新的，而最新的一条，很长，刚刚结痂。
许亦微看着看着，鼻子酸起来。
“其实”她缓缓问道：“你还忘不了他吧？”
唐欣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带她出国生活，另娶妻子，母亲也另嫁，各自组建了家庭。
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直到在大学遇到曹明洋。
那是怎样一场邂逅呢？
就像一束光照进她迷茫的人生，给了她温暖和希望。
两人飞快地坠入爱河，那是唐欣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体会被人爱的滋味。所以，尽管对方各方面条件不好，也尽管父母反对，她还是毅然决然在毕业两年后跟曹明洋结婚。
结婚后，她用自己的存款买房，还用自己的钱支持曹明洋创业。一开始，两人也是恩爱过一段时间的，但后来曹明洋创业失败，性格就变了，变得对她冷漠，变得对她不耐烦，也经常应酬很晚才回家。
唐欣为曹明洋打过两个孩子，第一次是因为曹明洋说正在创业没时间，反正两人还年轻，等事业稳定点了再要。第二次，是发现曹明洋出轨，唐欣在地下车库跟小三拉扯时，不慎流产。
那时候她肚子才两个月，刚查出来怀孕，本来很高兴想要告诉曹明洋。
相爱三年，结婚四年。她当初是怎么义无反顾地结婚，后来也义无反顾地离婚。所有人都佩服她的果断，连许亦微也以为她是真的对曹明洋死心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场婚姻给唐欣带来了沉重的伤害，她从此变得抑郁，时常半夜痛苦大哭。
离婚后的这两年，看过心理医生也吃了很多药。许亦微和廖莹都觉得唐欣恢复得很好，相信她以后会好起来。
但没想到
过了会，许亦微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走吧，先去我家。”
车上，廖繁坐在后座，许亦微开车，而唐欣靠在副驾驶疲惫地闭着眼睛。
谁也没说话，车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等到了许亦微家里，廖繁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默默在厨房帮她做些能长期储存的食物。
而许亦微在楼上安慰唐欣，过了许久，唐欣才睡着。
等许亦微下楼的时候，廖繁已经不在了，冰箱上贴了两张便签，一张是标注食物的储存期限，一张写了几个字——“我回学校了，姐姐记得吃饭。”
许亦微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整齐地塞满了保鲜盒。
她目光定了会，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从心底蔓延开来。
想了想，她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给廖繁发了条信息。
【看到了，谢谢！】
廖繁飞快地回过来：【姐姐手指还疼吗？】
许亦微一愣，自己都忘记了这事。她抬手看了眼，红痕已经淡了很多，也不疼了。
她拿手机对着手指拍了张照片过去，配文道：【已经好多了。】
那边，廖繁也很快发了条信息过来。
也是一张照片，是两人在料理店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廖繁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中，许亦微恼羞成怒的模样，她抿着唇，眼睛瞪得很大，长发略微凌乱。
“”
许亦微回过去：【我命令你，立刻删了！】
lf：【不。】
许亦微：【这么丑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廖繁那边好像笑了会，隔了两分钟才回过来。
【我觉得姐姐很可爱。】
接着，他也发了张照片过来。这回是他的自拍照，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特效，照片中，一张脸又大又圆，长得跟如花似的。
lf：【这下我们扯平了。】
许亦微盯着这张丑照，忍不住笑起来，心里的那些沉闷也渐渐散去。
但这时，手机进来了个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廖莹”，她笑容顿住。
默了会，信息框里，原本打算回廖繁的一行字，又缓缓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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