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回到隐灵阁，苏澈雪忽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想起，那时的自己念着和哪吒的友谊，不顾一切地跃入天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要让族人们失望了——他可是全族的希望啊，他本该倾尽自己的全力，帮助龙族脱离那水深火热的海底炼狱，可现在……

        他不再是龙族等待千年的机会，现在，他是光仙子白光莹唯一的主人，他是绝不会再向命运屈服的隐灵少年。

        而同时，他也是那个即使不被认可，却依然保持着善良之心的灵珠。所以……

        他想，自己这一离开，龙族是绝对不会放过百姓们的，他们定会齐齐出现，像自己当初那样试图毁灭陈塘关的一切！他决定，现在该是他为陈塘关的百姓们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又一次沉默着走出了房间。

        白光莹见苏澈雪没有让自己和他一起走，感到十分不解：“主人……你要去哪？”

        苏澈雪停下脚步，侧过头，正巧对上了白光莹那双忽闪着的银色眸子。

        “光莹，对不起……我知道，这次我怕是不能让你和我一起了。”苏澈雪有些为难。

        “为什么？”

        “因为……”苏澈雪微微垂了一下眸，“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还有我的身世……”

        “什么？”白光莹的心头忽然微微一震，难道说……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苏澈雪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她的视线……与此同时，一张字条从半空悠悠飘下，飘到她白皙的手心上，她一看，上面写着——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世，因为我不想你为此而受到牵连，也不想我们为此而选择背叛彼此。”

        陈塘关。

        苏澈雪孤身一人站在那时空之云上，下一秒，他便从云上一下子跳了下去，站到一个房顶上。

        他想得没错，族人们真的来了。

        尽管发生这样的事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现在，看见眼前的一切，他还是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只见这里已然是狂风呼啸，而地下的海水也如猛然地活过来一般，狂暴地怒吼着，旋转翻腾着，上蹿下跳着，“哗啦哗啦”，是水花四溅；“呜呜隆隆”，是巨浪滔天。暗潮汹涌，昏暗得不见天日，只见海面激起一个个巨大的打着旋雪浪的漩涡，深不可测1。在最上空，先前被镇压在海底熔岩下的妖兽也都纷纷脱狱而出，肆意伤害着这里的百姓们。苏澈雪看见，哪吒一人正站在上空和这些妖兽打得难解难分，可光靠他一个人，怎么能打败他们呢？

        就在他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海蜥的长尾堪堪甩来，眼看要将苏澈雪推到一边，只见他一挥手，射去一道白光，挡过了海蜥的攻击，紧接着他升到上空，一下子跳到了早已解开封印变成少年模样的哪吒身边。

        他顾不上同哪吒说话，又猛地向那些妖兽射去一道白光——“冰霜雪凌！”话音刚落，无数根蓝色透明的冰凌便向那些妖兽刺去。“保护能量！”他念动咒语，一道隐形的结界立刻围绕住了他。他再往妖兽们的方向飞去，一面继续将妖兽们逐个击破，一面奋力救起百姓们，转移到安全地带——而那些蓝色冰凌，始终没有刺到他的身上一次。

        哪吒一面和苏澈雪分开歼灭这些妖兽，一面还在疑惑地想：白光莹呢？她怎么没有跟敖丙一起来？他们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坚决不分开的吗？

        歼战了好一会儿，忽然，只见一阵滔天巨浪后，龙的族人们也纷纷从水里冒了出来，而为首的东海龙王却并没注意到哪吒他们。他咆哮道：

        “今天，我龙族就要让陈塘关血债血偿！！！”

        紧跟其后的其中一个也应声道：

        “陈塘关的人们给我听着，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龙王说完，便飞上了高空，其他的族人们紧跟其后，在陈塘关的上空飞快地转了一圈，瞬间，大颗大颗的雨珠从天空落下，噼里啪啦地砸了下去，——而大部分的百姓不是还在齐胸深的海水里挣扎，就是在妖兽们的手下动弹不得。

        龙王带领族人们在陈塘关的上空转了一圈后，回到原地时，他一眼就认出了正和哪吒在一起的敖丙——也就是苏澈雪，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自己好不容易亲眼见到全龙族的希望——三太子敖丙竟然还活着，没想到他竟然自愿放弃了这一切，反过来帮助自己的宿敌——哪吒去拯救陈塘关，那不是存心跟自己、跟龙族唱对台戏吗？

        苏澈雪这时候也认出了龙王，心里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内心深处那个过去的自己却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尽管心里并不情愿，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定会让全族都失望至极，但他还是上前，向龙王施了一礼：“孩儿拜见父王。”

        见儿子在自己面前如此谨慎有礼，龙王心里的气才稍微消了一些，他顿了顿，缓缓道：“你身为灵珠，为何要帮助自己的敌人？”

        苏澈雪镇定道：“父王，孩儿没能完成您寄予我的期望，擅自违背您的旨意，确实该死，但就算是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背叛自己唯一的朋友，即使，他本是我命中注定的敌人……”

        龙王听了，只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逐渐开始变得平和下来的风浪，心情也逐渐地平静下来，“好了，我看你再这样下去也是煎熬，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是的，我并不需要什么，我只愿，今后永世，不再为龙族……

        顷刻间，雨停了下来，地下的海水也开始退了下去，退回海中。

        龙王和族人们刚要走，却发现那些海底妖兽还在，而那些刚才已被哪吒和苏澈雪击破的妖兽，都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天光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些还没有被消灭的妖兽，也全部被收服了，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些前一秒还在水里或是在妖兽们手下挣扎的百姓们，也都被一阵力量非常轻柔地放在了地面——

        元始天尊的到来，让局面一下子开朗了。他严肃地对龙王道：“你为什么违背天庭的命令，擅自离开锁妖阵，把这么多海底妖兽都放出来？”

        龙王无言以对，族人们只得一个劲地求天尊“饶命”。元始天尊命令他们都先退下，回到海里去。接着，他又看向一边的哪吒和苏澈雪，朝他们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龙王擅自放出了所有的妖兽，但你们这次拯救百姓们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你们心怀善意。”

        这个时候，那些被哪吒他们救出的百姓们，还有李靖和殷夫人也都纷纷走出来，他们一齐围住哪吒和苏澈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是我们错了，敖丙原来不是妖！之前真没想到，原来他这么善良！”

        “是啊，这次可是他和哪吒救了我们！”

        苏澈雪微笑地望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是啊，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所希望的世人的认可！

        回到李府，苏澈雪和哪吒在他的房间里坐下来，哪吒终于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敖丙，白光莹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呀？”

        听了这话，苏澈雪的目光立刻黯淡了下来：“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其实是妖族……”

        哪吒一听，立刻不高兴了，“什么呀，敖丙，我不是说过嘛，只要是我哪吒的朋友，就没有一个是妖！”

        苏澈雪却说：“话虽这么说，但……我终归还是无法摆脱妖族的身份，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就会因此而背叛对方的……”

        “什么？敖丙，你的意思是，白光莹一直当你只是一般的人类吗？”哪吒急切地问。

        苏澈雪轻轻叹气，接着哪吒的话往下说道，“所以……我想，就让她一直当我只是人类好了……我其实……并不想瞒着她，可是……”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细雨迷蒙中，着了水滴的丁香格外妩媚。……”

        苏澈雪的房间里，白光莹正坐在桌上，翻着课本上的那篇《丁香结》，这是苏澈雪这周新学的课文。课本上，除了一整页的文字和一簇幽紫色的丁香花，就是苏澈雪那细腻清秀的字迹在上面留下的笔记……

        忽然，“嘎嗒——”门开了，少年的身影映入白光莹的眼瞳。

        “主人，你回来了。”白光莹站起身来，飞到苏澈雪的身边。

        白光莹默默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清澈如初的少年，这使得她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的主人一定不会背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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